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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是想请韩先生出手救一个人的性命。”詹荀道。
韩荻心念急转,思量了一圈也没想到这大营里还有谁的命能让詹荀来此请他出手,便道:“营中不是有军医么?我是军师,又不是大夫。”
“武公子受了伤,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军医都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恐怕撑不过几个时辰了。”詹荀道。
韩荻闻言一惊,武樱之事他是知道的。军中之事,无论大小,章煜向来不瞒他。事实上他私下筹谋之事,亦与武樱这次到来有关。
韩荻沉吟了片刻,道:“我随你去看看便是,不过救不救得了可没把握。”
詹荀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对韩荻的医术,他虽未见识过,但军医既然极为认可,想必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匆匆去了詹荀的住处,韩荻查看了武樱的症状,而后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连你也无可奈何?”詹荀不解的问道。
韩荻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略通医术,对于我见识过的病症,自然是毫不费力。可是此症我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你还是尽快另请高明吧。”
詹荀闻言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武樱,不由失措起来。他虽与武樱并没有共同成长的兄弟之情,但血浓于水,他到底是对方的亲哥哥,若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韩荻打算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转身道:“我听小四说,你昨夜去过缘溪医馆?”
詹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道:“是,我与沈寂溪原是旧识,听闻他受伤,想去看看他罢了。”
韩荻闻言恍然大悟,他还道那日詹荀来问沈寂溪下落,是与方敬言有关,却原来是出自关心。
不过,那日詹荀的反应,也太过分了些。韩荻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日詹荀差点将他掐死。
“你带着他去求求沈寂溪,或许还能救。”韩荻看了一眼榻上的武樱,道。
“沈寂溪……”詹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一抽,疼得他险些站立不住。
他竟然望了寂溪也是个大夫。那个曾用自己全部的鲜血,拯救了整个郡城的人,定然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可是,对方一天前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责打了二十军棍,而且派人向自己求救,可自己偏偏没有理会。
韩荻见他一脸愣怔,冷声提醒道:“你再犹豫下去,他可就真没救了。”说罢对着武樱躺着的榻扬了扬下巴。
詹荀向榻上看去,武樱的面色好似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手上包着伤口的布条早已被血浸的湿透了。
他拿了披风为武樱裹上,然后俯身将武樱抱了起来,匆匆离去。
韩荻随后从房里走出来,看着詹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若詹荀与沈寂溪早就认识,倒也未必是坏事。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如何,是否有加以利用的空间。
此次有了武樱之事,若沈寂溪当真能救了武樱的性命,说不定对整件事情都会更加有利。
沈寂溪伏在榻上,身上的伤口刚换了药,虽已不似昨夜那般疼痛难忍,但他依旧不太敢下地行走。
好在韩荻为他行了针之后,体内的血蛊一直很安静,这倒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今日转醒之后,一直在想韩荻之事。
对方刻意与自己结识,定非偶然之举。只是,究竟有何事要托付自己,还能牵扯到对方的性命?
还有就是方敬言,也不知道他与韩荻什么仇,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分明就是摸着杆子乱打一气。
“先生。”阿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便推门而入。
沈寂溪扭过脸去望着对方,便见对方犹犹豫豫的道:“外头来了个病人……”
“来了个病人又怎么了?这种事情你还需要我教你么……我自己就是个病人,你让他去别家。”沈寂溪颇为不满的道。
“六叔说……这病你若不医,旁人恐怕医不好。”阿南又道。
沈寂溪叹了口气,颇为不满的道:“六叔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阿南见沈寂溪欲起身,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赔笑道:“六叔说,你可以不去,他将人打发走便是。”
沈寂溪闻言瞪了他一眼,嘟囔道:“若是不要我去,还差你来告诉我做什么。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气我。”
阿南嘿嘿一笑,忙取了披风来要帮沈寂溪穿上。沈寂溪将披风推开,道:“算了,在屋子里头不算冻,穿上容易蹭到伤口。”
阿南闻言只得依了他。
沈寂溪就着阿南的手,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回大堂,中间不免扯动伤口,疼得他嗷嗷直叫。
老六远远听到他的叫唤,眼睛微眯,心道,这小子自从中了血蛊之后,性情一直不定,自昨日被打之后,反倒像回到了从前一般,又开始没个正形了。
詹荀原本在屏风后的榻前守着武樱,听到沈寂溪的叫唤心头一紧,提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恰好撞上了沈寂溪龇牙咧嘴的脸上那道毫无防备的视线。
☆、相求
沈寂溪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表情,此时僵在了一个没调整好的状态。几步之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无比,却又极度陌生的人。
