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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林彦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了，他佝偻着上半身缓慢侧卧到地板上，林丛冲过去抱住了他。
“他这是怎么回事？”林续成蹲到两人身侧问。
“你快走吧！都是因为你！”林丛对他喊，“你为什么要来！”
“……我看你们都该立刻滚蛋。”
贺正西的声音突然自玄关处响起。
很快他看见了地上的林彦，顿时神色大变。他迅速走过来，拽开林丛，把仍旧在喃喃自语的林彦揽到怀里，看向林续成说：“满意么？他被你们折磨成这样。”
林续成的表情不似先前那般自在：“林彦生病了？”
那一瞬，贺正西周身像是升起了杀气，他死盯着林续成，眼里充满威慑。
“有病的是你，还有你老婆，你们都该死。”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灯光下，林彦右脸上那一小片有些泛红的皮肤格外扎眼。贺正西用手揽过林彦的后脑勺，想再仔细看一看。
“哥你头晕么，耳朵怎么样，能听清我说话么？”他小心翼翼地问。贺正西还记得小时候林彦被许嘉临一巴掌打进医院的事情。
林彦挣脱开他的手起身，面无表情地边走边说：“我去冲个澡。”
贺正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从卧室到阳台，再到洗手间。
“不会寻死的。”林彦突然转过身，“我刚才只是脑子有些乱，现在已经没事了。”
贺正西迅速把刚从书桌上收起来的裁纸刀揣进兜里，磕磕巴巴道：“……哦……哦，我没想那个。”他不自然地抓抓头发，冲林彦笑了笑，“你进去吧，我就过来洗把脸。”
“随你。”林彦把外套脱下来丢进洗衣筐，披着浴巾推开了磨砂玻璃门，他里面有一件长袖和短裤，其实也没露什么，但贺正西还是把目光挪开了，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脑袋看林彦的脚踝跟小腿。等玻璃门被拉上，他就只能分辨出一些大概了，不过仍旧可以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还算比较安心。
贺正西胡乱地洗过脸，靠着洗手台紧盯浴室。他不知道林彦同林续成说的那些话，但进门看见林彦那副样子，身上还是发了一阵子冷汗。
“小贺哥。”林丛走过来，两只手绞着，“对不起，今天这事儿，都是我的错。”
贺正西抬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眼浴室里开始洗澡的身影，最终叹了口气，示意林丛出去说话。俩人回到客厅里，林续成也还没走，他掏出一根烟正打算点起来。
“别抽，我哥不喜欢。”贺正西对他说。
这跟林彦如出一辙的说话态度，让林续成感到不痛快，他夹着烟去看贺正西，像个上位者看小崽子那样。不过贺正西并不在意，坚持说道：“别抽烟，第二遍了。”
林丛了解林续成应该不会主动听贺正西的话，于是直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烟跟火机抢了下来，小声说：“这是我哥的家，你也注意点儿！”
林续成捻捻手指，问贺正西：“林彦怎么回事？他总是这样？”
贺正西没打算给林续成好脸色，只是冷淡地说：“你自己不明白？我哥不要你的钱，也没拿你的东西，还请你让他清静清静。别没事做了就来逛一圈，跟慈善活动似的。”
“我只想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做一些让他能接受的事情。”林续成说。他的语气里并不存在关切，反而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一样，类似于“我对他好，他凭什么不接受”的意思。
贺正西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这样的年纪，即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大概也不可能会忏悔了。”
见林续成又要开口，他张嘴继续道：“我哥很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林丛很不错，不代表就会对你也会很不错，你明白我意思吗。”
林续成皱起眉来，显然已经对贺正西的话感到不悦了，“你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等林彦洗完澡，我会再跟他谈。”
“容我替他拒绝。”贺正西走到林续成面前，压下心里的怒气，一字一句用力地说：“再招惹我哥，我宁愿犯罪，也要把你跟你老婆弄死。”
林续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连皱纹都被撑平了，很快，他舒展开一个笑容，对贺正西道：“你倒是对这个半路哥哥很上心。”
贺正西扬了扬下巴：“自然，我是人，你是人渣，咱们不同。”
有些稚嫩的模样与行事作风，但眼神坚定，挺勇敢。林续成不清楚面前这个男孩子与林彦的成长过程，更不可能主动去了解，但同时又必须承认，那个十多年前被他放弃的幼小生命，如今长大了，甚至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这个贺正西，完全是个强势版的林彦。
客厅里很安静，三人不发一语地站着。那边林彦已经冲完了澡，正盯着洗衣机转衣服。他懒得出去，也疲于面对林续成。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轻松舒适的夜晚，但被人弄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想，自己是不是太执拗了，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可如果不这样，他又该怎么办呢？他总不能让自己坚持了十多年的东西，随随便便就丢出去不要了。
林续成隐约听见洗衣机的声音，想走过去，被贺正西伸胳膊拦住了。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事情。”林续成说，“他毕竟还是我的儿子。”
