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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来过?
什么时候?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问你,你说你愿意在我能走进医院前一直陪着我。你知道那有多艰难吗,我说出这样的话?可我还是把手递给你了。。。但是你怎么做的?你抛弃了我,一连几天,杳无音讯。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可是你抛弃了我。”
别鸣越说越伤心,积蓄了很久的眼泪再也关不住。
“你还说。。。只要我有改变的心,你愿意为我浪费人生里的时间。。。”
跟姜尔歌在一起分手的时候,别鸣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仅是在外界外人面前,就是在镜子面前、自己面前,别鸣也从没有失态过。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管不住自己,也管不住情绪。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神明,愿不愿意借一点不灼人的火给我,愿不愿意将如此不堪的我收入你人生的行囊。。。
“茂十一,是不是我们两个认为的‘陪伴’的概念不一样,所以我才会那么草率地相信了你,所以我现在才会这么难过?”别鸣双手捂脸,泪水顺着指缝蜿蜒,既然情绪爆发了干脆释放到底吧,“你告诉我,你的‘陪伴’是什么样的?是口头上的陪伴,还是无形的陪伴?你告诉我,我能改的,我无所谓的。真的。。。我无所谓的。。。”
☆、第二十四章 死水微澜
“你告诉我,你的‘陪伴’是什么样的?是口头上的陪伴,还是无形的陪伴?你告诉我,我能改的,我无所谓的。真的。。。我无所谓的。。。”
茂十一第一次见别鸣撕心裂肺地哭诉的样子,心疼至极,绕过桌子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他能感受到自身断尾处隐隐作痛,别鸣右眼中自己的第九条尾巴控制不住地疯狂游动。
来到人间后,很多事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低声下气,第一次虚心求教,第一次救人危难,第一次下厨做饭,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把自己归为做错、认输的一方。
茂十一抽了卫生纸给别鸣擦泪和鼻涕,直到他脸上没有泪痕,仔细看去只剩双眼通红时,才发现别鸣浑身颤抖。
低下头,弯着腰,凑到别鸣耳边,轻轻地说着温暖的话,以及自己的承诺,不时在他的眉心、额头上吻一下。轻轻晃动身体,像耐心地哄着婴儿入睡的好爸爸。
别鸣也低着脑袋,眼睛很久才眨一下,亮晶晶的泪光闪烁。
年轻的少年在世界上走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以自己微薄的阅历问着周围的“过来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喜欢与爱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是唯一的判定标准吗?
答案千奇百怪,但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是喜欢还是爱,哪怕是根本不懂,在我们陷入这个漩涡中时,也会希望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和美好的事物来跟对方分享。
当你在学校食堂里,打了两素一荤的菜,首先想到的是拿出手机给那个人拍一张照片;当你百忙后迎来了几天假期,却只想早早见到那人,几天几夜都黏腻在一起;当你走在回家路上,身旁橱窗里忽然换了一件精致的婚纱,你想,多么适合她啊。
婚纱为礼,余生作结,甘心情愿地与她的礼做交换。
分享自己充足的时间和眼见美好的事物,便是最为长情的告白,便是陪伴。
而陪伴又是什么?
大概就是能够懂得我是这样的人了,还愿意站在我身边。从此以后,我所有深藏的、伪装的、口非心是的,最大的遗憾以及最致命的缺陷,都愿意向你展示。
只求你不要放弃我。
像是那次在影幻化出来的黑暗世界里,别鸣坐在原地,毫无希望地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像是茂十一房间里那束打在别鸣身上的阳光,他只是尽量蜷缩着身体,并且希望茂十一能带自己回房间。
别鸣总是安安静静、忧忧郁郁地等待着命运施加其身的悲怨或欢喜,从未想过躲避、逃亡或是对抗。
满脑袋里想的是谁来救救我,而不是,我要怎么办。
茂十一想起了林鹿说的那个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词。
习得性无助。
林鹿形容过这种绝望的无助:“我不是生来如此,我努力过、抗争过,但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躲避命运,无论怎样抗争也不能改变命运,从而我开始知道,我对来自命运的惩罚无能为力,如何抗争也无能为力,便不再抗争,自暴自弃。”
听天由命。
即便是害怕明晃晃亮光的别鸣,潜意识里也希望能有一束阳光的温暖捂热冰凉的手,也希望能有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别鸣曾把自己的部分希望寄托在一个女生身上,他输了初中。而真心实意的第一次,他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希望全都押在了姜尔歌的身上,他惨败高中。他也曾将这两年里一点一点修补的玻璃心以祈求的姿态放在茂十一的手上,可这又是一次惨烈的败北。
他是真的害怕了,蛰伏依然是最安全的姿态。
“我们吵架归吵架,肚子饿了还是要吃饭的,不然都没力气跟我吵。”
茂十一把别鸣圈在怀里,双手微微夹着他的胳膊去舀牛肉汤,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腿也盘起来。别鸣跟浑身上下没骨头,只一团软肉似的,好像只要茂十一松力,别鸣就会软泥泥地瘫倒在床上一样。
放在以前,这样暧昧的姿势和自身的小心思,还是会惹得别鸣脸红耳臊。但是现在的别鸣,如同丧失了人世间所有的欲望和情绪,只是淡淡回了一声:“我没跟你吵架。”
“啧,牛奶都凉了。不过这一层奶皮,营养可是最多的。”茂十一摸了摸碗,有些心疼,用筷子和勺子将凝结在上的一层奶皮小心卷在勺里,侧着脸看着送到别鸣嘴边,“我们先吃饭。吃完带你去看你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没想你这么早回来。”
别鸣回道:“住在这里也行。”
茂十一竟有种自己被翻牌的感觉,惊喜道:“你不回去了?”
