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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族和他的户部尚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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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翊没和他们一起先行一步,而是留下陪白佳诚。
这里的明清复古街道坐落于临江地带,背靠绵延丘陵小山,山脚有残破石阶蜿蜒而上,直达山顶的木质高阁。傍晚时分,山脚下的古街商铺门口高檐上缀着的红灯笼则次第点上,星星点点,朦胧掩映。
正是人约黄昏后,如织的游人散去,本地的情侣携手于此。青石街巷渐渐恢复到原本清闲幽静的旧时面貌,时有从住家后厨里飘出的家常饭香,隐隐约约地萦绕鼻端。
用于置办礼物的时间匆忙,他们不觉间加快了步伐。白佳诚背着他的双肩背包跨过半高的门槛走进其中一家小店,在琳琅的商品中扫视,低头咬着手指曲起的关节,眉头微蹙,分明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可落在滕翊眼里却是另一番可爱。
情态任天然,桃红两颊鲜。
最是白色柳絮肆意飘飞的季节,谁也不能幸免。
白佳诚从滕翊身前挪过时,他瞥见白佳诚的短发间藏了一小团柳絮,抬手轻轻用指尖摘取下,手臂回落时,小指若有若无地从白佳诚的耳廓擦过。
白佳诚只觉得没来由地耳朵一痒,肩膀不由一抖,回头歪着脑袋莫名看向他。
滕翊负手而立,还是那副淡然的面孔,平静与他对视,仿佛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个恰巧邂逅的看客。
白佳诚不知缘故,拧了拧眉头,只好又转回头去,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痒的耳朵,继续挑选礼物,随口问,“滕翊你看中哪个呀,我送你!”
户部尚书道:“缺少惊喜的礼物不足以取悦我。”
“哦,了解了解!”白佳诚嘴上答应着,等再次起身回头时,滕翊的面前赫然多了个故意做旧了的搪瓷缸子,上面写着“水能载舟,亦可赛艇!”
白佳诚恶作剧式的笑容展露出他那明晃晃的大白牙。
滕翊好笑地摇摇头,抬手接过去看了一眼,“能送我点儿正经的吗?”
“分闲等萼琼……啊!不对不对,应该是‘莫将琼萼等闲分’!”白佳诚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端详着手中的白瓷杯,眨了眨眼,又慢慢念了一遍,上面用清清淡淡的笔触勾勒了白描的木芙蓉,“这个好,我送你这个吧!”
滕翊听他生涩地念出这句却微笑问:“知道这句什么意思么?”
“不要小看我!”白佳诚努起嘴表示不服,“琼,肯定是个褒义词,王字边,那就是和玉有关,大概是什么好看的玉。萼,花萼之类的,大概是泛指某种花,这两个连在一起应该就是像美玉一样好看的花?或者用玉做的花萼?那么这句的意思应该是,不要把琼萼这种好东西随随便便分给什么不相干的人吧。大概就是要珍惜的意思吧!”
“勉强说对了。”滕翊噗嗤一笑,指腹抚摩着白瓷在昏黄灯影下泛着釉光的外壁,手指移开的地方,细密的指纹隐约可见,“那是晏殊的词,‘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霜前月下,斜红淡蕊,明媚欲回春。莫将琼萼等闲分。’这里的琼萼指代不畏严霜的木芙蓉,因为开得高洁而坚定,品质难得,所以不能轻易摘下。”
厉害了,竟然能随时随地能背出这种并不耳熟能详的诗词,不过还是不免为自己的答卷得瑟:“哈哈!反正我说得差不离!那你喜不喜欢呀?”
“你说呢?”滕翊唇角扬起,直望进他眸中。
白佳诚吐了吐舌头,抢过杯子拿去结账。
走出店铺,两厢礼物都已搞定,白佳诚一身轻松。一看时间,恐怕菜要上齐了,忙拽起滕翊的臂弯加快速度奔向餐厅。
快到餐厅的时候,白佳诚有点跑不动了,停下来喘了口气换成走的。
滕翊平时一直保持锻炼,跑完一长段气息还算顺畅,“其实,还有下一句。”
“嗯?”白佳诚正在一面徒手给自己煽风去热,一面大口呼气,没及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愣在当中。
滕翊抿了一下唇,心情似乎很不错,“留赠意中人。”
白佳诚静默了两秒,低下头躲过他的目光,又瞬间抬起头来瞧他,最后赧颜笑说:“嗯,其实我后来买单的时候不放心,有偷偷上网搜了一下……”
滕翊含笑柔声问:“那么现在放心了么?”
