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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温声道:“我是楚小姐的姑妈叫来陪她的; 她喝多了,我这就带她去休息。”
“还休息; ”叶朗站得离他近了些,他个子高,不输气势; 冷冷地一眯眼睛,“怕我截你的胡?”
楚仲萧醉得快站不住; “姑妈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还能不要么?那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人等着……”
“让他们滚。”叶朗不耐烦地卸了那男人的力道; 抓着楚仲萧就走了; 拽了她好几个趔趄; 都没了装模作样的心情; “……你他妈不能温柔点?”
楚仲萧一路被他拖到阅览室里; 面对着满屋藏书; 还给喂了一把醒酒药; 任谁也浪不起来了。
“你不回家?”
“回哪儿去啊,”她醒了酒,一脸厌世地窝在沙发里; “不回。我在这睡一晚。”
“要不你先回我家。”叶朗这提议让他挨了一脚,楚仲萧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围观你和你哥虐狗吗?不干。”
“嗯,”叶朗全无心肝地应道,“反正你已经够惨了,雪上加霜也没什么。想自杀吗?我助你一臂之力。”
“……”楚仲萧给他气得够呛,“我当初为什么不拆散你们!”
叶朗不给她机会拒绝,直接使用蛮力把她拽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老巢,“你要是继续呆在这个地方,才会真的自杀。”
“你……”楚仲萧声辩了一会,无可奈何地住了嘴。
眼看着对方不为所动,她被摁进车里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调出了一个视频,“我给你说,虐待小动物往往是杀人犯成长的第一步……”
叶朗用眼角余光屈尊瞥了一眼。
视频上有一只全部剪开的鞋盒,像个大号红十字形状,中间用胶带牢牢固定住了一只还在喘气的兔子,旁边摊着几把非常锋利的餐刀。一双纤长又洁净的手拿着理发推,推掉了兔子肚子上的毛。
手的主人拿起一张打印的兔子解剖图看了看,似乎在思考怎么让它死得干净利索点。这位女中汉尼拔,年轻的开膛手杰克,愣是站着思考了十分钟,犹豫着伸手,捏住了兔子的脖子。
叶朗扭头看着楚仲萧,视频里的兔子挣扎着、拼命蹬腿,由细碎又急切的喘息,到发出刺耳的嚎叫,“你有病?”
楚仲萧仍然看着视频。
没人听过兔子的叫声,那就像一个哑巴陷入绝境,最本能最原始的张嘴惨号。
最后兔子被血淋淋地开膛破肚,睁着空洞的血红色眼睛,蝙蝠一样被摊在桌子上。
“我不是说了么,”她回给他一个令人心惊的眼神,“这是迈向杀人的第一步。”
她可能有天生的犯罪基因。因为倔强到盲目,骄傲到狂妄,潇洒到不管不顾,真的只要一步之遥。
再往前走一步,再往下陷一寸,那就是颠倒过来的另一个世道。在这个世道里,束缚在你身上的社会契约都将成为一纸空文,你的眼里将只有代价,没有责任。被虐杀的兔子再也不会入侵你的噩梦,因为所有的梦境都会被疯狂的蓝图所占领。
“楚婥然有糖尿病,挺多年了,”楚仲萧轻轻一挑眉尖,借着昏暗,挑出了一点尖锐的弧度,没让人看出来她色厉内荏,“我都设想过十几种弄死她的办法了……其实最好不是弄死,而是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什么的……这样还有点利用价值。”
“那你虐待兔子干什么,”叶朗偏过头,语气冷静得不像在谈论人命,“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汽车驶过一段漆黑的路,楚仲萧仰起头,看着这辆劳斯莱斯幻影的星空顶。那是一千多个手工织入的独立光纤,还有内饰里装饰的五百颗碎钻石,连车漆里都加了玻璃微粒,昂贵得令人眩目。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很崇拜楚婥然的,崇拜得感到绝望: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强大,强大到永不出错?世界就是由这样的人推动的么?可是楚婥然又那么坏,五毒俱全,自己从她身上,窥到的全是险恶。
楚仲萧伸出手,轻轻掰动了一下顶上泛着宝蓝色微光的时钟,“我也说不上来干嘛非得弄死她,可能是真有病吧。我很崇拜她,又很恨她,感觉她哪哪都能衬托出我的失败。”
羡慕让她生嫉,失望让她生恨;可是她也知道,她嫉恨的只是软弱的摇摆不定的自己。弄死姑妈,好像就能斩草除根掉自己的软弱一样,好迈出走向强大的第一步。
可是钱权名利……就代表强大吗?
