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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综上原因,我上高中后,学业比初中更是繁重得倍日并行,使我不再成天胡思乱想风花雪月。每天下晚自习回到家,倦得上下眼皮怎么也撑不起来,临到回房睡觉时,习惯使然地抱着我哥跟他说晚安。周天在家,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早餐中餐一起吃,下午就关在房间里做那做不完的题,背那背不完的单词。晚上跟我哥夸耀他当初的明智,没送我去那省实验中学,不然早就被磨成了一把骨灰了。
我的课外书籍从散文小说变成了各科的辅导教材,不过,幸好高中语文除了必须的教科书外,还有一本语文读本,这读本里都是名篇名文及古典文学节选。
我在这读本里第一次看到徐再思的那首古词——
折桂令·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周平思,平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还相思。
国庆假期,学校也没让我们有七天长假,前四天补课,后三天休息,学生们一片哀嚎。
老师布置作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语数外作业除开不论,但物化生政史地那铺天盖地的作业多得好似是各科老师一起商量好了整我们的。
所以,三天假期也是名义上的。
晋朝自从升职,放假也没了个正经的时候了,这个国庆他被公司派到常州去出差,独留我哥一人儿孤孤单单在家四天。
我回到家,校服一换,就搂着我哥一个劲儿的撒娇,说作业太多,抱怨学校太没人味儿,说天底下只有他对我最好最舍不得我吃苦受罪,我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对我,为我准备一日三餐。晚上我做作业到子夜时分,他便先温好一杯牛奶放在我旁边,然后拿着纳兰词集来看,一起陪我到那个时候。他知道我最怕物理,也根本不会做,他对我是有求必应,理所当然地物理作业由他代劳,我只负责再誊抄一遍。他已经不再期望我的物理能学到其他科目的三分之一。
七号这天早上,我从一阵轻响声中醒来,爬起来看到我哥拿着我的校服推门进来。
“抱歉,吵醒你了”他语含歉意。
我边伸懒腰边笑着说:“没有,是我自己醒来的。”
他也对我笑了笑,就把校服叠好放在床尾,站起身问:“早餐想吃什么?”
我掀被爬过去拉住他的手从手背穿过到手掌握在一起,说:“哥,你这样惯着我,将来我离不开你了,可怎么办哟?”
“惯你到十八岁成年,到时候你也许会去别的地方上大学,那以后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他把手抽出去,径直走出我的房间。
我心里一阵失落,泪眼婆娑,自言自语:“我知道这样过于依赖你,迟早有天会耽误了自己,也会……害了你。十八岁,还有三年,直到高中毕业,至少你还会宠我三年,赚得一天是一天。你的余生是晋朝的。”
看着他在厨房忙碌做早餐的身影,晨光照在他的身上,看得我又心里泛起暖来,“偷偷喜欢你,偏不告诉你。三年,请让我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过分地依赖你。”
午饭过后,他在厨房收拾洗碗,我走进去帮他打下手,说些学校的趣事跟他听,说起我们从相遇到现在的这五年。
他转过身面向我,从上到下地将我打量:“几年过过来,我的安倾还真是‘玉树临风一少年’。”
听到他说“我的安倾”的时候,我虽知道他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他的弟弟。但我仍不禁一阵面红耳烫,顺着手上拿着的碗,侧过身去放到碗柜里。口吐不清地说:“这出自仓央嘉措的《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说:“正是。”
我感到吃惊,本以为他听不见,因为他都走到厨房门口了。
晚上,我正在做最后的英语作业,他从他的房间拿了另一本书过我这边来,坐在我床上。
“哥,”我卖萌。
“嗯。”
“那个……你帮我做这张英语卷子呗。”我继续卖萌。
“别想偷懒。”
“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移步坐到他旁边,“我还要背《琵琶行》呢,明天早上语文早读,班主任要抽查。” 我骗他。
“乐天的《琵琶行》好长,我才背了一半呢,万一被抽到背不出,那太丢脸了。”我继续不依不饶。我深知‘他知道我自尊心强的弱点’的弱点。
果不其然,他起身坐到我的书桌边来,我笑嘻嘻地出去拿起他的水杯冷水热水各自倒进一半兑成温水给他端进来。然后,拿起语文书,坐到床上去,开始声如蚊吟假装诵读“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多时,他已经投入到做卷子的自我境界之中,哪还管我是否在用心背书。其实,我早就会背了《琵琶行》,我只是想贪心地赚他一笔温柔宠溺。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听他手里的笔在卷子上轻轻沙哑写字的声音,我真的……真的很想从背后拥他入怀。我想起了早上他说的“我的安倾‘玉树临风一少年’。”心里不免一阵揪疼。
半夜,我推开他的房门,他呼吸均匀,沉稳入睡。
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在伸出一半后,又收了回来。转身回自己的房去,握笔在纸上默写:《不负如来不负卿》——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目前,
若将此心以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
绝顶聪明矜世智,叹他于此总茫茫。
山头野马性难驯,机陷犹堪制彼身,
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欲倚绿窗伴卿卿,颇悔今生误道行。
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
静坐修观法眼开,祈求三宝降灵台,
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
入山投谒得道僧,求教上师说因明。
争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卿卿。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06。
陌上新桑又一年。
我哥跟着晋朝回了一趟晋朝的老家。
尚书开我哥的玩笑说:“这是丑媳妇儿要见公婆了啊。”
我哥害羞脸皮薄,无法反驳。
晋朝帮腔:“尚书,你啊操心你自己得了,可别让快煮熟的鸭子都给飞了,至于我们,呵呵呵我这带媳妇儿回家暗地里是见公婆,明面上咱还是不能讲明了。”
我在一旁,看到我哥更羞得脸红。
何以为情?何以为生?转眼又是一年到。
这天元宵节,晋朝回家来,说他刚出完差,公司体恤他让他休假,他便回了老家过年,多耽搁了几天,紧赶慢赶地赶着今天回来和我哥团圆。我哥不以为意,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
三人聊天中,说到我学业的事情。晋朝便问我:“安倾,你明年想上哪儿的大学?想过吗?”