“你说呢?”白佳诚学起滕翊之前的语气,反问道。



第73章

见滕翊和白佳诚终于露面,包厢里的同事们便热情地招呼他们各自入座,正对大门的所谓“上座”自然留给这群人里级别最高的滕翊,滕翊倒是不讲究这些尊卑客套,只是既然他们乐于起哄,也就从善如流。Allen在自己右手边留了个位子给白佳诚,后者轻快地道了声谢,拉开凳子坐下,顺手把背包卸下搁在大腿上翻找东西。见人都到齐了,快要饿晕过去的陈宸赶忙挥手叮嘱服务员加快上菜。
白佳诚把先前替换了喜庆信封的那笔钱找了出来,放在了Allen随意搁在大腿上的手掌里,“还你的,收好哦。”
Allen看了看那个写着“闷声发大财”的红色烫金信封,又看了看白佳诚,一脸茫然。
白佳诚干眨了眨眼,酝酿了一下措辞,“你前阵子送花给我的诚意我心领了,但是你接下来不是想给自己开公司吗?既然缺钱就不要破费啦,我把那些花帮你折成现金了,都在这里了。”
Allen平静的脸上开始波澜起伏,听到最后则是难以置信,而后彻底陷入了沉默,仿佛这道题有点儿超纲,他答不上来。
白佳诚特别怕他拒绝,趁热打铁紧接着掏出几根包裹在纸袋里的口味各一的糖葫芦塞他怀里,“算起来,你来中国也蛮久的了,可我都没陪你玩过吃过,你喜欢吃糖,这些就当给你颁一个安慰奖,以后要是有机会再来,我让陈宸带你吃个痛快,他比我懂路子。”
陈宸闻言冲Allen笑笑,咽下干煸蚕豆,好心补充说:“糖葫芦外面那层甜,里头酸,你就慢慢吃,小口尝,别一大口下去猛得酸到自己。”
Allen了然,对他们说:“谢谢。”
“不客气,嗯,我还有好东西要送你。”白佳诚从礼袋里取出已经包装好了的扁而长方的礼物。
Allen又惊又喜,视线渴望地随着白佳诚手移动的曲线流转着。
陈宸夹住凉拌海蜇的手停在半空,摇摇头笑说:“你这……花样也忒多了。”
“哪里哪里,这才是正戏好伐!”白佳诚嘿嘿一笑,把那家伙递到Allen面前,“这个厉害,中国特色,你们祖上肯定没有哦!”
Allen坐正了身子,严肃认真地听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不敢轻举妄动,礼貌询问道:“请问,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它吗?”
白佳诚大手一挥,豪爽道:“没事,你只管打开好了。”
在陈宸的热心辅助下,Allen顺利地解开了礼盒,将木质抽盒的盖子抽出,礼物展现在眼前的刹那,Allen赞叹地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中国著名的木雕,木雕的糖葫芦,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们还可以自由活动组合。”
“什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宸和白佳诚面面相觑,继而笑喷。
他们的笑声也引来了其他同事和滕翊投来的好奇目光。
Allen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或许笑声可以传染,他也不明真相地含笑看着大家,“不是糖葫芦吗?”Allen又拨弄了几下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或许是清朝的打击乐器?”
白佳诚把笑到变形的脸揉回了正常状态,正色说:“唉,这的确是木头做的,不是糖葫芦串也不是乐器,是叫‘算盘’啦,‘计算’的‘算’,‘盘子’的‘盘’。我们古人用的计算器,加减乘除都可以的。送你这个呐,是祝你财源滚滚,精打细算。”
“这么厉害!”Allen由衷地赞叹,“就靠这几个会活动的珠子就能进行计算?”
白佳诚打了个响指,“Exactly!”
