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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尔将军在忙碌的应酬中注意到亚兰蒂尔这个晚上说话并不多,客人愈是身份尊贵,他愈是不甚在意,只是礼节周到无可挑剔。在场客人们特别是女性对他的好奇,当然是免不了的,但谈话终于转移到天气、骑马、旅行见闻这些日常交际话题上面。
晚上十点钟,大多数客人还在喝着鸡尾酒聊天,亚兰蒂尔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起身告辞。艾伯尔将军单独送他出来,亚兰蒂尔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这项礼遇。当两个人一起快走到门廊时,他说道:“关于您刚才的询问,我曾经医治过不少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病人。每个人的情况都很复杂,但只要有足够的了解和接触,治疗都颇有成效。教授让我来协助您解决所遇到的难题。您是一位可尊敬的人,我会尽力而为。”
希望关于这个人的能力评估报告快点送来,我需要从侧面多一些了解,将军想道,沉着地保持着威严而可敬的仪态,把亚兰蒂尔送到门外,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握手告别。
第3章 第三章
三天后,艾伯尔将军终于收到了一份对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评估报告。报告显示,他是杰弗里·希斯豪尔·布兰切特·冯·格恩的长子,是他的前妻所生,有同父异母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格恩家族在一个世纪前曾是德意志联盟众多领地之一的所有者,与英伦金雀花王朝的旁支有过一些姻亲关系,又是一长串的名字和姓氏。艾伯尔将军耐着性子看下去,亚兰蒂尔的祖辈曾经担任过要职,他的父亲,当代格恩公爵年轻时常年在外,四海游历,在海外缔结第一次婚姻。数年后归来,妻子已逝,只带回了长子亚兰蒂尔·格恩。后这位格恩公爵移居瑞典,再婚生子。亚兰蒂尔·格恩从小在家中受到极严格的贵族教育,二十岁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就读精神科,主修心理治疗。毕业后赴美国,师从丹尼斯·克里斯托夫教授,并成为他的助手。
艾伯尔将军终于看到他最重视的部分,关于亚兰蒂尔·格恩的临床治疗履历:
十二岁,半躯体性强迫症,治疗一年后重返学校;
二十二岁,失语症,半年后开始催眠治疗和康复训练,一年后,能发出部分音节,一年三个月后能用简单语言对话;
十八岁,轻度孤独症,九个月后开始能够接受家人的拥抱,一年六个月后获准返家,与家人共同生活;
三十五岁,严重狂躁症及焦虑症,治疗一年后能够正常生活工作。
……
艾伯尔将军放下报告,他感到相当中意。亚兰蒂尔·格恩在家世背景上并未说谎,每句话都言之有据,而他的能力就像老朋友克里斯托夫所说的,有真才实学,无需担心,而他作为一个德国人的后代,确有理由来到帝国的中心,在这个强有力的国家发展事业。
陆军的最高统帅贝克将军显然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在看这份调查结果后,他给艾伯尔将军打了电话,请他到自己的住所。两个人共事多年,颇有默契。女佣送上咖啡后,贝克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您准备怎么安排037号的下一步治疗和审讯?”037是李默梵在军部的特殊编号。
艾伯尔将军斟酌着答道:“我正在考虑,贝特里医生准备了新的治疗方案。”他已经很想让亚兰蒂尔·格恩接手李默梵的治疗,但是他想让贝克将军主动提出来。
“他总是不得不换新的方法,因为原来的没有效果。”贝克将军不耐烦地说。
“医生已经找了几个中国留学生去和他说话。他们很卖力,甚至在唱中文歌给他听。”艾伯尔将军说道,“但是很遗憾,现在仍然没有进展,李对他们根本不加理睬。”
“如果不是经过了那么多检查和测试,我真的会怀疑这是他装出来的。”贝克将军沉吟着说道。
“瞳孔反应、脑电波、测谎仪,还有多项检查数据都证明他不是装,是真的病了。”艾伯尔将军尽量客观地说。
“我已经看到了克里斯托夫教授的推荐信和对于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报告,再加上我对他的初次见面印象,”贝克将军终于说道,“我认为这个人是可用的。”
“我深有同感。”艾伯尔将军接口道,“不过恕我直言,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保密级别仍是最高级,贝特里医生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我们需要李说出一个密码。”
“今后它也依然是最高级别机密,亚兰蒂尔·格恩将得知的应该不超过贝特里医生。”贝克将军绷着脸说道。
“如果我的理解正确的话,”艾伯尔将军抓住机会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格恩医生接替贝特里医生,成为李的主治大夫?”
