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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枉不爱吃甜，也不屑于来这种看一眼就脏乱差的破巷子，赵晓芸只能带尚且没有反抗能力的顾铭来。
“你小的时候，吃双皮奶会打冷颤，你还记得不。”赵晓芸笑。
“哪儿还记得啊。”顾铭说。
“你硬是说那是甜的水蒸蛋，非往里头加酱油才肯吃。”赵晓芸进店坐下，“后来真给你兑了点儿，特难吃，但你硬是全吃了。”
顾铭笑笑，他还真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小时候的事情想起来全像蒙了层水雾，那可能是因为他不是个太喜欢反复回忆过去的人。
“现在一想，从那个时候起，我儿子就已经很倔了。”赵晓芸看着他，“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倔。”
“我没倔，”顾铭只要了碗绿豆汤，“我就是想做点儿自己喜欢的…”
“知道，这我知道。”赵晓芸说，“能有喜欢的事情不容易。”
顾铭低头喝汤，感觉里头糖像放得比以前多了，当然也可能是人大了受不住甜。
“你爸…可能方式不近人情了点儿，但他也是想你好。”赵晓芸叹口气，“他想让你回去干公司，是因为那是他已经走好的路，知道这么走不会出错。”
顾铭没肯说话，其实这些话赵晓芸已经对他说过很多遍。
不是道理说不通，也不是他半点儿听不进去，而是就像赵晓芸说的，有喜欢的事情不容易。
顾铭喜欢音乐，想坚持，起码现在是坚持。
“虽然妈做不了什么，只能算精神上支持你…”赵晓芸说，“但是我挺希望，不管你在外头遇到什么事儿，至少心里还是有家可归的。”
“嗯，”顾铭应了一声，“谢谢妈。”
赵晓芸笑起来，回头喊：“老板再来俩茶叶蛋！”
茶叶蛋都是煮好的，老板直接从锅里捞起就端上来了。
“我不用了，晚餐吃挺饱的。”顾铭说。
“再多吃点儿吧，回去你一搞创作就忘吃饭，投入得跟个科学家似的。”赵晓芸说。
“我有吃饭，每顿都没落。”顾铭挺无奈地开始剥蛋壳。
仔细想想，那可能是因为有周喻在。
写歌那几周，周喻天天给他叫外卖，最后当然也没从版权费里扣他钱。
“哟，有人照顾你啦？”赵晓芸顿时就高兴，“我看你刚那个连眼泪都不会擦的样子，还以为你肯定找不到对象呢。”
“也不是对象，”顾铭皱皱眉，“他就是个…”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周喻。
朋友？同事？音乐合作伙伴？
好像都说不上，顾铭以前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谁，是他不能随便一句话概括的。
“知道了知道了，”赵晓芸笑，“下回你再回来，把人带给我瞧瞧吧。”
“你知道什么了…”顾铭一头黑线。
“没什么，”赵晓芸说，“我儿子还挺能害羞的。”
…
俩人聊了快一个多小时，最后顾铭付了钱，让司机先把赵晓芸送回去。
“我想多转转，消消食。”顾铭说。
“那你多注意安全啊。”赵晓芸说。
“知道。”顾铭挥挥手。
“不看你爸没事儿，抽空回来看我啊！”赵晓芸将头探出来喊，“带上对象！”
“我没对象！”顾铭喊了回去。
“主动告白就会有了！”赵晓芸最后只撂下这一句。
车子启动，扬长而去了，顾铭心里顿时挺复杂。
但是总觉得像舒坦多了，之前那种憋得慌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他就沿着老城区还没拆的这一带走了一段，想到赵晓芸说很快要拆了，干脆将手机摸出来给拍了几张照。
很有艺术感的顾铭，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很好。
顾铭反复滑动看了几次，把微信给点开了。
没给醉鬼付堰发，他在列表里翻“周先生饿了”，然后才看见周喻上午七点的时候给他发了《粉红太阳》的音乐文件。
估计是那个时候刚起。
周先生饿了：顾顾顾顾你看！完整版！
周先生饿了：后天就上架了你紧不紧张激不激动！！！
顾铭这个时候参加付堰婚礼去了，给手机开了静音，所以周喻发的他全没看到。
周喻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还给他发了新的。
周先生饿了：顾顾好淡定啊我操。
然后是下午两点，下午四点、五点、七点、八点，周喻在刷他屏。
好家伙一共三十二条，顾铭看得眼都直了。
周先生饿了：顾顾看我！
周先生饿了：看我！
周先生饿了：看我！
周先生饿了：你是不是回家了是不是躺着是不是特舒服——
周先生饿了：【语音电话】（未接听，已挂断）
周先生饿了：醒醒，天都擦黑了！
周先生饿了：天好黑风好大顾顾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附了张照片，只看得见周喻的影子，像个农民工似的蹲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周先生饿了：看我影子好看不，再给我写首新歌吧。
周先生饿了：看一个这么气质的人，你不觉得灵感爆棚吗。
周先生饿了：如果我会写，我就给你写很多很多首。
顾铭拿着手机，当场就笑了，刷刷地打字回复他。
你顾大爷我：别，我不想去神奇的埃塞尔比亚。
周喻给他秒回了一个叹号，顾铭退出微信，直接一个电话给周喻打过去了。
太神奇了，看见周喻那感叹号，成了他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刻。