“可以演示一下吗?”Allen好奇问。
白佳诚呆住,白佳慕上小学那会儿数学课上还有几节珠算,到了他这一届就彻底不用学算盘了。
好在陈宸及时救场,“自从电脑普及,现代人几乎不用算盘了,我也只记得一些简单的加减法,要不我试试看?”
于是Allen很热心帮他把算盘递过去,托腮看他的一系列动作。
檀木珠子碰撞着噼啪作响,不过小会儿功夫,“三下五去二”和“六上一去五进一”便被演示完毕,把Allen看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看来这无异于神奇的魔法。
陈宸将算盘还给他,接着说:“当年,在苏联专家组撤出后,中国的科学家们靠珠算协助手摇式计算机完成了大量的计算工作,于是就有了中国的第一枚原子弹的成功爆炸。”
Allen想了想,说:“你们说加减乘除用这个来计算,我相信可行性,但是原子弹的相关计算应该没这么简单吧?比如,我不太敢相信它还可以用来开平方。”
陈宸的本事只到珠算加减法,其他的运算他并不会,在座的同事中似乎也没有人能接手这块烫手山芋。
一直安静吃着清蒸鲥鱼的滕翊听到这句后点头同意陈宸的观点:“确实可以开方。”
于是众人都齐唰唰地看向他。
滕翊并不想耽误美味,趁热吃下后才把筷子放下对众人说:“四百多年前,中国明朝有个叫朱载堉的皇族成员,既是个数学家又是个音乐家,闲来写过一本叫《算学新说》的书,里面就详细记载了用算盘开平方和开立方的方法。他还顺便用算盘推算出了‘十二平均律’,用你的语言说,叫‘Equal Temperaments’,没记错的话好像领先欧洲类似理论几十年吧,如果学过钢琴对这个理论应该不会陌生。”
白佳诚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滕翊垂目思忖片刻,“再后来,18世纪初,J。S Bach为十二平均律的键盘乐器出过一本《谐和音律曲集》,‘Well Tempered Clavier’。但不确定是否曾得益于朱载堉的理论基础。”
大家不由地发出赞叹,Allen也在他耐心的讲解中被说服,在白佳诚的帮助下将算盘收纳好,和收到的其他礼物一起放在一侧的沙发上。滕翊则招呼大家赶紧吃菜,“你们再不动筷子,这条鱼可就都归我了。”

后知后觉的同事们响应号召,纷纷开动起来——夹菜的夹菜,敬酒的敬酒。白佳诚嘴里咬着筷子撑头盯着滕翊发痴,越看越觉得称心如意,油然生出不少骄傲自豪感。
虽然之前请客的时候,Allen很随和地说过“随便你们吃什么,我都没问题。”可真到了中餐接连上齐的时候,Allen反倒犹犹豫豫地没吃几样。每一样菜,他必须问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做的才肯放心去尝试一点点,有很多食材他听都没听说过,即使白佳诚和陈宸轮番给他讲解,也不敢相信这种东西怎么能当菜吃。有时候即使遇上了他认识的食材,如果有悖于他习惯的烹饪方式,也吃不惯——比如土豆,切成了丝儿来炒青椒。
不过,比起络绎不绝的敬酒来,这都不算个事儿。
Allen只知道每个上来敬他的人,不管手里拿着白酒啤酒还是红酒,都是一饮而尽,他也只好站起来照做。可是一轮下来他就有点吃不消了,问在一旁吃螃蟹吃得正欢的白佳诚,“似乎在中国,有人来敬酒都要喝光才行?”
白佳诚刚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沾着蟹黄的蟹肉,匆忙间含糊回说:“嗯,对呀,‘一口闷,感情深’。”
Allen喝得有些犯晕乎,蹙起眉来附在白佳诚耳边轻声说:“可是有些人我并不熟悉……他们怎么会对我感情深?”
这实诚话可把白佳诚问倒了,干嚼了嚼蟹腿肉,愣了半晌才说:“有些事呢不用太明白的,能喝就跟他们喝,不能喝就不喝呗。”
白佳诚哪里懂得酒桌上的规矩,不过是想当然的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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