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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蛮荒之期的神兽。”念安倒是无意捉弄于她,夺了鼎便站于一旁,“鼎之至阴,乃不详,狰生之日月,却同是属阴。只是相貌狰狞,有着镇压之意。也便只有这兽,才能克住此鼎”
阮年就想到了今日在沐浴之时望见的鼎。
沉吟了半刻,语气微微凝重起来,“今日我沐浴之时,便见着了一个和这差不多的鼎。只是还未等我多瞧,我便睡了过去。醒来时一片漆黑,我心里竟有些怕。因为我竟觉得那鼎似要将我吞入它肚中”
“那便是了”念安垂着眸子好似在思忖着甚么,静默了片刻,便又抬眸淡然道,“那置于角落中的鼎定是笙邪”
“笙邪?”这名字听起来非常怪异,却又透着一股森然地寒意。
念安的唇边倒是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神情又是似笑非笑地,“你倒是命大,遇见它,竟只被勾了一丝残魂”
“。。。”阮年眼前一黑,忽的就忆起那股冰凉的刺痛。
“笙邪便是未刻神兽之鼎,也便是邪鼎。凶名赫赫”念安淡淡地觑着它,“只需在鼎内燃上香烛,便有吸魂勾魄之效。”
念安还想说些甚么,却又只是张了张嘴。
阮年心中兀自疑惑,“你怎知那鼎是笙邪?”
她转了身,面向桌上之鼎,语气淡然,“勾魂之鼎,便只有它了罢”
念安将桌上的红香挑燃。
并插在鼎中央,随后便将它放置于先前那个位置。
很香。
却又不同于以前闻到的任何一种香。
是极其好闻,却又显得有些诡异。
“你点香做甚么?”
“你可知,你今日便接触到你最不想碰见的东西?我现在所说的,并非是那鼎”念安一开口便让阮年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眸子寡淡寡淡,静静地瞥了一眼置于床头的白衣,“身上带着一股子鬼物的臭味,我自是要给你熏上一熏,否则念我今晚也睡不着了罢”
阮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白是因为她的话,红却也是因为她所说的话。
“且你身上,有四种鬼物的气息。”念安这句话直接让阮年的脸色由白转青,她却好似毫不在意似的,轻悠悠地继续道:“先是那件衣裳…”
“衣裳!”阮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件白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金线,腰间绣着荷花”念安轻轻道,“那件衣服的本身,是没有问题。可是,那朵荷花便是问题的根源”
“莫非…那是鬼物,化形于我腰间?”
念安摇了摇头,将那件捎来,并缓缓地摊开放于桌上。
那朵荷花还是那般美丽。
只是阮年却注意到,那荷花比先前更为的绚烂了一些。周围簇着的花骨朵儿都绽开了小小的花苞。
“要开了。”阮年揉了揉眼睛,奇道。
念安伸出手指。慢悠悠地在荷花上晃了晃。
便见得那荷花的根茎都颤了颤。
“荷花,也乃至阴之物”念安眼睛仍旧凝在那件衣服上,淡淡道,“出淤泥不染,不妖的缘故便是因为它本身便是妖邪到了极致的阴壳。”
阮年有些哑然。
“夏日炙炎之下,万般生物皆为萎靡。就连些平日凶悍无比的鬼物都要暂退三舍”念安眼神分外平静,右手晃了一个圈后,点在了荷花的根茎之处,“可便只有这出水芙蓉,娇艳欲滴,立之不倒。所以,这荷花,也便是一些阴物最好的宿身”
念安指尖下的荷花开始拼命抖动起来,一缕黑烟自白衣上袅袅升起,甚至带着一些尖锐的尖叫之声,非常惨烈。
“今日你穿着鬼物绣上的出水芙蓉,当真是讨他们欢喜”念安笑容极淡,清丽脱俗的脸湊近了些望着阮年,“你且要记住,越是美丽的东西,那便是越毒”
“那你也是如此?”
