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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件事并不难,但你先得好起来。”
莱丝丽来通知他们吃午饭,她朝球状的小P看了一眼,想起亚兰蒂尔提起他还有只猫,立刻转身去解决它的吃饭问题。
午餐的食物有牛排和加拌奶酪的土豆生菜色拉,每个人还配有一杯橙汁。
“来试试用刀叉切牛排。”亚兰蒂尔看到李拿起了这两样餐具,盯着那把餐刀,眼神有些怔怔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早已会用了,我们来享受莱丝丽做的美味,有这个待遇的人不多。”
从踏进这座屋子起,他对李默梵说话都是用中文,莱丝丽完全听不懂,只能从中辨认出自己的名字,再猜出个大概。她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亚兰蒂尔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他动作缓慢,算是给李做了一个示范,随即也神态悠然的享用起这份午餐,并不去理会李怎么做。李默梵摆弄了一会儿手里的刀叉,终于笨拙的用右手的餐叉固定住盘子里的食物,然后左手拿刀去切,他费了一会儿工夫才切下第一块,吃了起来。
牛排又香又嫩,烤得恰到好处,而身边的两个人似乎完全不想干预他的举动。他的意识仍然处在虚无而不可名状的地方,无力去想任何事,但是味觉上的不同寻常的感触渐渐吸引了他的一丝注意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吃的东西和平时不同,很好吃,每个舌尖上的味蕾都在欢呼雀跃,仿佛开出了花儿一般。他想吃得快一些,但是手指笨拙不听使唤,右手的叉子总是在他想用力戳下去时歪向一边。有几次,旁边伸过一只手,帮他把餐叉扶正,非常稳定自然,给予一点必要的帮助后,那只手就消失了。这顿饭李默梵吃了四十分钟,莱丝丽早已把她和亚兰蒂尔的餐具拿到厨房洗干净,亚兰蒂尔坐在原位上,耐心地等着李吃完。李默梵有种奇怪的感觉,照顾他的护士,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是那个瘦女人总是嫌他吃得太慢,不肯让他自己动手,宁可一勺一勺地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有时用力过猛,一直塞到喉咙,他常常几乎呛到,来不及吞咽,下一勺又送到了。他从不盼望吃饭,也不期待任何好事会发生,那些对他来说都太过奢侈。他习惯于听认摆布,而让大部分的意识飘到远方,和躯体分离而独自存在。长久以来他厌恶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的每一部分,每一种直觉,都是别人用来折磨他的工具,他只能忍受。过了很久,这些直觉才渐趋麻木,让他略微解脱,他觉得这种状态是最安全的。后来他连恨的感情也枯萎了,因为那是需要精力来支撑的,因此同样很奢侈。他让绝大部分的意识游离,只留下一丝丝用来感受和维持现实。有时他会怀疑这种存在的方式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死了,可是他同时逐渐想不起来什么是死了。他把食物吃完,对花了多长时间没有概念。亚兰蒂尔注意到李默梵手中的动作很慢,吞咽却很急,像被什么东西追在后面一样。手和嘴唇的配合十分生疏,有几次他咬到了餐叉。
“好了,现在是一点半,该去午睡了。”他把李送到楼上房间的大床上,指了指床头的小摆钟,“今天有点晚了,明天起,你要争取在一点钟开始午睡,三点起床喝下午茶,练习走路。”他摸了摸少年的头,转身出去了。
李默梵独自呆呆地躺在他的新床上,他还得到了一身新的睡衣。但他不理解也不想思考从上一次起床后出现的所有和习惯不符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吃过午饭后应该睡觉,于是他睡了,没有换睡衣。因为在医院里,无论睡着还是醒来,他总是穿着同一套病号服。这次午睡的感触依然同样是奇妙的,就像之前那顿饭一样。恍惚间他感到自己睡在柔软的云朵里,每次翻身时,整个身体,无论腰还是腿都在对获得的好待遇表示欢迎,那种不由自主升起来的慵懒让他在醒来以后又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现在很舒服。他又翻了个身,身下的床垫很有弹性,舒适却又坚实可以依靠,而且宽大得令人放心。这时候亚兰蒂尔走进来,随意的穿着衬衫,一脸休闲地让他起床。
后来李默梵始终记得这奇妙的一天,那是他生命中的转折点。上天在他放弃以后开始救他,给他注入力量,他不得不重新学习挣扎与争取。他把这种感触讲给亚兰蒂尔听,后者对他说:“不,你得救是因为你从没放弃过。”
这次对话发生时,阳光又开始照耀,他又成了阳光下的向日葵,只是花心不再是嫩绿色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经历过的黑暗的夜晚,夜色掩盖了深不见底的罪恶,也掩护了人们的逃离与救赎。亚兰蒂尔不完全明白这些,尽管他们是如此熟稔。
在别墅度过的第一天,他们在书房里喝了下午茶,有红茶、牛奶和带馅的小蛋糕,过程是静默的。亚兰蒂尔只是往李的杯子里注入红茶,加上牛奶,但不去打扰他的发呆状态。之后他们又在别墅里练习走路,大约用了一小时的时间,每次当李感到疲累的时候,亚兰蒂尔总能适时的停下来,让他休息五分钟。晚饭后,李默梵洗了一个热水澡,亚兰蒂尔把他带到浴室,调好水温,指了指架子上放的香皂盒洗发水,就什么都不管了。李默梵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他的腿长期不能站立,于是护士只是一脸嫌弃地用毛巾给他擦试一下脸和上身,最多两个星期洗一次头。他在浴室里不知所措地待了很久,但是莲蓬头里喷洒下来的丰沛的热水是美好的,浴室里还有一个供他坐着享受热水的凳子,他在喷头下待了一会儿,但不想去清洗,那太累了。最后他总算关掉喷头,穿上了新的睡衣,扶着墙吃力地走出来,躺到床上,感到筋疲力尽。亚兰蒂尔进来让他吃药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一夜像长期以来的每一夜一样,李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当他睁开眼睛时,圆圆的小P趴在他的枕边,睡得十分惬意。而后房门开了,亚兰蒂尔走进来,微笑着问他睡得怎么样。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之后的每一天。几天后,当他又一次早上醒来,一个隐约的念头闯进了他的脑海:他还活着。
