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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我们班主任买。”宁也说,“我们忙着呢,老师眼皮子地下哪敢抽烟啊。”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刻意带点儿青涩的话,完全是阿姨老奶奶们最喜欢的那种男生。大妈听他这么说:“给老师买啊?要什么烟?这儿不太全。”
“有什么烟啊您?”宁也问,“我不知道老师抽什么呀。”
他是真不知道纪少衡抽什么啊,这人仿佛从来没挑过。
大妈低头看着存货数:“芙蓉王,白沙,中华,还有……这叫什么烟来着,什么猫的,还有白公主黄公主,还有……”
“行了行了。”宁也琢磨了一下,这忒么大部分都是连听都没听过的牌子,“给我包中华吧,软的。您这是真烟吧?”
大妈不乐意了:“当然是真的!”
宁也付了钱,自己找了个僻静地方准备也抽根烟。累倒是其次,就是觉得心烦,在府城,能睹物思人的地方太多了,从前留下的痕迹太过灿烂,想忘都忘不了。
他站在一个偏僻的小观景台旁,同学们都在另一侧,中间还隔着府云山半山腰上一个比较大的殿,反正只要没人偷懒乱跑,是绝对不会跑到这边来的。宁也嘴上叼着烟,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时不时掸一掸烟灰,烟灰顺着观景台外侧飞飞扬扬落下去,像一点点零碎的雪花。
脚下是府城市区,街道鳞次栉比,每个角落里都发生这不为人知的故事。
比自己惨的人太多了,自己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宁也想。
但是也不能去想,齐煊楼有一天爱上别人的模样。
齐煊楼站在拐角,看着宁也沉默又出神地抽烟,动作娴熟,姿态潇洒,像个大人。
这样的宁也看起来有些捉摸不定,好像有很多心事,但是又仿佛只是因为他懒得说话——
和打听的时候,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宁也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齐煊楼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宁也,但是又觉得不论哪一个,都是他喜欢的那种。
直白的,试探的,用手段的,真心的——
毫无缘由的,肯用尽心思去喜欢的那种。
像是魔怔了。
齐煊楼觉得自己也想来跟烟,索性走过去:“给我一根。”
宁也刚刚还想了一下齐煊楼,转眼这人就活生生站在了旁边,一时有点语塞。齐煊楼见他表情有点怔忪,笑了一下:“怎么了?吓了一跳?”
“不是。”宁也缓过来,“你要烟?会抽吗?”
齐煊楼嘴角勾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宁也摸出烟盒给他。
齐煊楼接过来,抽了一只又跟宁也拿了火点着,吸了一口,涩,苦,也没觉得多提神。他用三根手指捏着烟玩儿,把烟盒还给宁也:“喏。”
宁也在观景台上捻灭手里的半截烟:“你抽着,我先回去了。纪少衡还一个人扶杆子着呢,别砸下来给他腰砸一下。”
齐煊楼眼疾手快拉住宁也的胳膊:“等等。”
他俩几乎是并排着的,齐煊楼手握着宁也的胳膊,视线却还在正前方。宁也停了脚步,略微朝齐煊楼的方向侧了侧头,等着他说话。
齐煊楼说:“问你个事儿。”
宁也没说话。
“你真的跟薛小满在一起吗?”齐煊楼说,“我去年寒假的时候打听过,都说没有,薛小满家跟你家沾点儿亲,所以关系好。我以为你是糊弄我的。”
宁也看向前方。
齐煊楼咬了咬唇:“但是我觉得也不能老靠感觉,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跟薛小满,在一起吗?”
宁也说:“我说是呢?”
齐煊楼突然回头,侧着身,恶狠狠地瞪他:“抓紧时间跟她分手!”
……宁也就知道,期待齐煊楼说出“因为你和薛小满在一起,所以我还插足就太掉价了”这种话,简直是做梦。
宁也舔了舔唇角,哼了一声:“没有,薛小满是我妹妹。”
刚才还恶狠狠瞪着宁也的齐煊楼,表情和缓了下来,显而易见是高兴的:“我就知道,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无所谓啊。”宁也说,“你什么感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齐煊楼退了一步,歪着头看宁也:“口是心非。”
宁也撩起眼皮,目光冷冷的:“别跟我玩花样,你想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我那天是被你骗了,但这也不代表会一直被你骗。反正事后也会想清楚,我也不着急那一天半天。怎么,觉得苦肉计得逞了,挺开心的?”
齐煊楼摇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宁也:“你错了宁也,我有一百种手段让你跟我在一起,但是我选择了最笨最慢的那一种。你知道蚌吧?外壳坚硬,内心柔软。我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让你看,你想撒沙子就随便撒,我等着给你拿颗珍珠出来。”
宁也咬着嘴唇不屑地冷笑了笑,转开了视线。
齐煊楼一直在努力告诉宁也他的真诚,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宁也一直拒绝他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并不是因为他不够真心。
相反,正是因为太真了,所以才更不能接受背叛。
齐煊楼的目光里反而含了笑:“我试过了,威胁你,试探你,用手段哄你,但是我渐渐看清楚了,你要的不是这些,你要的是真心。我说的对不对?你天天虚张声势骂我,要跟我打架,但是你不就是怕我不长久吗,哄着你跟你好一阵子,回头就把你甩了,你怕伤心是吧?”
“那我们就试试看,看看谁坚持的更久。”齐煊楼看着宁也说,“你不用跟我在一起,你就等着我对你好。这辈子快完的时候,我们再说要不要确定关系。”
宁也听的又气又怕,简直快要疯了,他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这样!!!
