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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什么玩意儿！”方玦揉着眉骨睁开眼，看着那连蹦带跳在地上活跃几圈总算减速停下来的豌豆，“林彦你这是干嘛呢！”
“没干嘛，浪费可耻。”林彦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刀，刀刃锃光瓦亮。
“啧！”方玦把豆子捡起来，搁身上蹭了蹭，重新放回盆里，冲林彦竖了个大拇指，说：“厉害啊，玩得溜。”
林彦嘚瑟地挑挑眉，“给你们俩五分钟时间赶紧弄好，不然咱们的晚饭得吃成夜宵。”
“好的小林老师！”方玦举着豆角敬礼，林彦一笑，转身提着刀走了。
方玦在旧祠堂住了四天，期间跑完了贺正西的转学手续。周五，他跟钱胜一起把鉴定的结果交给林彦，之后就要先带着贺正西回燕城了。
“你去了那边，暂时就别回来了，折腾。”林彦捏着那份鉴定书，翻来覆去了看了几遍，对贺正西说。
“为什么啊……”贺正西不解，“反正这段时间也不上课，我就考个试，剩下的时间基本就自学了，假期后才去学校呢。”
“别。”林彦低头说，“我受不了你反反复复地跟我说再见，太难受了。”
贺正西愣了，他从没听林彦聊起过这样的话题。林彦说自己会因为再见感到难受，贺正西心里也突然难受了起来。
他的嗓子一阵发堵：“哥……”
“停，别起腻。”林彦打断贺正西的话，“等你走了，我就去找班主任，撤掉走读申请，住到学校去，这样也不用赶时间了，很方便。”
“……嗯。”
小卧室里很安静，只有林彦不停翻看鉴定书的声音，贺正西不懂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看的，他很想开口，却没话可说，也无从说起。
贺正西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斟酌措辞，才能完整地把心里话讲清楚。实际上，他也没有足够坚定的立场，来支撑想要说的话。
两人就此不发一语地各自沉默了两分钟后，林彦总算不再翻那几页纸了，他走到院子里，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重新回来，打开书本开始写作业。
定下了出发的日期，时间像是过得更加飞快了。贺正西在新的班级里还没交到好朋友，除了老熟人冯兴，剩下要道别的，就只有篮球队那帮人。但作为一个学习好、长得帅、又擅长运动的初二男生，贺正西不需要主动去做什么，总会有人对他感到不舍。特别是那些暗恋他的小女生，一个个都准备了礼物，杨俞心虽然被拒绝了，但依然大大方方地同贺正西道了别。
林彦给贺正西买了本同学录，说不要辜负了人家小女孩的心意。其实在贺正西看来，这东西用处也不大，但没有这个形式，又好像少了些什么，就留下了。同学录可以拆开，每个人都能写，还能交换，贺正西自己也留了一张。上面除了姓名、年龄、电话这些基础的资料项目，还有个小小的分类——最喜欢的人。大多数同学会写喜爱的演员、歌手、球星，偶尔有爱开玩笑的，会写自己的同学。贺正西填到这里的时候，提起笔就写了“林彦”。他能迅速跟人混熟，但并没有谁能让他放到心上，只有林彦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张正方形的彩页，最后被小心地装在一个信封里，跟随贺正西飞越一千多公里，去了那个大而热闹的城市。
“我还是头一回去机场，感觉都要迷路了。”在回去的车上，林彦跟陆驰说。
“等三年后，你可能也要从这里飞出去的。”陆驰笑着拍拍林彦的脑袋，“走吧，哥请你去吃一顿。”
“又吃？最近聚餐太多，再也不想去饭店了。”林彦吃够了离别宴，此刻对任何餐饮场所，都敬而远之。
陆驰笑出一声气音，说：“要不去我家吧，我给你阿姨打个电话，她念叨多少回了，千万别再拒绝，她如果伤心了，倒霉的可是我这个当儿子的。”
林彦笑得停下不来，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在家里的地位可太岌岌可危了，什么时候翻身当主人啊。”
陆驰握着方向盘直叹气：“哎！没希望啦！”
“嗯嗯……没希望啦。”
林彦盯着手里的篮球小挂件，自顾自地又笑了两声，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陆驰适时地闭了嘴。他拧开车上的音响，丢过去一包纸巾。
初秋在燕城表现得似乎要更加明显一些，街上刚刚下过雨，杨树叶子纷乱地落到地上，又被环卫工人迅速清扫干净，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留不下。
车窗外凉湿的空气落在贺正西的脸上。
这座城市一直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如今回来，依然是陌生的。
“到了那边，好好学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电话找我说。”林彦在机场大厅里递给贺正西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临别礼物，要珍惜啊。”
他弯着眼睛，笑容温和，跟贺正西说话的语气也难得正经。贺正西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时间拿去拆礼物，于是他鼓了鼓勇气，凑过去，伸开胳膊，林彦却躲开了。
“别，给你哥留点儿面子。”
贺正西听完又缩了回去，但最终，他还是不管不顾地靠上前，咬了一下林彦的衣领。
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想念已经填满了胸腔。哥哥在做什么，他会不会也在想我？那个破旧的小院还是我的家么？
