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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缺水,干涩而毫无生气。
薛立风干脆自己动手把门推得更开些,挤了进来:“进去说吧……同同呢?”
按照朱律师给的信息,现在季同同还在季杨这里。昨天蒋同辉才亲自找季杨谈过,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把孩子带走。
听到他这句话,季杨才反应过来,连忙关好门,有些手忙脚乱地去给薛立风倒水:“坐吧,我去泡茶……同同有点发烧,医生刚给他打完针,现在睡着了。”
家里没有多的拖鞋,季杨连鞋套都忘记给他拿,薛立风干脆脱了鞋光脚走在地板上,倒也挺凉快。
同同房间的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不等季杨招呼,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到同同盖着毛巾被,正睡得酣沉,小脸蛋潮红,额发湿哒哒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连着挂在衣架上的输液瓶。
季杨已经端来了茶,托盘就放在桌上,站在茶几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薛立风轻轻地退回来,看着憔悴不堪的季杨,忍不住伸手握了握他的,安抚道:“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给惊到,季杨讶异地抬头看了薛立风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杯茶泡得很仓促。正如现在季杨乱成一团的内心。
水很烫,薛立风还是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你都知道的吧……”季杨突然喃喃说道。
“嗯?”薛立风扬起眉毛。
“你跟蒋总认识……而且这个时候过来。是蒋总委托你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吗?”季杨看向薛立风的眼中,突然带了点绝望,转过头去瞄了一眼薛立风放在沙发上的牛皮公文包。
这孩子气的神经质突然让薛立风心中起了柔柔软软的触感,那一瞬间,很想把这个和他一样身为人父,但却纤细脆弱的青年紧紧抱进怀里。
他宽慰地说道:“别怕,我不是。蒋总委托的是其他的律师。我是来看看你和同同的。”
他说得诚恳,季杨紧绷的状态才慢慢放松下来,垂下眼睛,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对不起,薛律师,我只是……”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我大概可以明白你的心情。”薛立风不得已继续伸出手掌,轻轻抚着季杨薄薄的脊背,隔着一层棉布T恤,年轻的身体触感柔软而坚韧,触手温度略高,“现在同同病了,你要坚强一点,才能照顾他。”
季杨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带了些难言的执拗:“我绝对不会让同同离开我的。”
“我知道。”薛立风低声说。
情绪稍微平缓下来的季杨,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瘫软下来,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上去脆弱又颓废。
薛立风的到来让他稍微有了些安全感。看得出来事发突然,同同又突然发烧,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理清思路。于是此刻,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一种倾诉,更像寻找什么依靠一样,一点一点地,沙哑着嗓音,颤抖着嘴唇,把心中那些烦乱的思绪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来我每天都在脑海里虚构同同被带走的那一天……总会来的,我知道。可是又总期待着这一天不要来。”季杨握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发抖,“蒋同辉说他第一眼看到同同就猜到这会是他的孩子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不管他怎么对不起同同,血缘关系是没有办法抹去的。不管我带了同同多久,都不能抹杀他跟我不是亲生父子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许久,那些奔涌的情绪在薛立风面前找到了出口,一贯寡言少语的季杨此刻似乎被什么附体了一般,下意识地不断喃喃自语着,内心的感触倾泻而出。
“第一次看到同同的时候,他还很小,只有一点点大,瘦瘦的,眼睛却很亮。他妈妈把他放到我怀里,说麻烦我帮忙带一下……”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虚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那时候根本不会带小孩,可看着同同那双眼睛,我没有办法拒绝。”
听到这里,薛立风心中突然轻微地共鸣了一声。这和他最开始和薛灏一起生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会带小孩却没有办法抗拒,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去接近,试着和懵懂的生命交流,带着研究的心态去观察,仔细分析他的每一步生长。
然后,在这个过程里变得无法分开。
“其实同同妈妈突然跑掉的时候,好多人都劝我把孩子送去福利院,说我没有这个义务帮别人养小孩,增加自己的负担……但是,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怎么忍心丢下他不管呢……那时候我想,就算最后同同注定要离开我,我也要尽力让他过得好一点。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到这里,季杨的眼角微微泛红,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之下,看上去可怜又柔弱,“好多人说我傻……但说完之后又想办法帮助我,解决同同的户口,帮我介绍工作……我当时想,在别人关怀之下长大,同同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的确是很好的孩子。”薛立风低声说,“小孩子看上去懵懂,却比任何一个大人都精明,知道谁对他好,也会努力让对他好的人开心。”
所以他愿意叫你爸爸。这半句话,薛立风只放在心里。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他带走。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他只要还有一天不愿意离开我,他就是我的孩子。”
季杨强忍住眼角的泪水,强撑着扬起头,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一耽搁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工作忙,加上断断续续的生病,还有各种突发状况,都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写稿。大家随意抽打吧TAT
接下来会努力更新的,求各种爱!
