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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到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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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槐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停在了任垠予身上,任垠予还是没有看他,一副垂着眼在认真听的模样。
  “他眼里的恐惧让我揪心,并且我知道这很可能会持续下去,他是一个无数人挣扎在矛盾人生中的缩影,其实我也期待过圆满结局,他从身到心都不再逃跑了,他变得阳光勇敢……但那可能就不是他了,他就是怯懦的,生来就不勇敢的人。”
  任垠予的睫毛有些发抖,他缓缓地抬起眼,用那双颤动的,沈槐最喜欢的黑色瞳仁,看向了沈槐。
  他的震惊都是怯懦的,乞怜的。
  “所以我没有觉得失望,我理解他。”
  沈槐拿着话筒的手垂下来,他的胸膛起伏,慢慢吐出一口压在心口许久的浊气。
  是的,我终于理解你了。
  也原谅你了。
  沈槐冲那个被责备的男人,温柔地笑了。


第六十六章 
  主创互动环节结束后; 自然是合影环节,主创,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一起大合照,沈槐除了小时候上学,之后就没有拍过这么多人的合照了,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坐在观众群里; 在一堆比着搞怪pose的女粉丝和腼腆影迷的正中间; 懒散但优雅地坐着,斜了一边嘴角笑,显得那么不一样,任垠予在主持人举起的相机里一眼就看到了沈槐; 于是面对镜头的时候微微抿起了嘴,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合照照完卫昆就走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演员是用来撑门面的,导演是用来保持神秘的; 其实谁都知道因为个头原因他不喜欢跟人拍照。
  卫昆那么牛逼轰轰的一个导演,国际奖项也拿了不少,但不少报道也还是爱写他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总爱计较; 网上也爱拿他的身高开玩笑,虽然粉丝是觉得他一个一米六几(其实也就刚好一米六)还爱发火的小老头(他本人也十分不满刚过五十就被称为小老头)挺萌的。
  跟卫昆合作之后,任垠予也理解了卫昆为什么擅于拍细腻婉转的电影; 敏感的人更容易自卑,他的不豁达或者坏脾气,也都与他的才华捆绑。看着卫昆的时候,他也会想,那么优秀的人也是有年过半百也改变不了的缺陷的,因此而觉得绝望又侥幸。
  但他的侥幸和绝望,又都在一瞬间被另一个人打散了。
  任垠予和最后一个观众合照完,就抬头找沈槐,方才沈槐就坐一边等他,这会儿却不见了,任垠予匆匆跟另外几个演员打了招呼,拒绝了接下来的聚餐,跑出影厅后就见到沈槐站着跟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说话,任垠予觉得有些眼熟,又走近几步,就有点炸毛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出了事,挺不好受的,但也总算明白了,我对你来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吧。”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抬起一点头,帽檐下是有些清瘦的脸,这些天《坞堤之决》多台重播,这张脸在电视上看要比现在圆润一些,神情也没有那么软弱。
  “我们……是不是就这样了?”
  男人问这句话的时候,跟好多年前,在烟雾中流泪的样子一模一样。
  任垠予停下了步子。
  沈槐背对着这边,任垠予只看得到他一点点侧脸,沈槐的睫毛眨动了两次,下颌咬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
  沈槐的声音那么干净,虽然有一丝无奈,但那是放手过去的人才会有的干净的无奈。
  任垠予重新迈步,走过去,表情有些迟滞的袁喊先发现了任垠予,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慌乱羞愤似的。
  “你来看了首映?”任垠予走到沈槐旁边,肩膀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沈槐,一个亲昵的情人间的招呼。
  袁喊顿了顿:“这是你演得最烂的一部,也只有沈槐会帮你说话。”
  “那你是没看过他刚出道那部剧,也挺烂的。”沈槐接道,于是那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耸耸肩,“怎么了?我承认我是帮他说话了,但这部也的确不算烂啊。”
  袁喊不爽地偏过头。
  任垠予五味杂陈:“刚出道的,你不会是看了……?”一脸黑料被揭的尴尬。
  “你跑龙套的,做替身的戏我都看过,偶像剧不给看吗?”
