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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哈哈大笑,他们二人昨日笑话杨宗志官服在身,今日便被杨宗志笑了回来,不过此刻他们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头戴副都统的金盔,耳后缠了厚厚的皮茸,倒确实如同战神般威凛,马其英笑着把住他的手臂道:“大将军三弟怎么有空来了,哥哥我们将军座都没坐稳,便被你吓了出来,你好歹也让我们都过过瘾啊。”
牛再春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正好,咱们兄弟三人的庆功酒还没找时间喝,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骁骑营主帐里面喝,那是最合适也不过的了。”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两位哥哥,你们新当大任,一切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妙,皇上说了将你们放在骁骑营先考量考量,若是你们领兵有方,日后定然还有重用。”
马其英点头道:“这倒也是,总之这一切都是拜三弟所赐,我爹爹和大哥的爹爹也都想要和三弟结识一番,哪日三弟有空了,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去你大将军府上叨扰……”
杨宗志抢道:“怎敢烦劳两位老人家,自然是我亲自去登门才对,不过两位哥哥,我今日来还有其他事要作,你们过一会,便去将那关押着的崔代放出来……”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一齐呆住,马其英疑惑道:“放了崔代?三弟,这崔代是通番的奸贼,怎能放了他?”
杨宗志笑问道:“两位哥哥,你们想想……那崔代是个什么官?”
牛再春乍舌道:“什么官?崔代他自己也曾说过,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史中郎,嗯……史中二字的意思嘛,就是以史为鉴,中正严明,皇上封了他这个闲差,只不过让他整理整理经史子集,作作字画给宫内观赏罢了,我们又怕他作甚?”牛再春本是粗人,好武恶文,这下子学着大学子崔代的语气,摇头晃脑的将崔代当日之言复述出来,到了后来却是吹鼻子瞪眼,颇为不服。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点头道:“这不就是了,那崔代不过是个文职小吏,他又有何胆量敢去通番?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主谋通番,可一旦事成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不执掌权柄,朝廷兵马在吐蕃落了下乘,他也无法渔翁得利,更加不会平步青云,你们说是不是?”
牛再春和马其英下意识点了点头,马其英皱眉道:“不错,崔代通番,这事情确实是说不过去,但是那天夜里呼日列前来奇袭逻些城,又的确是崔代在咱们大军的饮水中下了蒙汗药,然后引着呼日列一干人等入了逻些城,这些又都是我们亲眼所见,自是更是错不了,岂容他来抵赖?”
杨宗志走到将军座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水,饮下道:“二哥说的不错,这便是此事的蹊跷之处,崔代明知通番是死罪,而且就算是侥幸成功,对他也无半分裨益,他这么聪明的人,岂会明知前面是火坑也要跳下去,说不得……这是有人逼着他去这么做,才讲得过去。”
牛再春和马其英
对杨宗志的才智应变向来钦佩,在行军吐蕃的一路上,他们多次眼见杨宗志智谋百出,不自觉的已经将他看做主心骨,二人听他如此说,登时点头道:“有道理。“
牛再春思忖片刻,道:“那依三弟你来说,这崔代是受了何人的逼迫,宁愿身家性命也不要,也要去助那呼日列小儿谋位?”
杨宗志想起三皇子那温文知礼的模样,心头暗暗叹了口气,默想:“为今之计,只有这洛都城越乱,自己才好趁乱做文章,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否则这般一团死水,想要腾出手来做些什么,真是千难万难,何况时间本就所剩不多。”他回过头来,浅笑道:“这幕后人我们哪里猜得出来,想来身份地位都不会太低才对,不然崔代也不会这般不顾性命了,两位哥哥,我今日叫你们放了崔代,便是想使个欲擒故纵的计策,现在朝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咱们关了崔代,也就是说崔代身份曝露了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三人知道,我们现在偷偷放了崔代,他要么心头惶恐,要去找他的主子出主意,要么嘛……他的主子为防止万一,也会派人去取他性命,然后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皇上面前,才好真的说的上话,不然……咱们现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一切都是乱猜之言,又岂能取信于人?”