“在哪儿都行。”
茂十一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从锅里边撇了几块肉夹到别鸣碗里。
林鹿说,抑郁症里最难涉及到的就是患者的情绪,尤其是在与油盐不进,将自己完全与自身外的世界分离开来的患者交谈。
因为他们完全不能从任何事物中感受到快乐,更无法想到任何能使他们感到开心的事物,甚至是对过去喜欢的事物无动于衷,拒绝所有的舒适和每一线光明。他们认为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对自己不利,都会给自己造成困扰。生活对于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目标和意义,自然界里所有的欢乐都不能在他们心底产生一丝涟漪。
别鸣现在就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该不该给别鸣的生活来一点刺激呢?
茂十一发愁,用筷子夹了一瓣橙子放在嘴里,心不在焉地咬下去,汁水大部分都喷到了别鸣的侧脸上。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别鸣打了个激灵,他轻飘飘地看了茂十一一眼,语气平淡道:“给我张卫生纸。”然后继续小口小口喝着番茄牛肉汤,对所有放进嘴里的食物都细嚼慢咽,再细嚼慢咽。
茂十一抽了张卫生纸,没有递给别鸣,自然而然地给他擦脸。
心想,就这么决定了。
饭后,茂十一把那盘橙子放在床头柜上,一手端着汤锅,一手端着牛奶出了房门。
“吨吨吨”地喝完早已凉掉的牛奶,看见公文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便大发慈悲地把他们两人剩下的汤汤水水渣滓肉片倒在一个瓷盆里,“哐”地一声搁在餐桌上,潇洒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顺便“贴心”地把瓷盆往公文正面前推了一推。
公文正坐直身子,心里还记恨着茂十一的无情,对着笑嘻嘻的茂十一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败给了飘着西红柿皮的番茄汤。
公文正在娱乐圈里已经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胆子大得小小讽刺了茂十一一句:“你脸上是有求于我的优秀表情。”
茂十一也不反驳,只是笑:“你说你那个谁,那个简什么,现在在什么地方?禅东?”
“是禅东。”公文正重复道,“怎么?终于要帮我去找段方简了?哎呦,不是我说,你们的效率也太低了吧?明知道我离开你们什么也办不成,非得拖着,一来二去的日子,颁奖典礼说不定早就过去好几天了。我没出席不说,段前辈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茂十一:“。。。。。。”
“还有啊,你们这个世界也真的是落后,我的手机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微信微博不能看,电话不能打,短信发不出去,破充电器也充不上电。不知道经纪人找我是不是要疯了,段方简也有可能给我发消息,我是他的配角,他很有可能发现我不在。”
一说到跟段方简有关的,公文正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茂十一维持着礼貌的假笑:“明明是你这傻缺玩意儿低级,靠着一支笔,啊呸,一支笔还好点,靠着噼里啪啦的键盘生出来的能牛哄哄到哪儿去?没称称自己的斤两,就敢对着泰山露大腿,可能死你了。”
公文正被茂十一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口番茄汤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又酸又涩。他东捞西捞好不容易找了块牛肉,嚼巴嚼巴硬给塞下去,才道:“猫神仙灵通,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茂十一笑道:“你不是对手机很有研究吗?我把我手机给你,你给我订两张票,明天就走,去禅东,找你的什么人去。”
公文正警惕地看着茂十一,被他笑得心虚,接过他的手机后依然觉得不安。
连自己要找谁都不知道,全程插科打诨地笑来笑去敷衍自己,也就是骂我那一段比较认真。。。这个人今天一反常态,一上来就阴阳怪气的,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公文正心想。
公文正轻而易举地就划开茂十一的手机,因为他连锁都不锁,里面的软件、信息一览无余。手机里什么都没有,跟刚恢复了出厂设置似的。
这个连手机都不会使的猫大仙,在这个几乎所有信息都靠这玩意来沟通、查阅的时代,就算是有阴谋,也不可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谋划吧?脸上的表情把他出卖得分毫毕现,而且连个帮衬他的都没有,真以为自己叫他一声“老神仙”,他就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呵,可能死他了。
要么说演员就是演员么。。。
公文正表面上笑得跟个天真无邪的小郎君似的,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都纯洁得能滴出水来。
实际上,他的内心戏足得很。不仅会拐着弯儿地骂脏话给自己出气,还要带着身为演员的骄傲,能想起几个成语,就用几个成语。
茂十一看着公文正对自己的手机进行了一系列的操作,乱七八糟地看得自己头疼,便愉快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对手机很有研究”的公文正,屁颠屁颠地回房间找别鸣去了。
别鸣现在就是一湖死水,死水周围百年无风。
那他怎么做才能让这湖死水微澜,甚至是沸腾、咆哮呢?
嘿嘿。
当然是往里面扔石子了。
条件允许的话,扔几个手榴弹,投个□□啥的进去也行。
茂十一暗戳戳地计划着自己的计划,心想只要别鸣睡着了,就把他搬上说走就走的旅途。等他睡醒了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脑袋尚未反应过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