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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从被他抓住起,便是一言不发,却并非害怕,反而透出了他从来没有过的冷静。他并没有费心去思索他现在的处境,甚至也没有打量周围的环境,以他的伤势,实在也不需要考虑这些。
黑衣人练功完毕,做的第一件事是,揭下了自己的面罩。
他大约三十多岁,相貌虽然并不起眼,却是双目有神,显然是个高手。
林平之细细的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认识你。”
那人道:“我是田伯光。”
林平之心中一动,道:“万里独行田伯光?我这几日,尽跟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打交道了,只是我武功微末,实在是不配入各位前辈的法眼的。”
田伯光道:“我算什么前辈高人,林少侠,我和那两个嵩山走狗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想借你家的辟邪剑谱一看,林少侠若是答允,我田伯光,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
林平之笑道:“恕我直言,想要我家剑谱的,都是为了纵横江湖,最怕的就是粉身碎骨。”
田伯光哈哈一笑,却是神色怨毒:“别的人要抢你的剑谱,的确是为了纵横江湖,田伯光要你的剑谱,只是为了报仇。”
林平之道:“田大侠的刀法,江湖闻名,更兼轻功天下无双,哪里会有你对付不了的仇人?”
“那人剑术之高,出神入化,根本不是我能想象,若是得不到辟邪剑谱这等绝艺,我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动手。”田伯光恨恨的说道。
林平之似是不信,他笑了笑,道:“白头仙翁和秃鹰两位前辈,武艺也是极高,而且轻功也未必比田大侠差多少,你在这里调息良久,说不定此刻他们两人已经到了附近。”
田伯光冷哼一声,道:“那断路之处,我早有准备,请了数十名黑道上的高手,还从四川唐家买来了‘暴雨神箭’,便是以我的轻功,也决计逃不出去。”
林平之吃了一惊,只听田伯光道:“若是你肯将辟邪剑谱与我,我便将这箭阵用到余沧海身上,先为你报了大仇,然后再看剑谱,你觉得如何?”他见林平之似是有些意动,说道:“我也不瞒你,我为了找你拿这剑谱,也做了不少准备,这暴雨神箭,本来就是用来对付余沧海的,不过前些日子我在他必经之路上跟他战了一阵,没料到他剑术却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我们战了数百招,最后他还被我所伤,就算没有暴雨神箭,我也不惧他,若是能有人暗中埋伏,用此暗器相助于我,那余沧海必死无疑。”
林平之脸色阴晴不定,道:“那暴雨神箭,真有如此厉害?”
田伯光道:“川中唐门,你可听过?”
林平之皱眉道:“略有耳闻,似乎不是什么大派。”
田伯光轻蔑的一笑,根本不屑解释,只是道:“这暴雨神箭,只是一个箭匣,里面预先装了三十支短箭,只要一按机括,短箭射出,列成箭阵,就是神仙也难逃脱。”
林平之微微皱眉,意似不信。田伯光左手一抬,一只箭匣便从袖中露出,他对准一丈之外的一块大石,一按机括,只听“嗤嗤”声响过,那大石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短箭,更可怕的是,每一支箭,均入石一寸,若是射在人身,只怕当场就能开了洞。
“一共三十只箭,按五行八卦成阵,阵中套阵,阵外有阵,若是在一丈之内射出,神仙也难逃。”田伯光说道,语气中竟也包含着惊骇。
林平之虽然心中也颇为震动,却强自冷静了下来,道:“这箭阵如此可怕,田大侠有了它,难道也报不了仇么?”
第153章 金蝉脱壳
田伯光苦笑道:“若是别人我倒也敢冒险一试,只是他的剑术之高,说是出凡入胜,也不为过,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
林平之听他话中的苦涩之意,心里惊讶更盛,道:“连余沧海这样的大派掌门都不能抵挡,为何田大侠竟如此没有信心?”林平之心中忽然有些躁动,如若田伯光说的是真的,那那人的剑术修为,该到了什么境界,若是能够求他教自己剑法,将来必然能够杀了余沧海,为父母报仇。只是他转念又想,华山派的剑术也高于青城派,我既然已经拜入了华山,又怎么能心生别念,若真的因为别人武功高便去投拜,即便是能够报仇,我林平之又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田伯光叹息一声,道:“我面对他,如何能生起信心来,他只需一剑……”田伯光咬紧了牙,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我田伯光受了这等羞辱,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想法报了此仇。”
林平之见他仇深似海,却是联想到了自己,登时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对田伯光竟是多了分理解。但田伯光采花大盗的名声传遍江湖,林平之只是转念,便不禁想是否是有人“替天行道”,若是如此,那实在是田伯光作恶多年的报应,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是田伯光看上去虽然愤怒,但林平之仍觉遗憾,他武功俱在,实在不像是受了什么惩罚。
田伯光平息了怒气,道:“林公子,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只要你将辟邪剑谱给我看上一遍,我便替你杀了余沧海。”
林平之苦涩的一笑,道:“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找我要辟邪剑谱,说起来,秃鹰,白头仙翁,余沧海,还有你万里独行侠田伯光,好巧不巧,都在同一个时候,找上了我。田大侠,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田伯光沉默了一下,道:“这是我从江湖上探听来的消息。”
林平之摇了摇头,道:“我不信,江湖上的消息,我身为华山弟子,未必知道的比你少。更何况,我若有辟邪剑谱,难道不会自己去练么,若我练了辟邪剑谱……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被人算计,毫无自保之力。”
田伯光道:“你说的不错……好,我跟你说实话吧,是你们华山派有人透露的消息,说你曾经去过福州,取走了辟邪剑谱。这个消息千真万确,至于你为什么不练剑谱,我猜想这剑谱定然艰深,非有一定修为,不能修习,便是华山紫霞功那般的功夫,也要练气数年,以为基础,何况是辟邪剑谱这等绝世神功。”
林平之听了他的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道:“你说我们华山派有人透露消息给你,那人是谁?”