牛再春和马其英默立良久,直到最后才眼神一亮,一齐拍手道:“是极!是极!”他们二人现在所思所想便是短期如何再立新功,也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面,做个真正领兵出战的大将,恢复昔日爹爹的荣耀,光复门庭,他们听了这主意,自然拍手称好。
杨宗志又道:“
不过两位哥哥,一切不可操之过急,总之无论有何发现,也切记不能打草惊蛇,万事谋定而后动,咱们现在人在洛都,身边达官贵人众多,其中关系羽翼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是寸功未立,反而惹祸上身,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牛再春和马其英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三弟放心,你向来足智多谋,咱们无论有什么发现,都先来与你商议,再定行止便是。”
第三百九十六章 乱象 之二
杨宗志又在骁骑大营内盘桓了一会,才与牛再春,马其英商定了下步的行止,三人约定互通消息,直至抓出幕后的黑手,再想着法子通告皇上。
杨宗志其实并不想介入三皇子与皇上之间的帝位正统之争,一来他素不关心朝政,二来爹爹多年训斥犹在耳边萦绕,让他远离朝中党阀派斗,修身养性,专注于兵法韬略便可。但是时局变迁,为了查出爹娘的死因,为自己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杨宗志不得不违背本心,将洛都引入乱局,他原是想:直到爹娘死因水落石出之日,便抽身远遁,与筠儿婉儿等人到天涯海角也好,回滇南去也罢,总之隐姓埋名,辞官不作,如此一来皇上也拿不住自己,自己也不会心存遗憾。
至于三皇子与崔代的关系,世上知道此事的只有自己和呼日列,徐军师等寥寥几人,在洛都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人,其他人要么是踪影难寻,要么身份隐秘,所以这件事情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万难发现,即便是三皇子与崔代之间有些联系,但是证据难觅,徒然惹惹皇上的疑心罢了,正好让皇上对自己少些关注。
他迈步出了骁骑大营,时日已近晌午,他想着随手找个地方用过午饭,下午还要去找那劳广问问情况,抬头一看,清晨还是蒙蒙的日头,现下已经是艳阳高照,洛都之繁盛不同于望月城的奢华,更不同于狄野县的靡音霏霏,洛都不愧于国都之称,处处高楼林立,所有木楼石台无不显得庄重威严,杨宗志叹了一口气,心思不属的寻了个幽静的去处,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座新修的酒楼,生意看来不错的紧,刚到晌午,酒楼中已经坐满了宾客,从木栏看进去,只能见到人头攒动,杨宗志不想惹人注意,只是低着头穿进大门,刚一踏进木门,迎面一个醉汉步履阑珊的撞了过来。
杨宗志皱起眉头,身子微微生向左一侧,只待避让过去,没想到那醉汉嘴里嘟囔着什么,身子却是无巧不巧的,正撞上杨宗志躲避的方向,两人不可避免的身子一碰,杨宗志这才看清楚那醉汉长的很高,头上戴了草帽,一身打扮看着便是个郊野的庄稼汉,脸庞隐在草帽之下,一时倒是看不清楚。
他稍稍运起一些内力,只是希望弹开那醉汉的身子,却又不想伤了来人,岂知他内力还没聚齐,忽然感到面前一股大力向自己涌了上来,这力道分明是股潜劲,一般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使得出来?
杨宗志心头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个寻事之人,绝非路人般的醉酒客,便聚齐七八分力道,迎着那潜劲发了出去,两人身子在空中一接,俱都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却又悄无声息的弹了开去。
酒楼中人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门口发生的一瞬间事情,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凛,他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番时日,大约知道些深浅长短,也对自己的功夫甚有信心。以自己这七八分的力道,只要不是天下有数的几个绝顶高手过来了,一般的武林人物定然承受不住,被远远的弹开那还是轻的,遇到功夫差一点的,恐怕就要倒飞着退回去,撞倒一些桌椅板凳也说不定。
杨宗志有心要威慑人心,让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叨扰自己,所以下手不自觉的重了一些,哪知这醉汉不但没有大步后退,反而只微微退了一步,便站定了身子,杨宗志收起小觊之心,背着手打量来人,忽然看见那人又猛地凑了上来,手还没搭起来,一个细细的如同蚊蝇般的嗓音传过来道:“小兄弟莫慌,请跟我进来。”
那人说完了话,转身蹭蹭蹭的上了二楼,杨宗志半信半疑的跟在身后,上楼一看,那人身子不动,脚下步子却快,不一会便越走越远,身子转过酒楼的房角,依稀看不见了,他心头顿时转过好几个念头,既想:“这人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
又想:“难道是设下了陷阱等我钻进去,那……又是谁布置的这一切?”
回到洛都不比在江湖上闯荡,刀光剑影尽是隐在身后,他不得不时时多长个心眼,缓缓的走到屋角,凑眼看进去,整个屋子被人用布匹遮住了窗帘,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提气在胸,脚下迈着八字步走进一些。
忽然屋内传来哈哈大笑声,接着灯火一亮,内间转出来好些个人,这些人看着奇形怪状的,有男有女,老着发已斑白,年幼者却是二十出头,杨宗志仔细看清楚,不觉大喜道:“铁拐大哥……”
当先的老者正是那日在狄野县分开的八仙之首——铁拐大汉,他在八仙中年级最长,发鬓胡须早已霜白,但是双目精光闪闪,自有一番威仪,转头看过去,见他身后站着其余几个人,竟然八仙在这小小的酒楼里面聚齐了。
杨宗志素来知道他们八人形影不离,为人更是恩怨分明,有着侠名,定然不会是暗下杀手的小人,况且前些日子在狄野县,这几人出手相救于自己和印荷二人,对自己实有情谊,而无敌意。
杨宗志哈哈一笑,迎过去道:“铁拐大哥,你们怎么正好在这里,咱们几日不见,却又相会于洛都,天下之事正有个巧字。”
铁拐大汉拉着杨宗志与众位兄弟坐下,笑道:“不巧,不巧,咱们前几天在狄野县分开,就一直没有离你左右,今日在这‘凡亦楼’相会,更说不上个巧字,哈哈。”
杨宗志听的一呆,疑惑道:“各位一直就在我身边?……这是……这是为何?”
铁拐大汉身边一个壮汉笑道:“小兄弟,你猜猜咱们为何一直跟着你,跟到了这洛都城来?”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引自己入内的那醉汉,他一边说话,一边取下了头顶上的草帽,露出一张国字方形大脸,杨宗志认出他便是八仙中的芭蕉扇汉子,只不过此刻没有取扇在手,杨宗志对他印象深刻,是在西蜀别离亭的酒肆内,当夜这芭蕉扇大汉曾经手持一根烧红的熟铁棍,将熟铁棍硬生生的拧弯变形,露了一手好生不俗的内力。
杨宗志心头微一恍然,这才明白为何方才那醉汉受了自己一撞,却只微微退了一步而已,他眼神中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抱拳作礼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功夫端的了得。”
那芭蕉扇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