☆、第二十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张伯开门的时候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点,说臭小子坚持不睡要等他回家,强撑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碟片,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薛立风不禁莞尔。
悄悄走近一看,小家伙盖着小毯子,睡得沉静安稳,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小心翼翼地把薛灏抱起来,薛立风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一点,没想到睡梦中的小孩还保持着警觉性,稍微一动,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薛立风……你回来啦。”
“嗯。”
见他醒过来,薛立风干脆把他网上颠了颠,抱得更稳一些:“困了就去床上,沙发上睡容易着凉。”
“你说要给我补偿的。”薛灏往他肩窝的地方缩了缩,含糊不清地说道。
薛立风眼中笑意更甚,这臭小子果然不好糊弄。
正想着怎么应付呢,就感觉到怀里的小孩扭了一下之后,就不再动作了。仔细一看,趴在自己胸口,又睡了过去。
薛立风笑着摇摇头,直接把小孩抱会房间里放到了床上,盖好毯子,才关好灯,轻轻带上房门,想了想,又折去楼下的厨房,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蔬菜,把锅架好,放上水,开火,准备煮碗面吃。
张伯想过来帮忙,他摆摆手拒绝了。老人家睡得早,这种小事,还是不要耽误他休息。
正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一些事情。
冷水在锅里渐渐发热,冒出一个个小气泡。薛立风把卷心菜切成片,动作虽然算不上漂亮,但也似模似样。以前一个人在外闯荡的时候,早就把这些基础技能学得差不多,养活自己是够了。
想起几个小时前看到的,季杨那张憔悴的脸,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一个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人,同时负担起另外一份人生,也丝毫不怯懦,不退缩,单是这份执着和勇气,都令人佩服。
水面炸开一个有一个滚烫的气泡,水开,放面条,放菜,再磕一个鸡蛋,等熟。
要怎样帮到季杨和季同同?薛立风在思索。
众诚的客户名单如果按照价值高低排位,那么蒋同辉绝对是能够排到前十的,和廖一文又交情匪浅,如果站在季杨的立场找蒋同辉硬碰硬,即使他有赢的把握,算起来代价有些大。
他的手指轻叩着流理台的大理石面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刚刚寂静下来的锅,不一会儿又发出了咕嘟嘟的声响,盐,胡椒,香油一一投下去,起锅之前滴两滴酱油,面条整齐码在碗里,最后浇上汤,撒几粒葱花。
食物的香气随着氤氲的热汽一点点散开,浮上来。
这就是他二十出头在外求学时的薛立风最为常见的简单晚餐。清淡且容易消化,刚好安抚被使用过度的大脑和寂寞已久的肠胃,吃完之后,他可以再战四五个钟头直至凌晨。
那几年养成的习惯至今无法改变,为了能争取在图书馆闭馆之前查完所有的资料,或者卡着时间分析案例。
因此他的吃相一贯称不上优雅动人,虽然井井有条但难免有男人的粗放感,一碗面很快见了底,碗放下的那一刻,考量已久的想法,已然完全成型。
第二天起床,薛灏居然破天荒地早起,穿着小鸭子睡衣飞扑到薛立风床上把他压醒,还没等薛立风完全睁开眼,便兴奋至极地问薛立风的补偿计划。
他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薛立风倒觉得好笑。这个小屁孩。别人给的承诺记得清楚,怎么到了自己要履行承诺的时候就间接性失忆呢?
不过他没问,伸出手扶住薛灏呼哧呼哧往上爬的身体,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薛灏干脆就顺势从被子里钻了进去,巴着薛立风妄图套出一点消息。
开玩笑,钢铁般的意志,怎能被一点点糖衣炮弹给攻下?
虽然说早就计划好了,但他觉得还是等施行的时候再说比较好。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整以暇坐在咖啡厅里,薛立风一直在想,翟丽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未满20岁就被包养怀孕,敢于勇斗原配争取上位,却在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决绝离开,把孩子丢给一个交情普通的同事……
薛立风的心情很复杂。
他打听到翟丽丽近期在N市出差,并且现在就职的公司在招募法律顾问,于是马上找到了翟丽丽的联系方式,吩咐人以商谈业务为由,约了她见一面。
必须要为季杨保住同同——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虽然有实力和蒋同辉抗衡,但这毕竟是下下之策。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他觉得也有必要把损失降低到最小。翟丽丽就算再怎么狠心,也是孩子的母亲。算是一个比较有希望的突破方向。
但有多少胜算,薛立风一点底都没有。
比约定时间早一分多钟的时候,翟丽丽到了。
“薛律师,您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差劳累,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她身材修长,穿着很高的高跟鞋,因此不用低下头,便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神色。
虽然礼节性地挂着微笑,但眼中的防备和疑惑,薛立风看得一清二楚。
他礼貌地回应了问候,两人落座,服务生沏上了滚烫的茶,薛立风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翟丽丽微微颔首,却看得出来,她没有丝毫饮茶的兴趣。
甚至连寒暄都没有,翟丽丽靠在椅背上,开门见山道:“我知道这次您约我出来不是谈工作,是为了季杨和同同吧。”
薛立风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轻轻眯起眼睛:“嗯?”
“我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