几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一个更加英武健壮,另一个更加瘦弱病态。又或者他们都没变,只是和对方记忆中的样子不同了。
沈寂溪先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突然迈开的步子有些大,扯动了伤口,他眉头拧做一团,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像方才一样叫出声。
他心道,方才可真是丢人。
詹荀见对方逞强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黯。眼见对方快走近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犹如失了声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沈寂溪绕过詹荀,径直走向屏风后头。地上有血滴,他轻易便能判断出需要诊治的人在屏风之后。
詹荀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片刻心神,刚要往屏风后跟过去,却听到沈寂溪说:“送来的太晚了,血都快流光了。”
“你一定能救他,对不对?”詹荀快步走过去,不由拉住对方的衣袖问道。
沈寂溪一愣,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那日他被责打,遣了人去求对方来救自己,对方怕招惹方敬言,竟然置之不理。
沈寂溪心中吃味,脱口而出道:“你求我,我便能救他。”
詹荀闻言眉心一紧,拉着沈寂溪的手不由松开了。
“沈先生,求你出手相救,再拖恐怕就来不及了。”詹荀沉声道。
沈寂溪听他当真求自己,心里反倒更加不是滋味,但面上却硬撑着,淡淡的道:“好吧。阿南,去取笔墨来。”
阿南闻言去取了笔墨,沈寂溪潦草的写了张方子,给他,道:“快去取了药拿去煎。”
阿南拿着方子便去抓药,丝毫不敢耽搁。
沈寂溪对着屏风外,扯着嗓子道:“六叔,将我的银针取来。”
老六挑了挑眉,将早已备好的银针拿来交给了詹荀。詹荀接过银针一愣,便闻沈寂溪头也不回的道:“打开铺好。”詹荀只得照做。
沈寂溪受了伤不能坐,只得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跪在榻边,道:“将他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
詹荀依言将武樱的衣服解开,将对方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沈寂溪偷偷瞥了一眼詹荀,见对方一脸的紧张,心里不由又有些别扭。
詹荀见他迟迟不下针,不由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着他。
沈寂溪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取过银针捏到手里,道:“去取一张干净的帕子,放到温水里浸湿,在凉透未结冰之前拿给我。要快。”
詹荀急忙跑出去,老六已经浸好了帕子递了过来。詹荀将帕子拿给沈寂溪,沈寂溪右手正施针,左手一抓直接抓到了詹荀的手上。
詹荀心中一滞,并未抽回手,沈寂溪也不停留,不动声色的取过帕子,将触手冰冷的湿帕子直接裹到了武樱尚自渗着血的手上,道:“过来抓着他的手,丝毫不要挪动,待帕子冷到要结冰的时候,换张新的。”
沈寂溪说完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六,老六无需他多言,早已备好水和干净帕子。
不多时,阿南端了药来。
詹荀看了一眼沉睡的武樱,担心的道:“这药,他恐怕咽不下去吧。”
沈寂溪瞄了他一眼,收好银针,阴阳怪气的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把药喝下去。只需一个人将药含在口中,口对口的哺给他便可。”
詹荀看了沈寂溪一眼,不疑有他,便道:“那便劳烦你了。”
沈寂溪闻言总算心里没有生出别的不良情绪。他示意阿南去取了一盒药膏,打开盒盖,用手指轻轻抹了一点,涂在了武樱的人中处。
不过片刻的功夫,武樱便睁开了眼睛。
詹荀见状大喜过望,刚欲上前询问,沈寂溪便道:“阿南,快将药喂给他,他失血过多,清醒不了多久。”
武樱一脸的茫然,但是见詹荀在此倒也平静,云里雾里的就着阿南的手,将药喝了。果然,连话都没说一句,武樱便又昏睡过去了。
沈寂溪看了一眼詹荀握着武樱的手,道:“阿南,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吧。”
詹荀闻言松开手,见原本渗血的伤口,竟然止住了血,不由面上一喜。沈寂溪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中,面色一黯,扶着榻艰难的起身,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大步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詹荀见对方离开时步态极为别扭,心知应是伤口尚未痊愈,又跪了这么久,想必应该疼的厉害。他心中一酸,想要叫住对方,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体内的血蛊已经没事了么?”
詹荀的声音从沈寂溪的背后传来,沈寂溪不由停下了脚步。
“你不问问他的伤势如何?”沈寂溪头也没回,怪里怪气的道。
“我信你,所以不必问。只是有些担心,怕我离你太近,那血蛊会对你不利。”詹荀道。
沈寂溪挑了挑眉,道:“我是大夫,哪用得着旁人操心。”说罢便挪着步子,向后堂走去,还不忘扯着嗓子对阿南道:“别忘了收银子。”
詹荀立在原地见对方离开,有些失神。老六拿过阿南方才取完药放到柜台上的方子,慢悠悠的道:“下手可真狠,都是金贵药材呐。”
詹荀闻言,忙从荷包里取了银子出来,递给老六。
老六收了银子,道:“病人暂且不宜挪动,先在医馆住一宿再说。医馆伙计人手有限,先生又行动不便,恐怕你要留下来照顾病人了。”
想到沈寂溪方才不冷不热的态度,詹荀不由有些担心,却闻老六道:“沈小先生都说了,不用旁人操心,想必是说你无需刻意离他太远。”
詹荀恍然大悟,沈寂溪方才之言,竟是默认自己可以留在医馆。
老六见詹荀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歹你也是寂溪的救命恩人。我们家这位沈小先生,平日里没教养惯了,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实在是不成样子。”说罢还不忘刻意摇了摇头。
詹荀闻言微微一笑,道:“六叔莫要如此说。寂溪有伤在身,还要如此劳心费神,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不懂。”老六去屏风后看了看武樱,对刚忙活完善后工作的阿南道:“一会儿在后院收拾间屋子出来,将人挪过去。”
阿南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