  “你怎么看得下去的……”
  “我发现有个东西叫角色cut……”
  “差不多得了吧。”袁喊伸手压了压帽檐,“别在我面前这么秀。”
  沈槐笑了笑,而任垠予只是变本加厉地去拉沈槐的手,幼稚得要命,袁喊“啧”了一声。
  “欸,那不是袁喊吗?袁喊也来了?”不远处刚刚从厅里出来的几个记者朝这边看过来,有些跃跃欲试想过来采访。
  “往这边来吧,从工作通道走。”任垠予说。
  “算了,不想跟你们一道。”袁喊伸手把帽子摘了,“沈槐替你说话,我不会,我去跟他们说你这部片子发挥得不好,作为前辈我很失望。”
  袁喊也不知道是真赌气还是给大家台阶下,抛下两人就迎着记者去了,那是影院大厅,路人观众也很快发现了他,立刻上来围了个水泄不。
  任垠予连忙回头找潘麒,潘麒正在跟影院复核下一站的工作,立刻跟其他工作人员去帮袁喊开道。而任垠予和沈槐,两个人从工作通道溜了。
  找到电梯后任垠予理所当然要摁负二层,沈槐抢先摁了一层。
  “坐了两个多小时,不坐车了,我们去走走吧。”一边说,一边掏出顶鸭舌帽递给任垠予,后者一时间有些茫然,沈槐把帽子扬手扣在他头上,又去牵他的手。
  “就平常地散散步,走累了找个馆子吃饭。”沈槐活动手指捏了捏他的掌心,正好这时候电梯到了,沈槐就很自然地拉着他走出去。
  这时候天虽然黑了,但正是饭点,街上还很热闹,他们两人身形惹眼,又牵着手,太容易暴露了,沈槐走到街上后也有些紧张,侧头对任垠予耳语:“帽子压低点,我带你走条小路,我上学那会儿去那打过架。”
  任垠予不是本地人,虽然来这座城市已经很多年了,但显然不知道繁华的商业区隔壁,拐过几条小巷后就是一片人迹稀少的河堤,附近是些老旧的居民楼,只有一个老人在河堤旁遛两条老狗。
  沈槐指了指不远处有道楼梯探下河堤的地方:“以前这里人就不多,有次秦朔惹了麻烦,几个小流氓在校门口堵他,秦朔青春期的时候拽得二五八万,也不怪得罪人,其实我除了柔道课,没怎么正经打过架,心里还有点儿犯怵,把那几个小流氓喊来这儿,就前面那楼梯那,我们都没想让林修上,让他在一边看书包,我和秦朔二对五,竟然打赢了,最后一个没被打趴下的想偷袭,被林修一书包轮到了河里。”
  “哟。”任垠予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道楼梯,“你校服还在吗?回家穿给我看看?”
  “不仅穿给你看,也顺便给你还原一下斗殴现场?”
  任垠予笑眯眯的:“舍得打我?”
  “说得好像我没揍过你。”
  任垠予想起自己被踹下床两次,第一次的那一脚确实把他踹得一口气上不来,不愧是练柔道的。
  于是任影帝一点不脸热地转移了话题:“我要是也在就好了,没见过你打架,你还会柔道?”
