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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秘还在继续，他咬着牙羞耻地说：“其实……我和镜涵在约会。事发当时，我们在舞厅后头黑漆漆的无人小巷，他刚将我裤子褪下……”
看到这里，斯文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一句台词也是毫无二致，让斯文再一次怒火中烧的肯定，一定是程秘剽窃了他的表演。
斯文看得出秦御并不是特别配合程秘，可这场戏说白了，一个人也能演，尽管秦御成功带跑程秘，但程秘有样板，被带跑不到三秒，又恢复正常。
高国富还因为秦御的不配合皱眉表示不满。秦御的表现差点弄巧成拙。
很快到了场景的最后一刻，程秘的朱烟川眼神闪动，划过坚定，丝毫不犹豫地拉过秦御，作势要一口吻上去，却在途中眉头微皱，哪怕只出现半秒，还是让一直紧盯程秘表情，一刻都没有松懈的高国富捕捉到，并且再一次雀跃起来。
雀跃到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欣赏，重重说了一个“好”字。
这一个字的评论让程秘心中得意，也在斯文和秦御灼烧的怒火上撒上嘲讽、厌恶等各种负面的调味料。
程秘将一个直男下定决心为了自救而与另一个男人接吻的心理障碍演得维俏维妙。
这一点剧本上虽然没写，但高国富也有考虑到，他就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能诠释到这一点，果不其然，带给他巨大惊喜的程秘做到了，这让他非常非常满意。
尤其那一刻的皱眉，犹豫停顿后又想不着痕迹掩饰掉的一抹轻笑，真真是击中了高国富心尖儿。
既能骗过特派员，让特派员以为这是他因能和孙镜涵接吻而自然流露出的期待，又能掩饰朱烟川自己的心理障碍和尴尬，表现出朱烟川的机智和果敢。
而且那一刹那停顿，好像程秘真的是第一次与男人接吻的直男，正在为了性命安全，克服着必须变得微不足道的心理障碍。
演得太精彩了，实在是让他爱不释手。
这一幕场景将在孙镜涵和朱烟川一触即离时结束。
程秘的动作非常快，停顿半秒后，嘴唇刹那间朝秦御袭击，眼见着要软肉相触，秦御再也无法容忍程秘，也不管还在试镜中，不管什么绅士风度，一巴掌，“啪！”，清晰的挡在程秘嘴唇与下巴的部位，将人远远推离。
程秘踉跄两步，嘿嘿一笑说：“怎么？你还怕斯文吃醋不成？”
秦御沉着脸无视程秘，转身回到高国富一侧，不再说一句话。
至此，所有桥段全部演完，高国富的掌声毫不吝惜般一下下送给了程秘。
程秘居然还羞涩一笑，受宠若惊对着高国富连连鞠躬，演得真像是没想到自己那一些不堪入目的创新居然得到赏识而激动不已的样子。
高国富满面笑容呵呵地问：“小秘啊，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演绎的？是不是受过谁的指导？”
程秘连连摆手：“就是一个人瞎琢磨的，我也没想到能入您的眼。我知道我的演技和前辈们差距很大，所以只能在剧本上和角色性格上下功夫。能够得到您的欣赏，我真的非常高兴。”
看着这样的程秘，斯文的脸色漆黑堪比墨汁。
剽窃啊……
不但剽窃居然还敢声称那是他自己的创新自己的思路。
这一招真他妈无耻啊……
看到这，斯文怒极反笑，渐渐冷静下来。
程秘啊程秘，没想到你垂死挣扎真的还给你挣扎出一点名堂，但是这个角色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哪怕每一个细节都被你抄袭，我还是有优势，那就是我能变成角色本身，在他入戏那一刻，再没有斯文，只有朱烟川！
受到程秘表演的影响，段其风和刨不倦都试图模仿，但实力不够，只模仿了个五成，不伦不类，让高国富连连摇头。
其实他心中已经认定程秘，要不是想看看斯文的表现，早就拍板开启下一轮男二号的试镜。
半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斯文，他走进片场中央，恣意坐上沙发，两腿交叠，还未入戏，已经有傲慢的气息散发出来，等他闭眼再睁，浑身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
第一幕，孙镜涵和朱烟川的初次过招，正式开演。
第180章 难以抉择
朱烟川大刺刺坐在沙发上，远远看见孙镜涵走来，一双黑目肆意打量着他，高傲、不屑，待孙镜涵走过身前，背对他时，眼中燃烧起一丝妒火，语气中也毫不掩饰他的情绪：“高材生，初次见面……”
孙镜涵脚步一顿，转身去看朱烟川，只见朱烟川双腿交叠，坐姿随性优雅，脸上却堆满不怀好意的狰狞。
同样的嫉妒，斯文演得比程秘恣意得多。
高国富内心对斯文也是赞赏有佳，虽然有效仿程秘的嫌疑，但不愧是国际上拿过奖的影帝，在细节上处理得比程秘流畅，看上去的确更入戏。
高国富哪知道，程秘那几段表演，分明就是模仿剽窃了斯文的思想果实，模仿得再好，没有自我突破，终究无法超越斯文。
但超不超过，程秘根本不在意。
在高国富心里，斯文才是那个效仿了程秘演绎和想法的人，斯文作为实力派演员，演技本就比程秘好，演得流畅那是理所当然的。也正因为这样的想法，程秘在高国富心中的地位就要比斯文高很多，高国富喜欢敬业又有创意的演员甚于空有演技只会模仿的演员。
程秘的表现让他惊艳，斯文表现虽更完美，却少了程秘最初带给他的那份震撼。
可惜得摇摇头，高国富继续关注起场上的表演。
朱烟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做，仅凭一句话就拦下孙镜涵。同程秘虚伸一脚拦住孙镜涵比，又多了点不屑傲慢的味道。
