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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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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地啊?”
  周以庆朝游凯风扔了个纸团,偏倒中心,轻轻地倚靠上缑钟齐的右肩,漫不经心道:“你有意见啊?”
  “我哪敢有意见,来吧,祝九九。”游凯风朝他俩比了韩国男团捏心的手势,又看向陆清远,调侃道:“看见没,这大概就叫真爱了。”
  看见没,这大概就叫毕业即分手了。
  陆清远到了也没和苏起拆座儿。一方面,苏起品学兼优,确实能在陆清远身边时刻做到周全耐心的提点解惑;另一方面,老班忌惮把这事儿的后续种种仍搞得兴师动众。
  苏起而后对陆清远的照顾显得局促且过犹不及;陆清远却对她包含着愧疚与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切体己,表示略略抵触,不大能够坦然接受。他甚至想和老班主动提议,求他能把调离苏起身边坐讲台边上,又能集中精力又能看得清板书。
  更重要的,不必因为自己,而时时刻刻影响着苏起的好容易搭建起的尽然有序。苏起的目标是所远离青弋的双一流重本,家庭的不看催生她奋进的勇气,没什么不妥。所以陆清远始终觉得,好的东西,就应该让它更好。
  游凯风把茶几上的宣传单页卷成一根细细的纸筒,伸到陆清远嘴边,问:“敢问情圣,我刚成年,您有什么掏心掏肺的追人技巧是可以赐教的?”
  抛开戏弄和调节气氛的意思,陆清远竟也很认真地做了回答:“对她好,对自己狠。”
  话一撂下,诚心实意一阵掌声,好比高人遁入山林前,在空幻的云中雾中,留下的七字箴言。挺帅、挺蠢、挺中二、挺扎心。
  李鸢这位理论意义上的陆清远情敌,其实也会避无可避地被牵连讨论之中,哪怕是在朝夕相处的高三二的班集体里,也偶有风言风语。相对很多更尖锐直白的指责与发难,对李鸢的软性声讨细细密密,藏在背后,更着重“没想到”这个主题。
  没想到啊,他无动于衷诶。
  没想到他都没什么反应诶,苏起不是一直都暗恋他么?
  没想到诶,啧啧,说真苏起挺眼瞎啊,还不如就喜欢陆清远呢,英雄救美的标准结局不就该是以身相许么?很配啊,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对喜欢一词抱有过多不切实际的遐想,给予就必须回应。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想当然,证明几何命题的时候甚至更是,李鸢分身乏术,对此不痛不痒,懒得解释。
  “你俩呢?”游凯风展臂,一个指向李鸢,一个指向续铭,“考哪儿?
  陆清远很不爽游凯风挨个儿问未来,噼里啪啦朝他丢吃剩的火龙果皮儿:“你今天是不是就找糊呢?你不要老问这些沉重的问题行不行,回头他俩咔咔俩重点大学说出来,搞得我这种今年注定战死高考的人很难堪好吧?”