我还没答话,我哥也跟着重复问。“想上哪儿?”
“N大,我只想上N大。”
自从对我哥有了情愫,N大便成了我求学的最终目的。
“为什么?”我哥问我,然后又说:“你从小在这地方长大,去外地上大学,能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因为你……你们都是从那儿毕业的。”我连忙把话补全。
我们都没发现晋朝对“我想上N大的想法”而全然毫不在乎的异样。
我仍旧忙于学业,仍旧觉得一切如常,神经大条地没有发现那些不经意的细小的不同。就算晋朝开始一天两天直到连着多天半夜凌晨才回家;就算他逐渐慢慢的在外留宿;就算我突然想起家里少个人,问我哥“晋朝呢,还没回来?”;就算他回答“现在他升职了,应酬多。” ;就算我后来经常问“晋朝有给你打电话说他要回来吗?”;就算他情绪失落答“没有,不知道。”
尽管有这么多“不正常”的时候,我都觉得理所当然。“晋朝那人能说会道,天上的星星都能说得比地球圆,小道消息八卦谣言亦能说得有头有尾难分虚实;这样的人对上是出谋划策顺带溜须拍马,对下是徇私护短顺带左右逢源。他要凭自己一身本事混得风生水起,混得有身份地位,那么应酬陪酒肯定都是少不了的。”
直到……
6月20日,这天……
我哥来学校接我,办理完请假手续后,我们直奔殡仪馆,这一年院长病逝。
丧事操办三天,我哥请假陪了我三天,院长的离开,我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虽然自那年我离开了福利院,虽然我一有空就回去看她,虽然我从没像别的孩子那样喊她“院长妈妈”,虽然小时候成绩不好,她老是教训我,打得我屁股开花,但是我知道她爱我,就像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着我。她养育我,给我一个近乎快乐的童年,对我恩深似海。她是我这十七年来,除了我哥以外的最亲的人。
我不哭不闹,跪在她的灵前,守她最后三天。
下葬后,丧事的一切算是操办结束。
我和我哥回到家,我终于寻回了点意识,好像这三天里差了点什么。
趁着我哥去房间换衣服,我拿起他的手机。
三天,晋朝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发过一条信息。
我终于恍然醒悟,终于明白那些“不正常”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哥近来郁郁寡欢,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他们之间在悄无声息地变化。
以前,我哥陪我去书店,统共来回三小时,我哥那手机都能被晋朝打到没电而关机,怕我把我哥就此拐跑了一样,恨不能在我哥身上安装摄像监控器,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地看着我哥。
可三天,他们居然没有任何联系。
我哥从他的房间出来,我拉住他就说:“哥……三天了,晋朝没打电话给你,他也没回来过。”
“嗯,他很忙,他要经常开会出差什么的……”
“那他忙什么?你知道吗?”不等他说完,我又问。
“他的工作我不太懂,所以……不清楚”他强装着一脸的笑。
我一把把他抱在我怀里,“你们……”
我想说“你们……之间变了。”但是我说不出来。
良久,我哥推开我环抱他的双手,转身回了他的房间,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他不说,我不问,一如既往。
但总有什么已经在开始支离破碎,总有半夜听到抽泣声我徘徊在他房门前不敢开门进去的时候。
他的心被背叛灼伤着,我的心被爱撕裂着。
13天后,将是我高二最后的期末考和会考。
7月初,会考结束的这天下午,我独自走路回到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子里晋朝久违的声音。
晋朝在质问我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一直这样下去?”
……我哥并没回答。
晋朝:“平思,这一年多以来,我父母逼我,我又不敢坦白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