“喂，你谁啊。”周喻把电话接起来了，在那边笑。
“你顾大爷我。”顾铭慢慢往前走。
“哎顾大爷，顾大爷终于一觉睡醒了？”周喻那边挺安静的，估计就他一个人。
“没睡觉，付堰今天结婚，我跟着瞎跑了一天。”顾铭说。
“好玩儿吗？”周喻问。
“不好玩，累。”顾铭回答。
“那回来吧，我再带你去特别好玩的地方。”周喻说。
这带旧房子就像墙上清剩的最后一小张广告纸，没几步就走完了。
尽头向着江，江上黑漆漆的，就江对岸全是闪闪发亮的高楼大厦。
在近视附带点儿散光的人眼里，算是副有些儿光怪陆离的景象。
“周喻，”顾铭沉默了很久开口，“我刚才，发现件特奇怪的事儿。”
他的声音，在从江面上吹来的夜风里凉凉的。
“什么？”周喻问。
“我好像，有点儿想你。”顾铭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第44章
顾铭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懵了。
周喻那头好半晌都没说话，单听见踩地声，像人从地上蹦起来。
然后就听见周喻开始笑，有点儿乐不可支的那种：“哎顾顾，你没喝醉吧？还是我听错了？”
“你听错了。”顾铭朝江的方向走，风直接往脸上招呼。
这感觉认真挺奇怪，他觉得自己像真醉了似的，当然可能是折腾一天累到神志不清了。
“你是不说想我了？是不是？”周喻问。
“啊，”顾铭伸手摸烟，在想起顾枉的那一刻将手收回来了，人靠石砌的栏杆上，“可能就这几个月，你每天都在我眼跟前晃吧。”
周喻笑：“是，这两天没看见你，我其实也特不适应。”
“所以你就给我发了一串消息？”顾铭问。
“嗯，可惜顾顾一条没回啊。”周喻说，“我端着手机，吃饭洗澡都在等。”
“你洗澡还揣手机啊。”顾铭皱眉，“你刚拍照那儿是哪儿？”
“乡下。”周喻那边传来跺脚的声音，“明早出个公益…你知道不，就这天儿，蹲这儿蚊子追着人咬。”
“回室内待着呗，做公益还顺带给蚊子无偿献血啊？”顾铭说。
“这不…待屋里没信号，怕你回消息我收不到嘛。”周喻说。
“吹，接着吹。”顾铭现在已经不信周喻这种湿漉漉的鬼话了。
“呼。”周喻真吹。
虽然隔着个电话，但顾铭真情实感地感觉到半边脸全麻了。
“我去，”顾铭摸了摸脸，“我发现你挺幼稚啊。”
“顾顾，你这太好逗了，隔个电话我都知道你脸红。”周喻哈哈哈地笑，“你啥时候回来？到时我给你吹个真的。”
“吹你嘛呢，”顾铭简直心态爆炸，“没别的事儿了吧，没别的我挂了。”
“有别的，别挂别挂！”周喻赶紧喊。
“什么？”顾铭忍了，听那边挺郑重地停顿了三秒。
“爱你呀顾顾。”周喻笑。
电话挂了。
“操。”顾铭差点儿没把手机扔出去。
周喻这种段位太高了，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那话周喻以前也说过，但这回，顾铭明显能感受到心都跟着抖了一抖。
周喻的嘴，撩人的鬼。
…
顾铭没在付堰婚礼第二天急着离开，悠闲躺酒店补了半天觉，最后上门看了看自己钢琴老师。
除了钢琴老师，好像真没别的人值得见。
搭飞机回去那天，付堰和白果小俩口亲自开车送他。
“铭哥感动不，我们不度蜜月专程来送你。”付堰还给他拎包。
“感动，”顾铭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真不上哪儿玩玩？”
“结婚前已经玩一个多月了，我爸赶我回去干活呢。”付堰一脸丧。
“你是该回去干活了，”白果笑，“我都怀疑你结婚是为了休假的。”
白果卸了妆脱下婚纱以后，看着就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儿，但特别干净。
“结婚不是为了休假，”付堰搂过她腰，“但我们可以争取一下…产假。”
顾铭当即打了个哆嗦，给付堰这模样油腻到了。
白果挺慌乱地踩他一脚，脸有些红：“再乱说话打得你叫妈妈。”
“哎我错了错了错了——”付堰赶紧道歉。
他俩这个样子看着倒也挺和睦般配，顾铭只觉得稍微松了口气。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登机信息，顾铭背上包：“那我走了，有空一块儿上我那儿玩。”
“行，有空一定去。”白果赶紧答应。
“到那儿好好过日子啊，别让姨妈再操心了！”付堰挥挥手。
顾铭没理他，赶在付堰大喊一声“睡周喻不要怂”之前，赶紧走了。
这趟航班时间挺不巧，正好跟《粉红太阳》新曲正式上架网络的时间撞一块儿了。
机上没安空中WiFi，顾铭挺想看看网上现在什么情况，但就只能漫长等待。
本身飞来的时候还觉得两个半小时挺快，现在飞回去反而觉得特缓慢。
顾铭一个干什么都不紧张的人，经过两个半小时一片空白的空中酝酿，下机就紧张上了。
忐忑，虽然有周喻那“唱啥啥好听”的保障在，顾铭还是不大确定受众反响。
尤其是在粉丝们都知道顾铭，事先对顾铭有所期待的情况下。
顾铭都等不及慢慢打车回家或回公司，直接在机场找了家咖啡厅，要杯拿铁找位置坐下了。
他刚打开音乐软件，首页《粉红太阳》四字儿就烫着他了。
真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有的人表面坐那儿高高冷冷，实际连手都情不自禁在颤抖。
顾铭插上耳机点进去，网络还卡了一下，最后给他弹出个小框。
妈的，付费。
…
大清早的，周喻猫沙发里打第七个哈欠了。
“他看着就像个傻子。”周爸毫不留情地评点。
“可不是吗，生出来好几次想把他塞回去呢。”周妈接话。
周喻人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