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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你出来,不光是为了吃饭,莱丝丽,你该开始购物了。”他取出两千马克递给她,“牛排、奶酪、黄油、面粉、衣服、鞋袜、手绢,你能想到的一切。还有,尽管去买你爱吃的糖果和零食,三天后我们将搬进那座舒服的笼子。”
饭后,亚兰蒂尔把车钥匙给了莱丝丽,很显然,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她才是主要驾驶这部车子的人。
餐馆离他的公寓并不远,他慢慢走了回去。
进屋后他给艾伯尔将军打了一个电话:“我已经收到了您派人送来的支票。今天是星期二,我想,我可以在星期六的上午去接037号,您觉得合适吗?”
“我没有意见,”将军回答道,“我会派人去办好手续,并且护送你们过去。您每周向我汇报一次,告知进展,能做到吗?”
“行。我会给您写书面报告,不过恐怕在开始的几个月里,他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依赖感的初步建立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一点希望您能理解。”
“好吧。”将军说道,“即使每周的报告内容都一模一样也没有关系,您一定要把真实情况及时的告知我,不要辜负军部对您的信任。我每周二下午两点派人去取报告,您遇到任何特殊情况,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感到荣幸。我会按时报告。”亚兰蒂尔说。
“祝您好运。”
本来剩下的准备是用不了三天的,但是亚兰蒂尔知道,医院在接到军部的通知后,还要给李默梵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这需要几天的时间。在随后的一天里,他到邮局,分别往瑞典和美国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告诉自己的父亲和老师,他将有很长时间不联络他们。
给丹尼斯·克里斯托夫教授的电话打了四十分钟。他花了半个小时,叙述了李的病情和自己准备采取的治疗方式,对方在电话里仔细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最后他说:“格恩,你的想法很好,要建立的是信任而不是依赖。但是你一定不能着急,要让他完全的信任你,在此之前不要用催眠,才能达到必要的深度。不管压力多大,你要沉住气。”
“我会记住,教授。”
“还有一点,”克里斯托夫停顿了一下说道:“李的遭遇很悲惨,如果不是那些人还需要他的记忆和配合,他早已被折磨而死。因此,他心里必然藏有很深的仇恨,随着他的好转,思维逐渐恢复活力,开始享受吃饭,睡觉,喜欢他所得到的照料,想念自己的亲人,但与此同时,他会有余力去憎恨,他的负面情绪同样在复活。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这很危险。我相信他不会伤害到你,但你要小心,不要让那些德国人刺激到他,直到他冷静下来为止。”
“好的,教授。”亚兰蒂尔说道,“您说的是治疗效果最彻底的情况。他不一定能在九个月内恢复到这个程度,只是如果他受到刺激,会怎样呢?”
“很难预测,”电话那边考虑了一下,“他可能会情绪失控,或者有过激的语言或行为,而所有这些对他的精神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你要看着他。”
“谢谢您,教授。”
“我只盼望一切顺利,我会为你祈祷,孩子,我们研究的是科学,可是命运仍然掌握在上帝手中。”
亚兰蒂尔能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位教授此刻应该露出了慈祥而关爱的神色,那是他有时会出现的表情。
他想了想,又往瑞士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他说的很简短,对方也是如此,几分钟后他就挂上了话筒。
最后,他想到了戴芬,这段日子他们之间只见了两次面,她并不了解他在忙什么,只是以为他初到柏林,有许多事情,正在等待他步入正轨。
于是星期四晚上,他到剧院去看戴芬的演出,请人把一束百合花送到后台。
这天晚上上演的是《安东尼与克里奥佩特拉》,戴芬扮演埃及艳后。演出十分精彩。演出结束后,他到后台的入口问了一下,马上被请了进去。
戴芬坐在她的化妆间里,当他进来时,她正在取下那顶标志性的黑色假发,露出原本的灿烂金发,她从镜子里向他微笑:“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格恩。”
十五分钟后,他们相携走出剧院,坐上戴芬的车子,来到一间酒吧。
侍者送上泛着泡沫的啤酒,亚兰蒂尔思考着该怎么告诉戴芬。他感到抱歉,两年来她一直在等待他。他来了,却马上要开始另一段分离。可事实是,在他以为时机成熟可以前往柏林时,克里斯托夫教授要求他必须继续等待。戴芬却先他一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两年没有见面。等到他来了,认为得在这里长期经营,一步步接近时,时机却真的恰到好处,他一下子就到达了核心。而他从未给戴芬任何允诺,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在一起。戴芬今年二十四岁,上天知道这一切对她有多不公平。
“你在想什么。”她问道,“很少看到你这么心不在焉。”
“我在想,”他说道,“你在舞台上光彩夺目,你的表演出色极了。”他说的是实话,但主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出神。
“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演员的生活了,格恩。”她轻声说道,“我最近越来越感觉到这一点。散场后我总是感到寂寞,观众们很热情的鼓掌,最多的时候我谢幕二十次,后台摆满了鲜花,可是我心里空虚极了。”
“你不喜欢我送的花吗?”