“又有野心,又看不开……我已经三年没去看我爸妈了。一想到他们,就觉得自己无能;可是要真的去做那些事,我又……不想做。”
“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拼了命爬上去,跟那些层出不穷的优秀人竞争,哪天再被突然打落下来?再站起身再爬,爬不动就呆在井底下?还是一辈子追求平安喜乐,不断地放弃自己,讨好家人朋友爱人……就为了不和自己一生独处?”楚仲萧道,“多没意思啊。”
“你学哲学吧。”叶朗评价道。
“我读叔本华,”楚仲萧耸耸肩,“我要学哲学,那得遗害万年。”
“我觉得,这是你的视角问题。”叶朗漆黑的瞳孔几乎融进这片人造的绚丽中,“你不要总是盯着社会的阴暗面,你应该多看看自己。”
楚仲萧笑着伸长了腿,“你的意思是我悲观得没治了。”
两个学霸开始掰扯哲学问题。楚仲萧持叔本华的基本论点,声称幸福是暂时的,满足了欲,望后是空虚,空虚之后是无聊;无聊才是长久的。叶朗拿红光闪闪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打碎了她的“叔本华钟摆”,“幸福和无聊都是暂时的,没有长久的东西。”
“那我怎么觉得我无聊的时候比幸福的时候多很多呢?”
“因为你今晚喝多了。”叶朗继续红光闪闪地说服她,“别自以为是,多找找客观原因,你的理性呢?上回考试把智商也一块传给李东虔了么?”
楚仲萧又气又乐,没说出话来,被叶朗抢过了话头,“你的生活不可能全是悲惨,总是高兴的事和不高兴的事掺在一起的。为什么你要纵容悲惨打败你,而拒绝幸福说服你?”
“唉,”她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真喝多了,居然骂不过你。”
叶朗打赢了嘴仗,毫不恋战,一锤定了音,“回我家别撒泼,赶紧睡觉,你的脑脊液会把这些废话洗干净的。”
有些人就算当gay,其直男性格还是深入骨髓。
楚仲萧被她的直男gay蜜拽下车后,无奈又认真地说:“别闹了,你哥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我跟他吵过架,小时候还讹过……”
“闭嘴,”叶朗陪她唧唧歪歪了一路,终于不耐烦了,“你娘炮吗?”
楚仲萧,“……”
许多年后,她因为睡眠问题而去研究脑神经科学,果然发现了那个“脑脊液”的梗。
【脑脊液沿着动脉周隙流入脑内,与脑细胞组织间液交换,讲细胞间液体的代谢废物带至静脉周隙,然后排出脑外。】
楚仲萧思忖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神奇的脑脊液,她一觉醒来后居然真的荡清了一脑子悲观主义废物,如获新生。但她思索了两秒钟,还是认为不是。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积累下来的代谢废物,又不是掏出脑花涮了个干净,怎么可能一觉就变好?
也许是因为叶朗家里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她在客房里,痛快淋漓地跳了一晚上舞。也许是……话说那晚他们到底是怎么聊的天,居然把她的人生志向由“干死社会大蛀虫姑妈”变成了“去韩国跳街舞”的?
那还是楚仲萧第一次住在别人家。
客厅里开着大灯,茶几和沙发上都胡乱摊着一堆纸笔,一个笔记本一个iPad一个手机。叶朗他哥顶着生不如死脸从洗手间出来,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哟,女朋友都往家里带啦?”
