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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林彦捏捏车把手的橡胶小喇叭，“我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啊，你发张照片吧，不然不好认。”
“长得没你好看，我都不好意思发。”郑启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违和的害羞，把林彦给惊得浑身打颤，他抖落一胳膊冷汗说：“随便你哈，爱发不发。”
郑启风：“发发发，我回宿舍就发。”
“行咧！那我先挂了，钞票在招手呢，我得去干活了！”
“嗯，回头见！”
收起手机，林彦把书包带往腰上一系，抬脚蹬起自行车往校门外蹿。他在耳朵边上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开始了思考，郑启风这人也挺神的，并且或多或少的，他仿佛能猜到些郑启风的目的。体大、七班、孙林林，不需要过分深究，绝对就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让孙林林递话的那个傻缺了。
什么玩意儿一起兼职，这货怎么不去做间谍呢，估计早发家致富了！
随便吧……随便，林彦想。只要不越界，他就懒得管。这些人，跟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愿意浪费更多感情，他只要经营好手边的人际交往就行了。在溪城的日子，严格说来，根本算不上辛苦，林彦有交好的朋友，还有关心自己的长辈，他没有所谓的社交花费，但当自己离开那里，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就得掂量掂量发展一份新交际的成本。
林彦一路风驰电掣，柔软的头发被风带起来，半袖T恤衫上有晒过的洗衣皂味道，整个人比高考前看起来朝气许多。
学校附近有间新式书店，跟外面的普通书店不同，会贩卖一些生僻著作与杂志，还有7、80年代的正版欧美老唱片，平时来往的顾客很多。店主是个戴眼镜的风趣老头，时常丢下顾客跟满满当当的书籍唱片，出门跟人斗嘴下棋，买东西的顾客会主动把钱放进收银台旁的小木盒里，找零、装袋自助进行。
前段时间林彦去书店闲逛的时候，很偶然地帮这老头抓了一个偷书的小贼，那老头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他。林彦烦不胜烦，最终提了个折中的建议，他说，不然你收我做兼职好了，上上下下的都没人管。
然后林彦就顺利地获得了这个在中、晚饭时间到书店看门儿顺带收银的工作，那老头是个跟蔡栩生一样的混血，连性格都差不多，甚至对薪水完全没有概念。
“还好我善良，不然得白撒出去多少票子。”林彦疯狂腹诽着，锁好自行车走进书店。
“哟，来啦，赵老爷子前脚刚走！”过来送水的小哥笑着说。
“跟店不是他的一样。”林彦嘟囔着挂好自制的员工牌，规规矩矩地站到收银台那张大木桌后面，吆喝着扫码收钱。这地方的收银桌跟超市的完全不同，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黄花梨木桌摆在门口，看着像是花了大钱，也有些年岁，但搁门口不就糟践了么？林彦想不通。不过，整个书店的风格本身就是没风格，连顾客都是奇装异服里偶尔掺和几个西装革履，就这么杂七杂八地混在一起，其实也挺有意思。
林彦在这守了差不多快两个钟头时，店主老头眯着眼晃回来了。
“您少喝点儿吧，指不定哪天就躺外边啦！”林彦把中午的流水打出来给老头看，老头顺手给扔进了熊猫垃圾桶。
“……您爱看不看，我可得撤了。”林彦把老头的保温杯递过去，随手说了声走人，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还想着下午给我稍俩你们食堂南瓜肉馅儿的薄皮大包子呢！这就蹿啦！你们这些混蛋玩意儿，年轻了不起啊！我跟你说，我也很年轻的，我现在，顶多也就18！”老头自言自语地骂一阵，挪着烂醉的步伐努力绕到他的大木桌前，抄起保温杯拧开。他上下来回地寻摸了个遍，最后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个粗陶小茶碗，自斟自饮起来。
林彦回到学校，上完课后没多久，手机里收到一条短消息，他打开一看，郑启风的，还附带一张照片。
估计是刚做完训练的时候拍的，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傻笑着朝镜头比树杈，还算挺清爽的一个人。
“操……怎么不来个女的喜欢喜欢我？”林彦躺床上想。
也不对，其实女孩子还是占主流，但基本都被我辜负了。林彦郁闷地琢磨。
他回宿舍躺了半个钟头，又跑图书馆耗了一阵子，之后得继续去书店呆着。路过食堂时，他想了想，转身进去买了四个南瓜馅儿大包。
结果刚出学校大门，当面就迎上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高中放学这么早？”林彦刹住自行车。
“早下半节课，我在家无聊死了。”贺正西说着话就要把书包往车筐里丢，被林彦给一手挡了回来，“别放那，小心被抢。”
“行。”贺正西应了一声重新背好书包，“你自行车看着挺新的。”
林彦拍拍后座：“上来，哥带你爽一圈，体验下豪车！”
“我最近胖了，能行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长肉也在长个子，完全不胖。”林彦认真地看着他，“你千万别学人去减肥，根本不需要。”
贺正西：“不会的，我身材还算标准。”
“那不就得了！”林彦把自己的包扔给贺正西，重新跨上自行车，“走吧，去瞧瞧我兼职的那家神奇书店，感觉你会喜欢。”
从学校大门口到那书店，不过五分钟路程，林彦详尽称职地给贺正西介绍周边的设施跟风景，可惜的是，那些话都随着风直接以路过的方式消失到空气中去了，贺正西压根没听。
他觉得五分钟实在太短，他还没捏够林彦的腰，没看够林彦的大腿跟脚踝，连林彦的后背都没找着机会搂一把。
“这么快啊……”贺正西抬头看书店的招牌，脸上带着意犹未尽。
