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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喝道：“是谁？”
那人听见他声音走得更快，数步便来到两人跟前，却是耶律齐，只见他满面风尘，鼻头上有些许毛毛汗。看见杨过他心中大喜，道：“两位真让耶律齐一阵好找。这城郊荒野都被我走遍啦。”
完颜萍在杨过出声之时已经从他怀中直起身来，拢了拢秀发，奇怪道：“你来干什么？莫非是想杀了我让我不再找你爹爹麻烦？”
耶律齐叹道：“耶律齐岂是那等不自量力之人。家父如今赋闲在家，早已脱离官场。可这些年来蒙古汗国征战天下，造下杀孽无数，家父一直心怀内疚。姑娘找上门来家父自然也不会反抗，先前家父返回府中还对我兄妹说及不得为难两位。
可他无论如何也是我爹爹，做儿子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害。耶律齐没有能力阻拦二位报仇，苦思良策之下，唯有以身代父，希望完颜姑娘杀了在下之后能够放过家父，让他老人家颐养天年。”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陈恳，毫无作伪之态，完颜萍听了越加难以心安。
“我杀了你爹爹，你再来找我报仇就是，这般做法算得什么？”
耶律齐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耶律齐只愿仇恨到咱们这一辈就让他烟消云散吧，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完颜萍一时无助至极，只能望向杨过。
杨过略微沉吟，提起玄铁剑，运剑如风，往耶律齐劈去。
他这动作迅疾而无先兆，完颜萍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耶律齐见他长剑劈向自己，本能地闭上双眼。
只觉颈项间剑锋寒意触体，顷刻便离，他睁开眼来，只见一缕鬓发飘然而落。
杨过叹道：“完颜楚材不愧为蒙古名相，治家也如此了得。耶律一家父慈子孝，我们二人又如何能做那恶人。耶律公子既然有心替父而死，先前在下已削去你脑袋，你且放心离去，咱们再也不会来找完颜楚材麻烦。”
耶律楚材微微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拜谢一番飘然离去。
杨过有些担心地看着完颜萍道：“完颜妹子，你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完颜萍轻轻摇头，心中已是一片安然，心道这般处理已是极为妥当的法子了。
三国时曹操削发代首，如今杨过不过是效仿一番。他也知道完颜萍定是做不出那等枉杀他人的做法，可不报仇又难以心安。
如今耶律齐替父泯仇，杨过这般做法即便是最苛刻的道德大家也挑不出丝毫毛病。更何况完颜萍已在心底里将杨过视为自己未来夫君，有了夫唱妇随的想法，自然更没有意见。
遥遥回望汴梁城，杨过叹道：“完颜妹子，咱们这便去终南山寻萧大哥如何？”
完颜萍冲他嫣然一笑，眉眼弯弯。
……
第五十二章 退兵
这一年的冬天应该会十分寒冷，刚过中秋，天地间的热气似乎瞬间被吸走，北方草原上竟下起雪来，原本枯黄的草原上两三天功夫已被白雪覆盖。
正准备打草储备，准备牛羊马匹过冬所需的牧民们措手不及，整个草原上牲畜尸体遍地。
黄河以北地界上已瞧不见一丝绿色，苍茫一片。饱经战乱的百姓眼中全是凄惶，大多数人应该会在这饥寒交迫之中死去。
这股寒意直透江南，洞庭湖君山上的梧桐树早早地黄了叶子，满地飘零。桐柏山绵延八百里的半山腰上已围上一条红色绸带，枫火连天。
自黄蓉东去临安，三个小儿女离了襄阳，郭靖的每天基本上都是在城楼上度过。蒙古鞑子这些时日已经安分了许多，不再那般不要命地强攻。
罗神通陪他站在城垛后面，遥望绵延数里的蒙古营帐，心头压上了一团阴云，如此阵势，莫非他们真打算在过冬之前攻下襄阳？
襄阳城城墙外壁已凹凸不平，被蒙古鞑子的利箭、攻城器械不知击打了多少次，就连城垛上如今也是残缺不全。
残缺的不只是城墙，还有人心。城楼子上的士兵们歪歪扭扭斜倚在那里，说不出的懒散。他们眼里早没了年轻人应有的鲜活，惟剩下对战争的麻木。