贺正西把林彦给的盒子从书包里掏出来，包装纸是篮球的图案，裹得也很用心，边边角角平整完美，一看就是林彦的习惯。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一封信掉在车座上，贺正西捡起来，打开。
「亲爱的老弟：
还是第一次这么肉麻，我写下那三个字的时候，牙都快倒了。
盒子里是一台手机，这花了老哥很多钱！还有那个篮球小挂件，也很贵！为什么一个挂件要25块？！我看要给物价局打电话投诉了……对了，那个包装纸，值五块钱。这些全加来可是一笔巨款！你知道的吧！所以，必须珍惜，不准弄坏。
其实坏了也没事，别当垃圾丢了就行。
哎，我也想给你买更贵的，没办法，老哥的财力有限。很可惜不能当面给你过生日了，虽然你的生日也是我随口胡诌定下的。咱俩一起过不就能省下个蛋糕嘛，还热闹，你肯定理解！
你家里人给的钱，我留了15万，许老头的案子说不定用得上。我不会动一分的，咱们的感情，跟钱没多大关系，而且你这些年，也没花几毛钱……跟你说这个，主要是希望你别嫌哥财迷。
虽然你可能耳朵听出茧子来了，但我还是得说。在新的学校，好好学习，有时间可以交交朋友，但是，不管做什么事，心里得有衡量好坏的底线跟原则。你家里的长辈都挺成功，似乎什么都不缺，但不代表你就能当个闲散少爷了，该用心还是要用心，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成不成功，标准很多。你说要做医生，这是个很不容易的目标，不过我相信你，我林彦的弟弟，无论做什么都是优秀的。嗨，就算当不成，或者不喜欢了，也没什么，随缘吧。
不要天天想着回来，要多考虑你父母的想法，跟他们好好相处，青春期也不能叛逆，学会忍耐。有什么脾气，多做几道数学题冷静冷静，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手机号存的是你之前夏令营用的那个，以后归我了。
记着，任何事，可以钻死胡同，但要知道转身走出来。这话有点玄幻，再过几年，自己琢磨吧。
我这写得乱七八糟，也没重点，想到哪写到哪，没写到的，你自己补一补。
差不多就这样了。
你个头窜得快，小心变成电线杆，悠着点，给群众一些活路。
受不了，我牙齿真被自己酸倒了，不行，今晚估计要去学校食堂打份水饺吃。
你全宇宙最霸气的哥哥林彦
贺正西捏着盒子里的那张信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亲爱的哥哥，你为什么不多写一写你自己的事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送走贺正西，林彦的生活简直像闲置出来个两居室，太、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搬进寝室，不然心里发慌没底。他还要尽快找到兼职，填补休息日跟长假。
“要不我也住校吧，假期后，班上就剩下我一个人走读了。”蔡栩生叼了根冰棍趴在护栏上看天，他是实验班里唯一一个不像高中生的人，“哎……呀……啊……多么无聊……”
“你傻吧，五分钟就能到了，还住校，有毛病。”林彦瞅了眼他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各式冷饮，无奈地说：“而且，快10月了，最好别再吃冰啦，会肚子疼，跑厕所。”
“林彦哥哥……”蔡栩生突然伸手搂住了林彦，他身上带着些淡淡的香味，大概是男士香水，他撒着娇说：“你也收我当弟弟吧，我需要一个对我嘘寒问暖的好哥哥，我很可怜的。”
林彦笑骂：“去你的吧！我弟可没你这么骚气会玩儿！”
他挺喜欢蔡栩生这个朋友，虽然大白菜说话的方式太随意，人又跟只孔雀似的，过分耀眼，可心地不坏，性格有趣，英文说得好，在一起说话聊天的氛围非常轻松。林彦一个人呆着，往往就会把日子过得很沉闷，有蔡栩生插科打诨，死水还能有一些小浪花。他在这个学校里没几个熟人，孙林林被训练搞得像死狗，而且每次见面都要替班里的大哥问交朋友的事情，林彦现在见到他都贴墙根躲着走。
蔡栩生对于这一类的八卦，显然很感兴趣，并且回回都爆出精彩评论。
“说不定哪天，你就要被那位大哥堵在学校的小黑屋里给强。上了，真的，去见一见他吧，然后拒绝，我可以作为你的小弟全程护航。”
林彦刚一开始听见这样的惊世言论时，还会暴跳如雷，后来慢慢习惯了，就随他说，反正也不掉块肉。
总体来说，林彦的高中生活，开启得相当顺利。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贺正西离开带来的挫败感。
虽然他已经足够成熟懂事了，但依然无法得到来自贺正西家人的信赖，林彦看得出来。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中学生，有什么资格去说能给弟弟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因此他不敢随意地开口把贺正西留下。
贺毅在临走时，吩咐方玦给林彦留下30万，当作过往的抚养费，林彦立刻就拒绝了。两个人就此沟通过许多次，彼此都不肯松口，最后林彦咬咬牙，拿了一半。只有这件事，他感觉有些对不起贺正西。
他喜欢钱，可也知轻重。贺正西是自己的弟弟，养弟弟不是交易，拿钱就变质了。但贺毅说得又很对，许嘉临的案子肯定是需要钱的，到时候拿不出来怎么办？他们那些可怜的存款，恐怕不够用。还有钱胜，他是沈涵专门请的律师，林彦计划着要补一些劳务费给沈涵，不然未免太不厚道。
即便有许多待解的烦恼，但在林彦看来，这一年的秋天依然过得很快。忙忙碌碌的课程和考试让日常生活变得无比充实，甚至一转眼，11月竟然已经到眼前了。
“来，你辛阿姨千叮咛万嘱咐的爱心水饺。”陆驰把保温桶提出来，放到食堂餐桌上，“她这周被我大姨叫回去住了，我是送饭大使，一个也别剩，不然回去挨骂。”
“那咱俩分一分。”林彦打开书包里，把餐盒拿出来，“这么多，吃不完。”
陆驰制止他说：“不爱吃水饺，我去打份肉。”
林彦掏出饭卡递过去，“今天你可以试试糖醋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