当时她感到异常窘迫,解释也不好,不解释也不好,“呃,那个……”
“她在咱家住一晚,”叶朗拎了双拖鞋出来,“还有没有牙刷牙杯了?”
霍杨问都没多问一句,掉头回洗手间,“唔……没了,你出去买点吧。这个点超市应该没关门。”
“好。”叶朗还没换鞋,直接转身又推开门,楚仲萧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等等我和你一起!”
第115章 番外二
后面传来了霍杨的笑声; “别光买牙刷,再买瓶卸妆油!”
“……”楚仲萧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全妆; 而两个糙爷们的家里最多有男士洗面奶,是卸不掉睫毛膏和眼影的。
叶朗对他吼道:“你看得很仔细啊!”
“谁和你一样。”青年得意洋洋,见漂亮姑娘也好奇地转头看他; 立刻坏笑着手比了个心; 气得直男摔门走了。
讹人吵架是一回事,楚仲萧擅长得很;但是坐在人家客厅里; 一脸善意地聊天就很不行了。
她也从不知道一个家里的气氛也可以是这样的。说话不必顾忌,笑笑闹闹,什么鸡毛蒜皮都可以扯。她不想插; 进叶朗和霍杨两人的闲聊里,怕自己的笨拙会打扰这样的活泼和温情; 只是落寞又高兴地听着; 高兴他们都有一个家; 落寞自己的一无所有。
“……谁管你; 你登月吧行吗?”霍杨把话锋转向了那边坐着的女孩; “楚仲萧跳舞不是很好么; 将来打算学什么?”
“嗯?”楚仲萧茫然地反应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嗯……金融吧; 应该。”
“怎么一个个都去学商,”霍杨啧了一声,“你们这些富二代; 又不缺钱。还让不让穷人活了。”
叶朗咬了一口苹果,“你别嫉妒。”
楚仲萧却犹豫着说:“……学舞?”
“学舞好得很啊!”霍杨热情道,“你看你,颜值高气质好,出个道什么的,一定能引万千英雄竞折腰。”
叶朗嚼着苹果,对一开始霍杨那探照灯一样的眼光耿耿于怀,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冷笑:“她的人生理想是给爸妈报仇雪恨,你别埋没一个未来的国家主席。”
霍杨道:“有种你也出道。你这种情商,肯定有大把黑粉给你寄刀片……”
后面的嘴仗楚仲萧都没怎么听,脑子里还是盘旋着两个字:学舞?
“这靠谱吗,”楚仲萧半疑惑半心动,“将来去干什么,给tfboys当伴舞团?”
“你怎么不想想麦当娜的伴舞团。”霍杨自己对娱乐圈没有兴趣,但是唐稚见多识广,给他讲了不少韩国娱乐圈的事情。两个人叽里呱啦聊在一处,听得楚仲萧由三分心动变成了五分,“我的舞是小学学的,就学过芭蕾,自学过一点爵士,我觉得……”
“最东边那间客房留给你,”霍杨截断了她的“大概可能也许是,似乎好像差不多”,“有个穿衣镜,你随便蹦跶。”
“嗯,”叶朗吃着苹果,“也吵不到我们。”
因为有心事,楚仲萧吃狗粮吃得全没放在心上,一个人蹦跶了半宿,蹦跶得拨云见日,出离兴奋了。
她照着视频试着学街舞,学得热血沸腾,还录了小视频给霍杨。后者去找唐稚,唐稚立马推荐了一个首尔江南区的著名舞室,名叫King Boom,推荐她假期去学一期,她那边有朋友可以帮她解决食宿和语言问题。
两个半月回来,这姑娘完全变了样,染了一头藕粉色,发根留黑,在阳光下是灿烈的白金,加之肤色胜雪,简直像阳光一样耀眼。盛夏里一脱宽T恤,篮球鞋配水洗牛仔短裤,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