田伯光摇了摇头,道:“看林公子神态,此事看来的确是真的了。”
林平之心念转动,道:“这么说,那人是在这几天才将消息告诉你,同时还告诉了余沧海和左冷禅,所以你们才会几乎同时找上了我,可是……为何他要这么做,你们三方相争,难保不会出现第四个知道消息的人,说不定这只不过是一个阴谋。”林平之侃侃而谈,分析的有条有理。
田伯光嘿嘿一笑,道:“我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人本来只打算告诉左冷禅一人,只是被我抓住,严刑拷问,这才招供,原来他是嵩山派安插在华山的奸细,得知了此事,要去向左冷禅邀功的。”
林平之惊道:“奸细!”心念电转,脱口而出道,“他是谁?”
田伯光道:“他是谁,等你回去便能一清二楚,这次五岳会盟,想必不论输赢,他都会重回嵩山,你回去看看哪位师兄不在,自然就明白了。”
林平之缓缓道:“你肯放我走?”
田伯光道:“大丈夫信义为先,只要林少侠你发下一个誓言,愿意将辟邪剑谱与我一观,我便立刻去杀了余沧海,待到我将余沧海的人头拿来,你再将剑谱给我。”
林平之想杀余沧海,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多等,若是左冷禅问他,他或许当场就会答应下来,可这人是田伯光,他的剑谱已经毁去,他所能记住的,只不过是上半部分,这剑谱虽然记载着及其玄异奥妙的武功,但却妖邪之极,更何况只剩下一半,林平之弃如敝履,若有高手愿意杀了余沧海,林平之也并不吝惜这半卷辟邪剑谱,只是他手中只有半卷,若是给田伯光,实在是有欺骗之嫌。林平之一家人惨死在余沧海手中,因此他一生虽以报仇为重,却立身甚正,只因有一丝歪念,便让他觉得自己和余沧海,没什么两样。
林平之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拿到辟邪剑谱。”他说了一句,便即闭口,只是看着田伯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真没有?”
林平之一咬牙,道:“当真。”
“那你为何对秃鹰立出那等誓言?”田伯光显然不信。
林平之脸色一白,无话可说。他宁愿无话可说,要他在这种生死事上说谎骗人,却是不能。
田伯光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他后退两步,低头坐在石上,显得十分颓唐。
“天不助我,唐近楼,难道我一生都要带着这个屈辱!”田伯光紧握着双拳,臂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
林平之吃了一惊,道:“唐近楼?”
田伯光抬起头来,双目泛红:“不错,我要杀的人,就是唐近楼!”
林平之强笑了一下,道:“我七师兄性子最是温和,怎会得罪田大侠?”
田伯光惨笑道:“是田伯光得罪了唐少侠才对,田伯光横行江湖数十年,栽在他的手里,本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他让我受了如此大的屈辱,田某却要找回这个脸来。”
林平之冷汗渗出,担心着田伯光迁怒,自己不肯给他剑谱,说不定会被他想无数法子来折磨,却又想到田伯光被七师兄打败,竟然仇恨害怕他到这种地步,那七师兄的剑法,该是何等高明,田伯光自称余沧海不是他对手,而七师兄却能高出田伯光许多,那唐近楼自然比余沧海高明更多,华山派的剑法竟如此高明,自己练剑这么些年,自认也刻苦用功,却始终长进不大,难道自己的资质,就真的这么差么。
但他转念一想,他一直跟着高根明练剑,高根明剑法不高,而且剑法套路使出来,始终别别扭扭,莫名其妙,林平之在华山地位低微,高根明本是好心帮唐近楼教他,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每天偷偷看着别的师兄所使的正确剑法练剑,但没有名师指点,他的剑法毫无寸进,其实也并不稀奇。
林平之小心翼翼,虽然仍在担心自己活不过这次劫难,但却已经畅想起将来,若是侥幸逃脱,定然要求唐近楼教自己高明剑法,将来才能够有机会,杀死余沧海,为父母报仇。
他正在思索杀死余沧海,却听风声起处,头顶上一个黑影压了下来,林平之抬头一看,吃了一惊,那人竟正是他此刻所思的余沧海,他左手五指成爪,向林平之抓来,一道刀光闪过,他还未得手,却让田伯光拦了下来,两人就在林平之旁边,兵兵乓乓的交起手来,刀气四溢,剑气纵横,将林平之周围所处,划出一道道刀痕剑伤,而他本人小心翼翼,一动不动,两人都是冲着他来,自然伤不到他,但他要离开,却也冲不出这重重力网。
田伯光一边出招,一边叫道:“余观主,你臂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么,要不要田某再给你添两道新伤。”
余沧海冷哼一声,道:“那是我一时大意,今天定要让你尝尝本派松风剑的厉害。”
田伯光亦笑道:“我答应林少侠,将你杀了换他的辟邪剑谱,你竟然送上门来,那田某可就不客气了。”林平之虽然没有答应他,但如果他身上真有辟邪剑谱,田伯光将余沧海杀了,或许真能将剑谱给他一观。
两人斗了百招,似有意似无意,都没有离开林平之身边,他们虽然不知道远处有人跟踪,但这般斗法,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