贺正西掏了掏耳朵，嬉笑着道：“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恶心？再不走，我可报警了。”他掏出手机，冲林续成晃晃，“不然找个律师过来聊聊？我表哥是开律师事务所的，我暑假在那里实习过，认识一些专业人士，相信他们可以让你再也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林续成对这样的威胁并不在意，但他也耗尽了耐心，于是穿起外套，对贺正西道：“明天一早家里有人么？”
“你不是有钥匙？”贺正西说，“记得恢复原样儿，误差一厘米都不行。”
“那好。”林续成点了点头，回身叫上林丛，让他一起走，林丛不愿意。
“翅膀这么快就硬了？”
“我在这里住得挺舒服。”林丛坐到仍旧横亘在卧室门前的行军床上，对林续成说。
“再闹，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零花钱。”林续成严厉道。
林丛不以为然，反而硬气道：“那我就去告你。”他躲在帐篷后面，大着胆子同林续成对峙，“告你对亲儿子不管不问，还要去老家修路造桥装大好人！”
“你这是跟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林续成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他没想到林丛这个向来畏畏缩缩的小东西，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你就是欠揍！”他对林丛咆哮道，“日子过得太舒服，忘乎所以了是不是？！”
林丛探出半张脸喊：“你刚才打我哥，现在又要打我，一晚上把俩儿子都得罪个遍，可牛了！”
林彦在洗手间里越听越无奈，他估计这会儿林续成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搞不好还要怪罪他带坏了林丛。
“哥，要不还是报警吧，这得吵到什么时候，咱们这也太无妄之灾了。”贺正西走过去悄悄说。
“让他们闹就是了，我看林丛也是可造之材。”林彦目不转睛地盯着洗衣机，不咸不淡道。
贺正西拿不准林彦的想法，只好跟他并排靠着洗手台发愣。
大概五、六分钟过去，衣服洗好了，贺正西端去阳台晾，林彦收拾完东西走到客厅里，看着两人说：“把这当自己家了吧，要不我走？”不等他们回答，林彦又自顾自地朝厨房去了，嘴里小声说着：“不过，我才不走，我晚饭还没吃，但是没有你们的，建议定外卖，最好定我们餐厅，别指望会有折扣……”
“嘟囔什么呢？”贺正西端着空盆靠到厨房门框上，“你去休息吧，我来弄。”
林彦抬起脸，眼里有些茫然，没头没脑地回了句：“牛肉忘记解冻了。”
贺正西疑惑地问：“家里没牛肉了吧，走之前你自己还说回来去市场买的，这么晚了，也没必要吃那个，不好消化。”
“没有了？”林彦垂下头，突然急促道：“怎么会没有了呢？我去看看。”他打开冰箱，一层层翻下去，脸带歉意地对贺正西说：“真的没有，今晚不能给你做炖牛肉了，怎么办？”
贺正西把蹲在地上的林彦拉起来，温柔道：“明天再做，今晚上我们煮个面好不好？”
林彦抬高声音，两手哆哆嗦嗦，紧张地说：“但……但是，你……”
贺正西这时开始意识到，林彦应该是又出了问题。他没有心思再去搭理客厅里那两个人了，只得先连哄带骗地把人弄到卧室，接着开始给苏闻打电话。苏闻远在溪城，贺正西开了手机视频，让林彦与苏闻简单聊了几分钟。林彦依然是坐立不安的样子，甚至有些轻微呼吸困难。
但苏闻只是心理咨询师，并非医生，更没有办法立刻飞过来帮忙做疏导，最终他还是建议贺正西尽快带林彦去医院，他猜测林彦恐怕是有了重度焦虑的倾向。
“我哥的复查结果一直很好……”贺正西小声对苏闻说，“我实在没有想到又严重起来了，也许是今晚那个人渣过来，让他受了一些刺激。”
苏闻在电话里说：“最好给他做一个比较全面的体检，排除一些不必要的担心，在治疗方案上，记得要听医生的建议……”随后他又安慰道：“其实你哥不算很坏的情况，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现在这方面的理论跟技术都在更新，治愈率也一直在提高，你不能慌。”
贺正西怎么会不慌，林彦向来聪慧优秀，他还要继续在学业上深造，或者是成为一名优秀的连锁餐厅管理者。如果人生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强行转到别的路上，那是不可想象的！
也许是察觉到了贺正西的不对劲，苏闻劝慰道：“你哥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的能力。况且，你算是他最亲近的人，要绝对的坚强，懂么？”
贺正西哽咽着应下，向苏闻表示过谢意，挂断了电话。他不敢回头看林彦，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难过。
“你不要太担心，我刚才脑子里有些乱。”坐在床上的林彦突然出声说，“就跟计算机处理器一样，偶尔出点问题很正常的。我清楚自己的情况，我很清醒，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贺正西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水咽回去，走到林彦面前，抱着他说：“我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林彦哈哈笑了两声，接着他神色黯然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说道：“哪有那么多公平可以讲，公平要靠自己去拼。”
贺正西不知该如何开口，仿佛任何安慰的话都太轻浮随意，他搂紧林彦，下巴反复不停地点在林彦的肩膀上。
“别怕。”林彦拍了拍贺正西的背，“其实抽屉里有药，只是我总不吃，这回看来是要认输了。”
“哥……”贺正西摩挲着林彦的脸颊，“不认输，我们绝对不认输。”
贺正西暂时不敢让林彦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他把林丛叫过来，吩咐林丛去做晚饭，自己拖了把椅子一直守在那里，跟林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