“不然呢，再远个几百米，我估计就不来兼职了。”林彦推着贺正西的背走进店里，老头居然没走，林彦把包子递给他，往里走了几步开始整理书堆。
贺正西跟那老头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几个来回，最终败下阵来，去追随林彦的脚步。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买来送你。”林彦低着头边搬书边说。
“这里的书挺贵啊。”贺正西拿起一套又厚又重的，“噢哟，还是外文的旧书。”
林彦探过脑袋看了看：“是啊，我之前瞧见有几本英文医学著作来着，据说国内没引进，我忙完找来给你看。”
“我吗，我这破烂英文水平，能看懂么？”
“破烂英文？别闹，你没问题的，再不行，还有我跟辞典。”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试试看。”虽然兴趣不大……
“嗯，我稍微清理下这里边儿，就拿给你。”
林彦套上口罩，趴到大书桌下面。长年堆积起来的废纸跟不明质地的绒毛不能用吸尘器，他只能这么干。
贺正西随便抱了本书，边翻页边观察林彦凹下去的腰。
原来我哥还有腰窝啊……
腰带稍微有些低了，还是松？总之再往下，就直接露了！
贺正西觉得，自己恐怕是被喂了迷魂药，要完蛋了。他愣愣地盯了几秒，鬼使神差般伸出胳膊，将手掌覆在林彦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去。
“我*！贺正西！你要让我吃一嘴垃圾吗？！”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我觉得你刚才肯定没想什么正事儿。”林彦顶着一脑袋灰，从桌子下爬出来。他常年在临水街那个打工客群居的巷子里熏陶着，身边再加个贺正西，儿化音竟然几乎与本地人无异了。
“那你认为我在想什么？”贺正西推了推镜框，状似冷静地回道。
林彦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高他半头的中学少年，心里突然有些发憷。贺正西最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搞来一副没镜片的眼镜戴着，乍一眼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如果蔡栩生也在，肯定会说贺正西是个真正的斯文败类，他之前说林彦像斯文败类，但很明显，贺正西的形象，更斯文，更败类。
每个人都有一些复杂的面，对着A哭，对着B笑，对着C跪舔，但贺正西的复杂是指数级。面儿上二愣子精神放光芒的时候，内里可能还藏着一百个酷哥，一百个酷哥又得独立分化出一千种性格。虽然稍显夸张，但贺正西确实非同一般。
“我才懒得猜你，作业多吗？二楼有桌椅。”林彦抓着扫帚说。
“不算多，晚上跟你一起去上自习的时候写。”贺正西说完话，朝林彦伸出一只手，林彦立马躲开，往后退了两步，“你这是要跨越世俗界限了？”
贺正西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接着他笑了起来，不太像个高中生。
“哥，得换我问你在想什么了！”他迅速把林彦头发上的几片碎屑抚下去，掏了包湿巾塞给林彦，“你头发粘上东西了，我只是想帮你弄掉而已。”
林彦尴尬道：“那您可真是细心。”
贺正西歪歪脑袋，一脸无辜。
林彦伸手给他作揖道：“大少爷，您要是有功夫，就帮小的看看店呗，门口那大爷，哦门口的大爷已经跑了。您先帮忙去顶一阵儿，站门口杵着就成，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肯定爱您。”
贺正西摆起架势挥手：“那行，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这家书店营业时间比较短，太阳下山就打烊，没有夜班。晚上7点钟，林彦把卷帘门锁好，拉着贺正西理了半个多钟头的货就准备走了。
“这店就你一个做事的？理货、打扫、收银……还顺带外卖？”贺正西按着手指数，“不累么？”
林彦把短衫袖子往肩膀上一撸，跨上车子，“这有什么可累的，人家时薪给得很高，关键那店主性格不错，我刚入校，找个信得过的合适兼职不容易。”
“……反正不管干什么，你都说不累。”贺正西跨到后座上去，“还说大姑娘小媳妇呢，明明你也是，你还深受老头老太太的喜爱。”
“那叫魅力，懂么？你嘛，不行，还得修炼。”林彦边骑边道，“不过，你这年龄，不修炼也无所谓，都说放肆青春，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放肆。”
贺正西靠在林彦后背上，半晌没说话。燕城初秋夜里的风有些凉，隔着布料，贺正西感受着林彦的温度。就在刚刚，他神奇地发现，自己对“你这年龄”四个字，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回到学校，林彦把自行车推进车棚上锁，转身看了眼一路沉默的贺正西，笑着问：“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饱？书店门口的土掉渣够吃么？”
“我吃了俩，还是豪华套餐版，你说我饱没饱？”贺正西无奈道。
“那你故作深沉个什么劲？”林彦说，“只要肚子能填饱，别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听起来蛮有道理。”
“没道理就坏了。”
贺正西有点想笑，林彦总是句句箴言，即便哪里不太对，他也找不出能反驳的地方。
“走啊，不知道能不能抢到自习室好位置。”林彦抬腿踹了贺正西膝窝一脚。
“对你弟能不能温柔点儿……”语气相当不满。
林彦在黑夜里努力翻出个白眼，叹气道：“全世界只有你能让我浪费力气连踹带骂了。”
贺正西立刻觉得有点儿马尿上头，他暗自嘿嘿嘿地笑了一阵，心情十分愉快。
周五晚上学校自习室没人查岗，贺正西个头高，神态成熟，他进门时昂头挺胸地跟在林彦后面，无所畏惧并且极其自然地混进了自习大军里。
贺正西认真做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