第10章 第十章
5月25日 星期一
伦敦下起了大雾,早上出门时,白色的雾气笼罩了一切,一臂之遥的距离外就看不清东西了,我只有搭地铁上班。因此当李的父亲从机场打电话告诉我,他乘坐的飞机晚点,今天来不了医院了,我并不感到惊讶。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一直惶惶不安的小家伙,他的情绪松弛了不少。他往病床上一倒,滚了两下,模样让人想起发条松了的闹钟。
“医生,我们下午还一起喝茶吗?”他有点盼望地问我。我答应了,随即发现下午茶的小点心已经基本吃完,需要中午出去买一些。我想起糕点店旁边的博兰多餐馆很优雅,决定顺便到那里吃午餐。
但是当我走进去时吃了一惊,我看到克莱娜和诺尔顿医生坐在一起,在一个角落里。一边用餐,一边谈论着什么,神色都很紧张专注,他们没有看见我。
服务员见我朝那边看,以为我喜欢角落的位置,于是引着我朝附近的另一张桌子走去。我该过去打招呼的,但是在那一刻我不知为什么,假装没注意到他们,尽可能轻缓地走了过去,坐在背朝他们的方向。
经过这两个人身边时,我听到他们在说德语,诺尔顿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必须想办法把他弄到德国去,你早该这么做。你严重违反了命令,你以为我们两个吞得下去吗?”
他们朝我这边瞟了一眼,但没有认出来,今天因为怕大雾打湿头发,我裹上了一条丝巾,遮住了半张脸。
克莱娜小声说了句什么,诺尔顿压低了声音,但仍然能听出是在咆哮:“你这蠢女人,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如果不是他父亲飞机晚点,我们今天就危险了。我上午才拿到那东西,你今晚要好好谈,什么手段都用上,让他父亲相信,医院这边……”此时服务员过来请我点菜,他们同时停止了说话。
很快诺尔顿医生走了过来:“林,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我只好回过头,尽量让自己惊异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我看到诺尔顿和平时一样绷着脸,克莱娜则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
我对他们点头微笑,接着就低头研究自己的菜单,反正我们也没什么私交,但是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们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只听到诺尔顿好像嘀咕了一句:“她不懂德语。”
他们十分钟后离开了,我独自用餐,但是根本没留意食物的味道。他们认识,他们奉令行事,而且在谈论李的事,他们很可能是德国人。我脑子里有很多猜测和设想,甚至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间谍小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特务,或者是黑社会的人,可是一个中国男孩会知道什么有关德国人的秘密呢?
如果能再多听到一些就好了。和亚兰的父亲离婚以后,我不想使用德语,那是他教的,我们一起四处旅行,他教我,给我讲德国的古老神话,朗诵诗篇。为了避免回忆,我连填履历时都不提会德语。诺尔顿医生很可能看过我的履历表。
喝下午茶时,我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那两个人不知会干出什么。李和我一样忧心忡忡,他午睡醒了之后又开始担心他的父亲会失望地责备他,于是又蔫了。
“林医生,您说我爸爸会原谅我吗?”
“一定会的,你是他心爱的孩子,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安抚他,同时觉得自己说的很心虚,我并不了解李的父亲。“给我讲讲你的母亲吧,她会说英语吗?”
李马上投入了这个新话题:“会的,她还会德语和法语。她曾经在德国留学,给我讲过那里的王宫、贵族,还有他们的香水和服装。”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公主穿着这么大的裙子,一天要换好多次衣服。”
我知道那种用裙撑支起巨大裙摆的裙子:“那她有没有带你到德国去亲眼看看?”这孩子在说起他母亲时,总是露出一脸骄傲。
“没有。”他说道,“但是她带我去过瑞士。那时候我刚八岁,她得了病,于是单独带我去瑞士旅行了一次,只有我们两个,她说那是给我的纪念。”
“你有个出色的母亲,李。”
他露出高兴的笑容,“我妈妈很漂亮,林医生,您比我妈妈年龄大,但是和她一样漂亮,所以我喜欢和您说话。”我有点哭笑不得,好吧,亚兰都二十一岁了,我当然比他母亲年纪大。
“你和克莱娜说过这些吗,公主、王宫,还有瑞士?”
他垂下了小脑袋,“我想我说过,大概是九岁的时候,有一次她说我妈妈根本没本事,也不爱我,我气得说了许多。我真蠢,事情成了这样。”他的语气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小大人状态,但是手指在反复地伸屈,松开了又攥紧,他又焦虑不安了。
我有点后悔提到克莱娜,打破了李的快乐小时光,然而平静只是表象,他还抵挡不了内在的焦虑与痛苦。
我们又谈了些别的,但气氛没办法恢复。我感到李心里确实藏有秘密,来自于他去世的母亲,很可能和德国人有关,他被盯上了。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大雾延迟了李的父亲的行程,他会先见到克莱娜,听她连篇的扯鬼话。我明天一定要早点到医院,安抚李的情绪,等待他的父亲。李需要他父亲的理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