  “淡定瘸腿侠。”游凯风抓了两颗圣女果丢回去:“你现在难堪够了,六月份你看着苏起录取你就不难堪了。”
  “啧啧你这个人简直!”周以庆一脸厌弃地点点游凯风。
  “简直太欠。”续铭连切了三首歌,切到了酷玩的单曲,摸了个麦,拍打了两下试音,抵在嘴边:“我随缘,分到哪儿上哪儿,既去之则安之。”
  其余五个听了都笑,陆清远朝他抱拳:“佛家大门常打开,你还是适合剃度。”
  最后剩了李鸢,被众人不可明说的期待着。他算是一眼就能被看出与众不同的优异者,因而在旁人眼中,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个决定于规划,都值得侧目关注,甚至用以做参考的标准。
  续铭觉得他没有藏着也只的必要,正二八百的机会,完全可以更沾沾自喜,甚至说的耀武扬威些:我应该是要走利大保送吧,如果可以的话。所以当他听见李鸢说“没想好不确定”的时候,续铭心中倏然一阵沮丧与失落。不论他因为什么而犹豫不决有所动摇,都万分可惜。
  因为机会到手你选择不要,本身就是种暴殄天物。
  续铭贴着话筒低声哼唱着“some body i can kiss”,隔着茶几看了李鸢一眼,看他提了提口罩,低头捏了捏鼻梁骨。
  游凯风也是微微讶然,讶然高二的时候,李鸢分明还是个拼死拼活要逃离青弋的愤世嫉俗boy,不算充满热意,但对未来几乎是毫无摇摆。他渐生的优柔和举棋不定叫人难免失措。连缀起很多琐细的角色与因果,游凯风十分聪明的把线索牵去了彭小满那头,想明白了李鸢的软化,不由得在心里嘲他。
  装逼如你,也有今天。
  气氛在切蛋糕时才热了些,本决定好了非砸不可砸,却被应侍小哥神兵天降似的一句“本店禁止砸蛋糕弄脏设备需罚款”,打断了计划。老老实实一人一块儿分吃,音乐伴奏调到最大。陆清远又蹦去续铭身旁虚心讨教消消乐四百大关的玩儿法;周以庆续铭就着昏昧灯光,偎在一起接耳私语;李鸢的心绪山一重水一重,压在胃里,游凯风作陪,和他分完了那一打百威。
  近十二点,于是作鸟兽散。
  游凯风小时候还常跟游健游走在各式宴请之间,喝酒算初三那年便点亮的技能,啤的五瓶毛毛雨,白的四两不在话下。若真的饮的偏多,酒品也好,属虚浮着步子也能找回家睡觉的那挂。
  缑钟齐负责送残障人士回家,叫了辆滴滴,架上陆清远的左胳膊,牵上周以庆打招呼告别。续铭半扶着门,默默盯了横躺上沙发,明显喝的有点儿偏多的李鸢一会儿,不大放心,冲着游凯风:“你也不少,我先给你俩送回家吧。”
  这儿挨着乌南江呢,别回头一个不小心,明早还得派捞尸队去江上勾你俩。
  “行了,你放心。”游凯风笑,“我清醒的一着逼呢,我又开的通宵的包,实在不行我跟他在这儿睡一宿呗。”
  “有事打电话。”续铭没做坚持,耳边比个六。
  “成。”
  “艺考加油,十八岁快乐。”
  游凯风舒张双臂,熊抱了他一记:“谢谢我佛系大班长,与君共勉,与君共勉。”
  合门,回了包厢,游凯风凑近闭着眼皮徘徊在熟睡一线,脸上映着五彩光斑的李鸢,皱眉一愣,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良久,才蹲下来耷拉着眼皮儿笑:“我靠,真他妈彗星撞地球啊……傻‘逼。”
  他一伸手,抹掉了李鸢淌过太阳穴的眼泪。
  彭小满对着车站卫生间巨大明净的镜子,拿水揩了脸,勉强洗掉了三分之一的倦容。他皱眉,挤眼,嘟嘴,做了些表情练习。一半因为云古也是冷空气席卷,持续降温,一半因为彭俊松传染,彭小满这几天也是挣扎在换季流感里。
  鼻子不通,扁桃体肿得像个瘤儿,昏昏沉沉在家挺尸了好些天,时断时续地起热,药片冲剂吞了一堆,愣不是这两天才稍稍见好。游凯风突然打来了电话,彭小满一搭腔就是口云谷话外加烟酒嗓,搞得游凯风差点儿以为自己拨错了号,“小、小满君吧?”
  “嗯。”彭小满咽了口,喉咙灼得他皱眉:“凯爷。”
  “你这……怕不是变声期啊?”
  “那我可能得去医院查个雄激素。”彭小满看了眼手机屏,整十二点,“是感冒了。这么晚给我电话?”
  “想你了呗,你老不回来,想听听你声儿。”游凯风在那头嘻嘻笑。
  “那完了,我变声期呢。”侧身把手机夹在颈窝里,彭小满背过手从包里拿水,跟着游凯风一起笑。
  “你看一下微信,我给你发张照片。”
  “啊?”