  “学过两年,早忘了。”
  沈槐一直在看那些老旧的居民楼,忍不住道:“这里地段其实不错,离商圈不远,秦朔跟几个做房地产的争这块地的开发权争了有三五年,好像是有个领导的妈住这儿,不舍得搬,就一直没谈下来。”
  沈槐随意说着,任垠予没应声,他以为对方不感兴趣,一回头,两人的鼻子差点儿怼上,任垠予是凑近在闻他的颈间。
  “什么香水,好好闻。”
  “好闻啊,回去送你一支,潘海利根的麋鹿。”
  “嗯。”任垠予笑眯眯的,左右看了看没人,遛狗的老头都走得比他们快,离很远了,于是挨得更近些,完全贴着沈槐走。
  沈槐想了想,说:“我们俩之前住一块的时候,我工作忙,你也经常在外面拍戏,其实没有好好聊过天。”
  “那现在有空了,现在聊。”
  “你能别闻了吗?跟狗似的。”沈槐伸手薅了一把任垠予的头,“我想了想,我也怕我聊的东西你不喜欢,我们不会一直谈恋爱,还是要过日子的,我不会每时每刻都对你花心思,哈,虽然调情方面我是天赋选手,但是我的烦恼,压力,见到路边的破楼就想起收购之类这些俗事,这些我也会跟你提起,时间久了,滤镜就淡了,这是必然的。”
  沈槐把一串意有所指的话说完,没听到任垠予出声,回头去看,对方微微低着头看他,眼睛亮得吓人一跳。
  “你说不会一直谈恋爱,会跟我过日子?”
  任垠予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紧紧盯着沈槐,看沈槐露出讶异的表情,而后又迅速变得无奈,那无奈里又有意思甜蜜,于是心跳跟着一起七上八下,几乎要把耳膜敲穿。
  沈槐没料到他会对那句哪怕是拎出来看也不见得多动人的话,会让任垠予激动成这样,他没说,但他的手被任垠予攥得块断了。
  “啊。”沈槐点头,“不然呢?你不是奔着过日子来的?”
  “你,你,那我们现在,现在是?”任垠予的嗓子好像都哑了
  沈槐忍着手疼,展露笑容:“现在是正式的恋人关系。”
  任垠予好像一瞬间静止了,短短几秒过去,他的睫毛终于颤了颤,垂下眼,找到了沈槐的嘴唇。
  沈槐知道会被吻,但他喜欢主动一点。
  他伸出手摸了摸任垠予的唇瓣,凑上去,凑到一半的时候非常要命地发现,这个距离必须踮脚,算了,踮就踮吧,任垠予这会儿都快当机了,经不起一点儿变数,于是他稍微踮了下脚跟。
  任垠予感觉自己的嘴唇被沈槐碰到了,然后含住了。
  那是沈槐的吻啊。
  任垠予一把抱住了沈槐,就在这条沈槐跟小流氓打过架的河堤,就在这条沈槐惦记着地皮的河堤,就在这条沈槐说“时间久了,滤镜就淡了”的河堤。
  任垠予晕晕的,他知道沈槐刚刚的那番话有言外之意,沈槐想告诉他,时间会让他们对彼此不再花那么多的心思,总会露出最日常最无聊的那一面来。但他抱着沈槐,却在想,太狡猾了。
  沈槐太狡猾了。
  沈槐是个会柔道的高中生也好,喷着昂贵香水却惦记拆老人家的旧房子的商人也好,还是对自己对自己那么细腻,那么体贴,那么那么好的沈槐。都一点不无聊,哪里会无聊呢?
  他一辈子都会对他热情洋溢的,他敢肯定。
  “为什么就一定会淡呢?”
  沈槐换气的时候,听见任垠予小声说话。
  “嗯?”
  “淡了的就是真的吗?我对你永远都会很卖力的,卖力就是假的吗?”
  两人贴得太近了,沈槐看不清任垠予的表情,只看得到他嘟嘟囔囔的嘴角,委屈又热切。
  还很真实。
  沈槐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在灯光昏暗,视线模糊的眼下,那么一瞥,会让他觉得真实,他伸手去摸任垠予的嘴角和脸颊,一边摸,一边回答对方。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必要那么卖力。”
  “为什么没必要?”
  “因为,”沈槐狠狠蹙了一下眉,“因为我也会害怕,我配不上你那么卖力。”
  任垠予胸口刺了一下,沈槐摸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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