贝克将军顿了一下,终于决断地挥了挥手:“贝特里今年已经向我递了两次辞呈,他已束手无策,让他如愿退休吧。”像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失之仓促,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您要先带格恩医生过去,让他面对面地给李做一下诊断,看他怎么说,有多少把握,这些由您来安排。我请您今天过来,是想告诉您,希姆莱昨天来找过我,他对此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他当然不可能得逞。”艾伯尔将军冷冷地说,“即使不提我们多年来花费的心血、开支,单以陆军的荣誉而论,也绝不会让他插进那怕一根手指。”
贝克将军沉重地说,“当然,这次我仍然坚决拒绝。但我需要您慎重行事,尽快取得一些突破。”
艾伯尔将军皱了皱眉,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他厌恶地想到,有几个人是真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他把这股吃了苍蝇般的情绪按了下去,“我们当然会取得进展,阁下。李的治疗正在进行中,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医生,党卫军休想在任何阶段掺和进来。”
“格恩医生似乎准备开一家诊所?”贝克将军问道。
“是这样,阁下,他还要在柏林买房子定居。”艾伯尔将军答道,“但如果他真的接手李的治疗,我会说服他在一段时间里推迟诊所的开业时间,全力以赴投入,协助军部。”
贝克将军满意地点点头:“作为补偿,陆军会支付一笔特别经费。我将等待您带来的消息。”他说着,端起了几乎被他遗忘的咖啡杯,“来,艾伯尔,尝尝玛丽煮的咖啡,您一向十分欣赏的。”
艾伯尔将军离开时,心情还算愉快。我得加快进度,他想。单是在那晚的聚会上,亚兰蒂尔就收到了三个邀请,他还在给诊所选址,如果不快点对他开诚布公,他就会去忙别的事情,成为上流社交界的新猎物,周旋于衣香鬓影中,他的诊所绝不会缺少顾客。
几天来,亚兰蒂尔一直在忙碌,除了诊所的各种事项,和社交邀约,他还着手购买一间小公寓作为住处。至少从表面看,他是在有声有色地准备长居柏林,在这里开展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这天晚上,他与女演员戴芬·德蕾尔共进晚餐,地点是一座口碑颇佳的小饭店,这里的煎羊排、鸡肉沙拉以鲜嫩美味而备受好评。亚兰蒂尔准时到达,戴芬已经先到了,侍者将他引到餐厅一角的桌旁,戴芬对他嫣然一笑。她是个绝色美人,满头金色长发编成精巧的发式,一双蓝眼睛勾魂摄魄。她穿着白色镶边的露肩小礼服,鬓边插了一朵百合花,此外别无装饰。亚兰蒂尔递给她一束鲜花,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亲爱的,你看上去美极了。”
晚餐极为可口,除了羊排和沙拉,还有烟熏鳕鱼和拌芦笋。亚兰蒂尔又为戴芬点了柠檬口味的冰淇淋作为餐后甜点。
“两年了,格恩,”戴芬柔声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我当然记得,”亚兰蒂尔笑着说,“像你这样美丽苗条的姑娘抱着冰淇淋桶大吃的情景相当震撼,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一同被人好奇地打量,绝对印象深刻。”
戴芬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宁可你忘了那件事,格恩。当初我决定到柏林的时候,你说你很快就来,我真没想到竟等了两年。”
“我也没有想到需要这么久,我一直想早些,但是总有事情耽搁。”亚兰蒂尔抱歉地说,在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歉意是对另一个人。
“从百老汇到这里当演员,你过得开心吗,戴芬?”他低声问道。
“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当大幕拉上,戏散了场,有些想念你。”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接着又努力微笑了一下,“让我们来聊点轻松的。明天晚上上演《第十二夜》,我将扮演薇奥拉,你愿意来看吗?”
他注视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期盼,戴芬是少数几个能与他以“你”互相称呼的人之一。
“好的,我当然会去。”他说。
戴芬笑得很甜蜜,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愉快,两个人回到了过去相处时无拘无束的状态。
“这里的剧作家糟透了,实在糟透了。”她开始像普通女孩那样抱怨,“大家都不愿意排演新戏,上座率大受影响,有才华的艺术家都跑到其他国家了,但好在我们还可以演莎士比亚。”
“我喜欢你演的鲍西娅,”亚兰蒂尔说。
“是啊,你最喜欢看我女扮男装。”她故意板着脸说道。
“然后再穿上华丽的衣服,露出你的金发,让所有人舍不得离开剧场。”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格恩,你曾说到柏林对你意义重大,”她收起笑意,“你会长住这里吗?”
四周洋溢着柔和的音乐,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是的,我想会待上一段时间。”他听见自己说。“我们会常有机会见面。”
艾伯尔将军考虑怎样执行贝克将军的指示,他决定先让亚兰蒂尔见见那个病人。于是这天下午,在打电话约定时间后,亚兰蒂尔随着将军来到米特格尔精神病院。当贝特里医生带着一个护士陪着他们进入病房的时候,李默梵正站在床边,用手扶着床沿,试着迈步。看到有人进来,他坐到了床沿上,静静地望着他们,神情漠然。
亚兰蒂尔已经听贝特里医生大致讲述过情况。此刻他走到李默梵面前,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又握住病人的一只手腕,检查了一下上面嶙峋的伤痕。衣袖被他向上捋起了一些,亚兰蒂尔看到他手腕和小臂上一片片伤疤堆叠着,延伸到深处,直到视线被布料阻断,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于是又小心地将这条手臂放下,尽量若无其事地替李把衣袖整理好。接着他慢慢俯下身,轻轻用双手捧住病人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
“看着我,”他用中文轻声说道。
李默梵的头被迫微微仰起,与他对视。亚兰蒂尔看到他眼神暗淡,毫无神采,但乌黑的眼珠仍然保留了几分晶莹。
这一刻持续了几秒钟,他放开手,直起身体,这才环视了一下窄小的病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张椅子,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单调到可怕的程度,那位贝特里医生三年多来守在这里,想必是受够了。
“让我们先出去再谈。”他说道。
艾伯尔将军一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结束了看诊。他们一起走出病房,回到贝特里医生的办公室。
“您说他是三年半前被送进来的,当时他是什么样子?”亚兰蒂尔问道。
贝特里医生沉默了一下:“他当时伤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