  “别啊快登。”
  彭小满拿开手机点开微信消息。一张李鸢的偷拍入眼,鼻梁一如往常的高挺漂亮,微微向里侧着头脸,闭着眼睛,太阳穴上坠着道亮晶晶的痕迹。
  五味杂陈,异常酸楚,彭小满盯着屏幕看了挺长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说。哪怕游凯风压根儿就没解释何时何地何因。
  “凯爷?”
  “哎。”游凯风应。
  彭小满倚在洗手池上,问:“他怎么哭了?”
  “心里难受呗,我生日,他喝多了。”
  “多?”
  “对,酒喝多,啤的,自己给闷多的,你说是不是挺蠢?”游凯风挨着李鸢坐下,看着他头顶的那个小小发旋儿:“是不是挺像狗血的言情小说?”
  “有点儿。”
  “你心疼不?”
  彭小满在那头一怔,很快就笑:“凯爷你真厉害。”
  “那废话,我以前不说了么,我这双眼看透太多。jpg。”游凯风自吹自擂,拿着空酒瓶底,一下下敲击着茶几,敲出清脆有韵致的细响,“其实,要是也有个姑娘也这么拿我当回事儿,这么打从心里在意我,我真什么理想未来全狗屁了,全不要,就要她。当然咯,这想法不应该。”
  彭小满擤了下鼻子,擤通了一边儿,倏然舒畅。
  “他也就这么半年,你们就算,”游凯风摸摸鼻子,“就算预备那啥,你也别现在就认定你俩把把皆输没个善终啊,就我这样的人都能死乞白赖考表演,你告诉你怵啥?”
  彭小满没说话。
  “其实异地恋也没什么,老缑那俩也是异地的节奏,你俩情况特殊搞不好就是个天长地久,别老啥都不干就在那儿瞎以为,多亏啊。”
  “我——”
  “李鸢今年应该是一个人过年,不知道他跟没跟你说,反正去年你还没转来的时候就是,你要是还暂时不回来,我就拖他上我们家过年了。”
  “我回。”
  “几号啊?”
  “我现在就在火车站。”彭小满揽了揽肩上的包带:“我晚上的火车刚到青弋南,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
  “我靠!”游凯风一拍大腿,笑开:“特么白煽情半天,他小子睡瓢了能接你电话有鬼,赶紧赶紧赶紧,鹭高边上钱柜四楼大包,快!打的,我给你报销!”
  李鸢昏沉沉躺倒之后,就觉得眼前明暗交替,想什么遮着光的东西来了又走。就像变动的人事,流淌的时间一样。
  他不是有意浇愁的,只不过就是和游凯风碰瓶的时候,在思考些其他东西,有一搭没一搭,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脑袋给撂大了。挺二百五的,真的,就像个为情所困的愣头青街头买醉,再高歌一曲啥妈个了个比爱情不爱情的。
  其实不是,一点儿都不是。
  他一点儿都不愿意觉得,他和彭小满之间的感情变成他意识里的负担。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彼此因为多方,纠结难过。就哪怕结果不好,也希望它始终的美好的。因为没那么多顿挫的波迭,才比较容易释怀,比较容易未来不那么经常想起。
  啪啪掌嘴,呸,说的什么,什么结果不好,什么释怀。
  瞎说的,不能是FLAG。
  李鸢侧个身,太阳穴一阵痒痒,好似蚂蚁爬过。
  其实还是有点儿孤独的,以前都不觉得,都是自己巴不得远远跑开,也是最近才有了不想被抛弃的念头。不想被谁抛弃呢?很多啊,爸爸,妈妈。可一个都不想说出口,都不想去乞求。为什么要乞求呢,你们留在身边,不是应该的么?
  是我太沉默不够叫你们喜欢,还是我还不够优秀,没到叫你们时刻注目不愿舍弃的地步。
  可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啊,我很难开口,我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我不常常回顾,我觉得我会忘了要怎么和你们相处。
  等会儿,还有谁来着。
  彭小满,啧,彭小满彭小满彭小满。
  李鸢在半梦半醒里怨恨起自己,怨在不知不觉里,被捏住了软肋。彭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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