“不,它们真美,你一向知道我喜欢什么。”她柔声说道。
“和玫瑰相比,还是百合更适合你。”他说。
“听我说,格恩,”戴芬说道,“我想好了,今年圣诞节过后,我就不再当演员了。我有不少积蓄,我想静下来好好生活,我一直想试着创作剧本,把这当作我的职业。”
他真的吃了一惊,“你想好了吗,戴芬,你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名气。”
“我知道,但是我其实并不享受这种生活,太虚幻了,”她说道,有点羞涩,“我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对你说,可是今晚你来了,我有一种感觉,应该现在告诉你。”
她简直敏感惊人,亚兰蒂尔默默注视着她。
“现在有你在柏林,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她轻轻说道,尽量转过头不去看他,掩饰自己的表情。这一刻的气氛是微妙的。过了一会儿,亚兰蒂尔握住了她的手:“戴芬,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接受了一件德国陆军军部的委托,过了明天,我就要进入一个封闭的地方待九个月。”
她猛地回过头来,蓝色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大了:“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工作,你不是要开诊所吗?九个月!难道你把什么都放下,正常的生活、事业,还有我?格恩,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不得不这样做,”亚兰蒂尔说,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相信我,我必须做这件事,陆军军部向克里斯托夫教授提出了委托,而他让我到这里来解决。”
“你说要我相信你,格恩,这还是第一次。你太暧昧了,我没有得到过任何承诺、保证,更不用说誓言,我一直在相信你。你说你将到柏林,我就自己跑到这里,像花蕾一样默默等待了两年,靠几个电话支撑自己,从来不跟那些约我的军官和贵族出去,剧团的姑娘们说我简直是个修女。”她蓝色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雾气,但是马上被压抑了下去,“你的理由只有这些吗?”
“我不能说太多,亲爱的,”他感到无力招架,戴芬极少对他生气的,“过了今晚,我不能和你联系,党卫军的暗探已经在注意我。”他把希姆莱的亲自阻挠和前几天的盯梢简略的对她说了。“我忍不住来见你,但九个月之内我们不能联系或者见面,我怕你卷进去。”
“而你已经卷进去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然后就陷入了思索,“我不敢相信教授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虽然他总是给你找麻烦,可他从来都很有分寸。你完全可以不做,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柏林,你骗了我,你根本不在乎什么诊所,你在乎的是这件奇怪可怕的工作。”
“戴芬,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不要再想下去了,那些只是推测,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亚兰蒂尔说“相信我告诉你的一切,就到这里为止,好吗?”
“不,我停不下来。”她直视着他,“我一直有种感觉,虽然你说要回到德国,但你厌恶这里发生的变化,你从来没有用尊敬的语气提起过那位元首。在两年的时间里,你总说即将动身,但每次都有各种原因耽搁。然后你终于来了,一到这里就迅速宣布要消失九个月,为了国家利益去做一件事情,”她得出结论,“你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你策划已久。”
“你没有证据。”他嘀咕到,竭力想把话题引开,“如果有这么聪明的妻子,日子可怎么过。”
“你说什么,格恩?”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再说一遍,亲爱的,再说一遍你后面那句话,我不许你赖掉。”
“我说话一向算数。”亚兰蒂尔说道。他突然放松下来,仿佛终于把一件遗失的东西找了回来,放回它原本的位置上。有一会儿功夫,他们凝视着彼此,同时感到幸福和温暖。“你究竟要做什么工作,格恩,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她此刻容光焕发。
“不行,有一天我会原原本本讲给你听,但现在不是时候。接下来,你愿意按我说的去做吗,戴芬?”
“要怎样做?”她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亚兰蒂尔安慰她,“陆军会保障我的安全。你想停止当演员,我觉得好极了,虽然有点可惜,你尽快结束这边的演出,离开德国,到瑞士去,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给教授打电话,把你的新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他,我会去找你。”
“等到九个月以后?”
“是的,这样我会放心很多,你不会希望我在工作的时候还为你担心吧?”
“可是在柏林,根本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戴芬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很安全,就像过去两年里一样。我什么都不做的等下去会发疯的。格恩,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继续当演员,直到你回到我身边。我或许能给你帮上忙,那些高级军官们,甚至将军们,总是想对我们高谈阔论,想要引起注意和崇拜,我很容易就能探听到很多陆军内部的消息,包括和你有关的。”
“戴芬,你疯了,我做的事情是保密的,也很危险。而且你不是不理那些邀请你的人吗?”亚兰蒂尔说。
“我有我的办法,过去能避开他们的纠缠,现在就能探听到消息。”她回答得毫不含糊,“按你说的,你要在封闭状态下待九个月,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那才危险呢。你很可能需要我的帮助,你也要相信我。”
“别添乱了,好姑娘,你可不是职业间谍。”亚兰蒂尔说道,简直有种挫败感,他实在是小看了戴芬,这一晚上被她搅得头昏脑涨,这就是女人。
“如果有关系到你的事情发生,我该怎么联系你?”她不理会,接着问道。
他们争执了几句,但亚兰蒂尔明白大势已去,他了解戴芬,她决定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好吧,你不能直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一家你住处附近的小咖啡馆的名字,我会从电话簿上查到那里的电话。我的助手莱丝丽每周五上午出去购买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