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存在的意义便是这座襄阳城，他们是这座城池的灵魂，他们麻木了，襄阳城自然也是麻木的。
程大元的府里笙歌不停，宴饮不断，不管打不打仗，他总是最先回到自己家中的那个人。
襄阳城中多豪侠，豪侠们不打仗的时候能做的事就不多了。郭大侠明文规定，江湖人士不得侵扰百姓，不得以力欺人。
亏得他们大多是游侠儿，从小学会了遛鸡斗狗的本事，三五一群地蹲在街角巷陌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赌钱是他们的最爱，除了赌钱他们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反正有**良家妇女的当场被郭大侠废了武功，赶出了襄阳城。有酗酒闹事的被郭大侠一顿军棍打得皮开肉绽。
百姓们对这些聚在城里的江湖好汉们不再那般惧怕，反正只要被欺负了就去告诉郭大侠，总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们没有事儿做的时候也上去凑凑热闹，输赢的关系都不大，只要开心就好。自从这襄阳城被围以来，已经没有多少事能让他们开心了。
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脸上也没了鲜活的神采，她们眼中满是惊恐，听不得擂鼓鸣金之声，听不得蒙古人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天际已经起了凉风，城楼上空一片阴云。郭靖狐疑地抬头望天，喃喃道：“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罗神通摇了摇头道：“这是江南降温的征兆，江南的天气总是这般，一旦降温便是阴雨绵绵，让人好不厌烦。”
郭靖恍然，他自幼生长在大漠，婚后又和蓉儿居住在桃花岛上，脑子里对天气的那点辨别意识在这里完全没用。
刘霸刀刚赢了些银两，扛着大刀爬上城楼来，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忽而脸色大变，“郭大侠，得叫兄弟们准备一场恶战啊。”
郭靖当年是蒙古人的金刀驸马，对蒙古人的习性了解非常，此刻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罗大侠，传令让城中士兵随时待命，所有江湖好汉们提高警惕……”
他摇头苦笑道：“原来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与东海上的天气差不多嘛。”
刚刚吃过午饭爬上城楼，蒙古营中号角之声响起，旌旗漫天，呼喝之声响彻云霄。
郭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襄阳城守城的偏将在听见号角声之时从城楼子里走了出来，遥望见蒙古鞑子的阵势不禁面色微变，“看来这次蒙古人是下定决心拿下襄阳城了。”
郭靖拳头在城垛子上狠狠一砸，笑道：“成败在此一举了。胜，咱们又能安生地过一个年。败，就让咱们一起与襄阳城一起覆灭。”
偏将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步伐坚定地转身去吩咐手下兵士做好守城准备。
刘霸刀也带着江湖好汉们上了城墙，一群彪悍的汉子望着滚滚而来的马匹洪流脸上泛起残忍的笑，已经两三天没杀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杀蒙古鞑子是最开心的事情，看着他们胸腔内的血汹涌而出，那种快感比起看见媳妇丰腴白嫩的身子也不遑多让。
这一仗注定是惨烈的，因为蒙古人有攻城的决心，因为襄阳城有守城的信心。
忽必烈昨夜今晨接到大汗八百里加急，说大漠遭遇白灾，马匹牛羊损失无数，草原上哀鸿一片。征南大军的补给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希望他们尽快解决战斗，全线息战。
面对如此状况，忽必烈也无法可施，趁着这些天养精蓄锐，趁着营中粮草丰足，他要发起今年的最后一次攻城战。