阮年望着那张脸颊,不自觉便吐露出了心中的疑惑。
瞧见她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真是好看,晕着光影,还带着一丝雾气蒙蒙。
只是怎么看,却也瞧不透她心中所想的。
念安不言。阮年便也不语。
她若是不想回答,那自己也不会逼问于她。
这些问题,应当是用心来感受答案。
念安收回了眸光,语气淡然,“那自然,我可是老毒妇”
那莲花慢慢的淡去。空中的黑烟却越积越多,缭缭绕绕的在空中荡漾着。
便在阮年担心之际。却发现燃在鼎上的那几缕青烟飘了过了来。绕上了那团黑雾。
顷刻间,那团黑雾便被蚕食殆尽,半分痕迹也未留下。
“好了”念安将那件衣服扯起,往阮年身上抛去,“以后便不怕鬼怪再偷偷给你锈上什么图案了”
阮年接过衣服。瞟了一眼洁白的腰间。便好好将它叠了起来放在凳子之上。
“该入睡了”念安说完这话。便也褪去了外衣。
里衣贴身,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细长的腿弧度精致。
那黑发散于肩后。
紧紧是这么一个背影,却也透着无限的美意引人遐想。
阮年见她斜斜地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便也爬上了床里边。
“还有剩下三个妖物,你还未和我说呢”阮年心心惦记着那三个妖物,嘟囔道。
“明日你自然便知”念安侧过身,挑了烛火。
房内一片漆黑。
身旁人的冷香绕着鼻梁,愈来愈浓郁起来。
阮年心如擂鼓,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便将身子悄悄地转了过去,面向于念安。
“我睡不着,你给我继续讲你那日在江南发生的事儿罢”
昏暗的房中,阮年只能瞧见她朦胧的侧脸。她像是合上了眸子,那脸颊的弧度却是充满了惊人的美感。
半晌,阮年便发觉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便睁了开来。
眸中揉着碎冰。
她也转过了头,默默地与阮年对视。
阮年甚至于能闻见她浅浅呼吸时,流连于她唇齿之间的清香,与她身上那清冽的冷香交杂,扑面而来。
阮年眼中有些朦胧。
“也罢,明日就要上路。便该与你说清楚”念安似叹非叹,“那一会,你可莫要恼我”
就在阮年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时,念安清冷地声音便缓缓落入耳中。
静静地飘在这篇充满熏香的空中。
“绕是我这么多年清冷的心性,那刻也产生了些好奇之心。走得近了些,我便发现于那男子的不同之处。”念安顿了顿,又淡淡开口,“我原以为那衣裳是黑色,走进了才发现,他的身上,竟全是鲜血,只不过时辰久了,血的颜色,都变黑了。大雨滂沱下,他身上的衣物都被沾湿。我便瞧见他的脚下,已经积攒了一大片黑褐色的血液”
“我素来不喜沾上鲜血,厌恶此人身上之污。我便只站定于他的几步之外。便轻声唤了唤他。他听见我的声音,竟真的回过了头。只不过那个动作实在是迟缓。”
“只是更为令我惊扰的事便是他的身子未动。头却缓缓的面向于我”念安语气之间略有古怪,“我也未再开口。他的眼中,便突然的落出血泪来。只不过,他却又同时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那笑声着实是凄切,嗓音也破碎得不成样子。身子也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我瞧着他奇怪,刚想开口问他这是发生了甚么。我却…”
“却甚么?”阮年叫她顿了下来,心中虽是毛骨悚然。但也却急不可耐地追问。
念安眼中幽幽。语气更为幽幽。
“我却瞧见,他的脸,碎了。”
第九章 启程
这句话入耳,阮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 梗着脖子僵着身体。
房内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念安的这句话实在诡异。但诡异得也着实是太过真实。
而且那淡漠的语气,竟让阮年生出一种那男人脸不碎才奇怪的错觉。
“碎了?”
阮年沙哑着嗓子低低问道。
在黑暗中,阮年实在看不清念安的神情,却只是望见眼眸半垂,像是在思考着甚么。
“确实是碎了”念安压了一分嗓音,“那张脸上的血肉骨骼,连着肌肤,碎成了一块一块,落在地上”
“他便死绝了。躺在我的脚边,一动不动。只是更让我诧异的便是,那碎在地上的血肉并未流出一丝血液。我凝神望去,细细翻看。竟发现那些血液都凝块,粘附在骨骼之上”
“雨下得更大了,我撑着伞,未移动脚步。约莫过了半盏茶,那尸体诡异地动了动。便在顷刻便融成了一滩血水,被雨水抹去了痕迹”
阮年心中竟有些同情于那个男子。
死去以后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就这样泯灭在一片雨水之中。
像是从未出现于这个世间一般。
“待尸体融了之后,我心中才通透起来。”
“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世间蛊虫千千万,却大多有能寻到相同之处”念安身子动了动,“那便是中蛊之人死状凄惨,并在死后,会散出一种特有的蛊味。”
“蛊味?”阮年想起了今日在茶馆遇见的那名小二,那刻她便闻到了一股怪怪的腐肉之味。
“嗯”念安轻声道,“蛊虫为无色无味,少数具有形体。也便只有待宿主已无生命气息后,才能察觉到那蛊虫的蛊味”
蛊虫也为腹中虫。
除非极其厉害的虫蛊,剩余的便都需将蛊虫从口至入人的腹内。
阮年嘴唇张了张。刚想把那日闻到小二身上气味之事告与念安,便被念安接下来的话语给堵在了喉间。
“后来我便在江南待了一阵子,发觉城内萧条的缘由也正是因为此蛊”
“难道那些平白的老百姓也知晓了蛊物的存在?”阮年惊道。
蛊,至于民间,只是一种诡谲的传说。被人们视为一种极其恶劣的不详之物。
谈蛊色变。并非没有缘由。
用蛊之人若是心非良善,确实会为害一方,造成生灵涂炭人间炼狱的惨景。
念安答道:“不。只是因为江南一带不断有人失去踪迹。导致人心惶惶,市间便流传出有妖物吞人一说”
“后来我便知晓,那苏氏之中。有养蛊人的存在”念安有些莫名的惆怅,“这浑水我并不愿意前去搅和。我只是为了寻到它而来”
“那究竟是甚么?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它?明明晓得追寻的后果便可能遇险。难道这东西竟比你自身的安危更为重要?”阮年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的心中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只是质问之间,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脸颊下的白枕有些冰凉的湿意。
等了许久,也未再等到念安答话。
房内死寂,阮年便知。她是不想回答。
那个“它”。究竟,是物还是人?
阮年情愿它就是它,而不是她或者他。
“睡罢,莫再想了”念安的声音很轻,卷着一抹倦怠。
随后阮年便感觉眼前一黑,那细腻而又冰凉的触感,伴着一股深沉的倦意向她袭来。
真是困了啊。
阮年很想看看念安此时的样子。
可是这只手却一直轻柔地盖在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