宁也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看齐煊楼的时候眼神狠戾:“威胁过我,试探过我,对我用手段,这会儿觉得都不好用了,改个套路玩深情是吗?好啊,我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你没耐心,还是我没耐心!”
齐煊楼不说话,站在那里,发丝柔软,眼神温暖。他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燃尽了,一点点猩红色。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抬头看了眼宁也:“好啊,那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
宁也发现自己又被齐煊楼绕进去了,这王八蛋玩的一手好文字游戏,随手挖坑不带停顿的那种。
谁他妈要跟他在一起?
也看不出来齐煊楼是在挖坑给宁也跳,还是他也没意识到,反正表情上看不出来,就是对着宁也温和的笑。这会儿的齐煊楼和前段时间的齐煊楼又不太一样了,没那么阴郁和低落,仿佛已经走出了奥数失利的阴霾,重新变成那个优雅随和的他。
有一瞬间,宁也觉得在这样的齐煊楼身上,看到了纪少衡的错觉。
明朗的,青春的,站在那里就会发光的那种人。
齐煊楼正在迅速成长着。
他可以阳光,可以阴暗,可以和煦温柔,也可以心狠手辣。
他可以面对不同的人,成为不同的他自己。
宁也越来越觉得……熟悉的齐煊楼回来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悸。
。
宁也抽完烟去洗了个手,回去换纪少衡溜出去放风。纪少衡偷偷接过宁也塞进自己裤兜里的烟,拍拍宁也的胳膊:“可以的!”
转身就跑了。
跑了一半又折回来,摊开手:“火。”
宁也这才想起来没给他打火机。
纪少衡拿着打火机又跑走了,宁也看了眼他的背影,心想自己居然这么容易的就被齐煊楼影响了?
这么心不在焉的。
他定了定神,认真扶好灯柱,心想这漫山遍野栽的灯,华美有余而实际作用非常小,到最后也就是个履历上漂亮的一笔而已。
但是也没法指责什么吧,这可是给他爸添彩的活儿。
这么想着,宁也觉得还是老实点干活儿吧。
谁让宁正朝是他爸呢。
纪少衡一走就没影儿了,宁也一个人扶灯柱累成狗,正想再招呼个人过来跟他一起扶,抬头就见齐煊楼眼看到跟前了。
“你怎么一个人?”齐煊楼问,“不都是两人一组吗?”
宁也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上厕所去了。”
齐煊楼挽了挽袖子:“我来替会儿他。”
他校服下穿着黑色T恤,两件一起挽起来,黑色的T恤里子翻到外面,衬的他的手腕处的皮肤清透如水般的白。
宁也转开了视线。
齐煊楼加入之后,宁也明显感觉到压力减轻一些。说实话这个灯柱并不是特别重,这玩意儿主要是长,但是又不能斜,所以需要一直用力扶着保持直立。这会儿两个人一左一右扶就很轻松了,随便拖一下保持稳定就妥了。
宁也单手撑着灯柱,目光看纪少衡走的方向,心想这混蛋是不是抽烟抽醉了?怎么还不回来。
齐煊楼盯着自己和宁也一上一下扶在灯柱上的手。
宁也的手也很好看,手指很长,但是骨节并不粗大,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这会儿虽然扶了半天灯柱子有点脏,但是看得出来这确实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没错,像这个人一样,养尊处优。
宁也一转头,就看见齐煊楼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又觉得自己冷不丁这么一抽,照齐煊楼这心不在焉的劲儿,这灯柱子指定要倒。
于是宁也狠狠在齐煊楼小腿上踢了一脚。
齐煊楼回过神:“你干嘛?”
旁边还有外人,宁也没法直说,也不想给齐煊楼好脸色,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齐煊楼噗嗤一下笑了,转开了视线。
妈的真是给脸了!宁也觉得照这样下去,迟早还得打一架。
纪少衡那货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宁也用左手伸过去掏右边的裤兜,摸出来手机给纪少衡打电话,占线。
操。
左等右等不见纪少衡的人,宁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跟齐煊楼聊天:“你还参加今年的奥赛吗?”
“当然参加啊。”齐煊楼摸不准宁也的意思,“怎么了?”
宁也理所当然地说:“没怎么,随便聊个天打发打发时间,顺便看看你还能浪多久。”
“唉。”齐煊楼叹口气,“二战压力大,今年得更努力准备才行。”
宁也点头:“挺好。”
“哪好?”齐煊楼说,“就那点加分我也用不上。”
宁也在心里翻白眼:“你忙成狗,就少来烦我啊。这还不好吗。”
这话齐煊楼没法接,他换个话题找场子:“暑假你回榆城吗?”
“当然回。”宁也现在就想回去,“这破地方连个熟人都没有,太无聊了。”
齐煊楼“唔”了一声:“那你下半年会转学回榆城吗?”
跟他们一组的那位职业学校的学生也同时跟宁也和齐煊楼说:“扶好,我去拿点东西。”
宁也看着那位同学走远,才意味不明地瞟齐煊楼一眼。
齐煊楼面不改色,目光灼灼地看着宁也。
宁也被他盯得不自然:“不知道,有可能。”
齐煊楼很快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哦了一声:“我不想你回去。就算我明年拿了金奖被保送,估计也不会选择榆城的大学。时间真的太久了。”
“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宁也听懂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说,“没意义。”
齐煊楼自信地微笑:“对我来说有意义就足够了。”
隔了会儿纪少衡跟在职业学校那位同学屁股后面回来了,看见齐煊楼在,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