斯文和程秘在细节上的表现稍有不同，但大体都演出了朱烟川不受人待见的傲慢以及对于孙镜涵的嫉妒之情，非常精彩，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程秘的创新大胆让高国富激动兴奋，斯文完美流畅的演绎让高国富看得酣畅淋漓。
高国富虽不屑斯文借鉴程秘演绎方式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佩服斯文。看过程秘的表演后，不到半小时就能融会贯通，并且加以改进，而且前后逻辑也顺畅无比，如此高强的学习和迁移能力叫高国富赞叹。
后面的两个场景，斯文和程秘选择得不同，高国富饶有兴致观察起来。他想看一看斯文是不是真的仅用半个小时就将朱烟川的性格毫无违和感的扭转成程秘设定的样子，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天赋。要做到这点，不仅需要对剧本充分了解，更需要斯文具备优秀的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而高国富非常期待。
斯文选择的第二个场景，是他边穿梭在舞厅各个角落，边似有似无观察偷偷与共党接头的孙镜涵。
斯文认为朱烟川的性格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高傲无礼和冲动，相反，能够想出利用共党，假装“黑猫”脱身这个计划的他，有着超常人的机智，并且内里也应该是相对细密的，所以不该傲慢的时候，他绝不会故意装清高吸引人视线。
比如斯文选的这个场景，朱烟川要偷偷观察孙镜涵的一举一动，自然不可能去刻意吸引视线，他内里有些清高，但不会不适时宜表露出来，此时的他绝不会做出与舞厅格格不入的动作神态。
所以斯文假装游走在舞厅，从容却不引人注意，褪去刻意的傲慢，在舞厅中自得其乐，不受一点怀疑。
高国富突然“咦”一声，觉得耳目一新。
剧本中描写朱烟川此时仍是小心谨慎的，外表装着无意，动作还是免不了稍稍不自然。
斯文也表现得不自然，只是这不自然是因为他收敛了傲慢和清高，让人一下不适应，但对于朱烟川来说，那却是他本人最原始的状态，他本就是为了接近孙镜涵才刻意夸大了自己的傲慢形象不是吗。
不简单，果真不简单，没想到程秘的提示能让斯文做到这一步，想得这么深，很不简单。
第三幕斯文选择了一场内心戏，是影片中朱烟川最难演的一出戏，要说显功力，那这场排第二，绝不会有超过它的一幕存在。如果程秘能选这幕，并且发挥出色，指不定高国富就直接指定人选，不再给后面的演员试镜机会了。
所以如果能演好这段内心独白，就有和程秘叫板的资格。
至于程秘为何不选择这一场来演……斯文心中冷哼，别说他在家只是试着演了一遍，就算演了千百遍，他相信程秘都模仿不来！没有丰富的心里活动支撑，又怎么演的出内心独白的彷徨、犹豫和纠结。
程秘他能抄袭语气、动作、神态，他就不信连没有诉说出的心理变化都抄袭得一干二净！
今天就要让他看看，哪怕模仿一百遍都模仿不来的震撼！
斯文点点头，盘腿，靠着沙发慢慢坐到地上，头颈微扬，后脑恰好能搁在沙发垫上，眼睛缓缓闭起。
呼吸极度平缓，平缓到所有人几乎都以为他睡着了，而随着绵长的呼吸，整个片场渐渐安静下来，唯剩机器运转的声音。
此时此刻，没人猜到他演的是那段，但当他再次睁眼，徐徐转动起眼球时，所有看过剧本的演员都恍然大悟。
朱烟川的内心独白，开始了。
眼球似是缺乏润滑油的机械，转动得特别僵硬而艰难，一个细小的动作，竟然让朱烟川看上去死气沉沉，正如他陷入迷茫空虚的内心世界。
一小时前，他顺利地依照计划，被孙镜涵当做黑猫救出。
也是在一小时前，他亲眼看见对他不冷不淡，只在他两年前被怀疑泄露情报时，替他说过唯一一句好话的泰邑柳，帮他和逃跑的孙镜涵档下了一颗子弹。
那颗子弹击中右肺，如果及时抢救还能活，但他知道泰邑柳活不了了。
他帮着挡枪的动作已经将他自己暴露，面对他的将是残酷的刑罚和拷问。
他当时觉得非常幸运，眼看逃不成，居然路遇贵人，用自己的命换他和孙镜涵的命，天助他也！
但逃至安全地带的下一刻，他被一拳狠狠揍在脸颊，揍得鼻头出血，滴滴答答滴了一地。
他听见孙镜涵满腔怒火又压抑下去的嘶语，那是一种恨不得把他咬碎的仇恨和愤怒：“你害死了黑猫！你害死了他！”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孙镜涵知晓他所有的心思，知道他不是黑猫，知道他只是一个万年底层科员，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报价值的科员。
“呵呵……”一声笑凄厉又突兀的传出，当人们以为他会爆发时，那声笑却戛然而止，止得怪异，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他救我，他死。他不救我，我们两个都要死。他死得有价值。至少你的命比他的命有价值。”
一段自言自语，是这段独白里唯一一句台词，听着丧尽天良，却让所有人听出背后的伤感无助和对社会价值观的怀疑。
他原本坚信这就是社会，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这是他想要的社会吗？他坚守的价值观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人的价值到底能不能用生命的数量来衡量？
这是他第一次自我剖析，在他被两个共党救了之后。
他为自己的自由，两个共党一死一伤。
为什么？
他想不通啊，他想不通！
死鱼般的眼睛骤然横张，满满全是混乱迷茫，偶尔闪过的精光，下一刻又被涌上的徘徊和挣扎掩盖。
只是眼睛的转动，却让所有人感同身受体会到了他内心的煎熬。
自愧弗如。
这是表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