他从未想过攻打襄阳城会是如此艰难，这已经是第二年。蒙古大军战无不胜的前进步伐竟然在这里被生生阻遏了两年，他心中郁积了太多的不满。
战争是绞肉机，眼见着鲜活的生命两厢碰撞，化作头颅翻飞，化作血流成河，化作尸横遍野。
江湖好汉们向来是喜欢直来直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他们最喜欢的战斗方式。所以他们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城墙高约二十丈，能下去的人不止有胆气，更有惊人武功。不过这些在目前看来都不重要，因为蒙古人的攻城器械已经搭上了城墙，即便是轻功最差的人也能从城墙上跳下去。
下面满满的都是人，他们的一身功夫在这里能起到最好的效果。铁砂掌一掌拍下去，蒙古士兵的脑袋就冒出了白花花的脑浆。趟地刀本是近身刀法，只见白光数道，围上去的蒙古鞑子已经脑袋分家……
最惨烈的依然是城墙上的战斗。蒙古人向来有悍不畏死的精神与意志，即便许多云梯上的袍泽已经被犹如猛虎下山的宋人打死杀死或是推下云梯，可他们还是凭着一股气冲了上去。
有几段城墙上已经有蒙古鞑子冲了上来，守城的士兵被杀死后尸体从城楼上丢了下去，在下面堆起尸体垫子，即便是有袍泽从云梯上摔了下去也能保证他们不被摔死。
许多襄阳城守军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变成了一摊肉泥。
最早看见蒙古人冲上城楼的是罗神通，只见他金刀飞舞，满脸满身的全是血迹，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将眼前的云梯推了开去，便冲忙赶往已经站了不少蒙古士兵的城墙。
他的神经已经麻木，只知道看见穿着蒙古军服的人就挥刀看去，一刀一个，毫不含糊，即便他修为精深，此刻也不禁有些气力衰竭之感。
城楼下的蒙古人依旧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城楼，翻下城墙的江湖好汉们已经有许多被那潮水淹没，偶尔翻起数朵浪花不多时也归复平静。
……
郭靖已经不敢再用威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他已经意识到今天的坚守战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自己得保存体力进行持续的战斗。
刘霸刀身上已经插上了好几支羽箭，面上一片狰狞，手中大刀依然沉稳有力，坚守着自己看护的那段城墙，一旦有蒙古鞑子爬了上来当头便是一刀……
……
这场战斗从晌午十分持续到暮色深沉，襄阳城的守军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着说话，江湖义士们也已经精疲力竭，蒙古鞑子一共发起了三次猛烈进攻，都被生生阻拦在了那恍若坚不可摧的城墙之下。
郭靖丝毫不顾形象地摊在城楼子边上呼呼喘着粗气，晚风拂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百姓们见外面已经没了厮杀之声，纷纷赶来城墙之上，帮忙包扎伤口，清理伤员。
罗神通被发现的时候背倚着城垛站立，双目圆瞪，眼珠血红，身上煞气惊人，面前的蒙古鞑子尸体堆满四周。
清理尸体的百姓们将蒙古鞑子的尸体刨开，才发现他的双腿竟早已被齐膝砍断，身上伤口无数，他靠着那些蒙古鞑子的尸体支撑方才没有倒下。
百姓们好不容易在尸体群中找到他的双脚为他续上，每个人心中有莫名的震撼，那一刹那竟有莫名的酸意袭来，眼泪欲落，心却是一片火热。
刘霸刀身负重伤，被抬着下楼的时候还望着郭靖咧嘴一笑，依旧有冲天的豪气。
负责清理战场的官员来报，襄阳城守军十不存一，江湖好汉们活着的不超过十个，并且个个重伤。
当百姓们要找程大元为阵亡人员主持招魂仪式的时候，才发现这襄阳守将竟然还醉倒在家里，身边躺着两个赤身果体的娇美人儿。
愤怒的百姓心中再也没有律法规矩，老少爷们儿们将他赤条条拖到街上，棍子、耙子、菜刀、铁锹……什么有用就用什么招呼，等到郭靖缓过气来赶到之时，那程大元只剩下一堆烂肉。有饿极的野狗闻见血气味道，从巷子里钻了出来，叼上那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