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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月光洒满露台,叶河清爬上去,发现晾衣杆已经空了。他默默摆好鞋子,临到梯架,捂了捂左边的小腿,稍后转身爬到楼下。
叶小照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他没胃口,叶河清看一眼他就慢吞吞地吃一口,半碗见底就没有再吃的意思。
叶河清说:“小照,你上露台把衣服收了呀。”
叶小照点头,余光扫见叶河清吞吞吐吐的样子,说:“我的身体还没沦落到不能干活的地步。”
叶河清忙解释:“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每次只要叶河清有心讨好,就会叫叶小照哥哥,往时他更喜欢小照小照的叫,他觉得亲近。
叶小照心知肚明,知道叶河清没有这个意思,他压抑心里的难受,想叫叶河清收起小心翼翼地态度,但又怕看到对方露出受伤的表情。
饭后,兄弟两人分工干活,弟弟去洗碗,哥哥擦桌子。期间断了十分钟左右的电,房子老旧,通风条件一般,电一停,风扇不转屋内瞬间就闷热起来。
叶河清跟叶小照都是不太受得住热的人,他接一盆凉水往角落洒些驱除闷热,另一边,叶小照刚把蜡烛点燃,回头就看到叶河清蹲在昏暗的角落。
心底犹如落下一颗石头,叶小照目光微滞,慢慢走向已经站起来的叶河清,问:“腿疼了?”
兄弟两没一个身体健全的,一个残疾拖一个病秧子,叶小照继续问:“今天淋雨了是不是?”
叶河清送外卖,叶小照知道他每天单子多,一条腿来来去去的折/腾,正常人都不太承受的了,何况叶河清。
叶小照二话不说牵起叶河清的手进他的房间,他语气清清冷冷的让叶河清做坐好,转去外面把保温壶里装的水用冷水兑进盆,取了叶河清专用的那条鹅黄色毛巾,进去给他热敷。
叶河清十一二岁的时候救了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车轮底抢来的命,对方没事,叶河清的腿不仅没了,还落了一辈子的病根。
叶小照目不斜视,抬头看看人。
目光触及,叶河清就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狐狸眼笑得弯弯:“小照,我自己来了啊。”
说着还想把脚往回缩,叶小照伸手轻轻地打他一下,语气并非训斥,清冷中无奈的说:“动什么。”
叶河清皱皱鼻尖,就说:“今天还没洗澡,淋雨了,脚泡在湿袜子一久,会有味道。”说完,眉心也皱了,脸颊像只青蛙鼓起,做出一副自我嫌弃的神情。
叶小照苍白的脸扯出个僵硬的笑,把热毛巾敷在叶河清腿肚子,往他身边一坐:“小崽子哪来那么多臭毛病,不嫌累不怕疼,就怕脚臭?”
弟弟追着回:“我怕熏到小照。”
哥哥就说:“别赖给我。”
叶河清一直笑,他两条腿搭在床底,半个身体躺平。叶小照刚坐稳,叶河清就迫不及待的,像一只寻求母体的幼崽,把脑袋轻轻挨在叶小照腿边蹭了蹭。
他叫:“哥。”
轻轻的,猫爪子挠人一样。
话音落,叶小照的手心放在他发顶。
破旧的天花板悬着白炽灯发散蒙蒙白白的冷光,几只细小的蚊虫绕着灯飞撞。叶河清此刻身心放松,神经也软了,迷迷糊糊的,不忘看叶小照脸色。
叶小照略带倦意的脸一板,他就笑了起来,脸偏过一侧,没让叶小照看到自己突然酸热泛红的眼睛。
“哥。”他又叫。
叶小照眼皮一抖,叶河清说:“明天我陪你去做透析,好不好?”
叶小照有多痛恨自己生病,就有多抗拒每周两次去医院做透析。前几次他不准叶河清跟去,每次折腾到自己回来,人已经虚得起不了床。
周周如此,叶河清每次看红眼眶却不流泪,难过也只回自己房闷着,转头出去,对叶小照又是一副坚强温暖的笑脸。
一个家就剩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少一个。
叶小照沉默一阵,才点头答应。
“哥,”叶河清眼神游移地说,“等我攒够钱,就带你换肾。”
叶小照目光渐渐冷下去,几乎没剩多少温度,但手里摸抚的动作不忘温柔。
叶河清心里想什么,叶小照又怎么会不知道。弟弟是哥哥一手带大的,道理是哥哥教的,打个呵欠,哥哥都知道他是真困还是假困。
没等到叶小照说话,叶河清就有些疲倦了。脑袋往对方的腿又挨了挨,有小虫飞过来打扰叶河清睡觉,叶小照就伸手扇动,挥开这些作乱的小东西。
叶河清要叶小照换肾的决心铁打似的,但叶小照不敢。
叶小照说:“弟,这次你就再听一次哥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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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淡色基调的天,如同刷了一层浅淡的灰。叶河清电话联系店长,上午请半天假在医院陪他哥。家里的特殊情况店长稍微了解过,念及叶河清招客人的体质,店长话很好说,话到结尾,祝福他哥尽早康复。
结束通话,叶河清的目光转向换好衣服等候在旁的人身上,叶小照常年带病,健康早就透支,身躯过过度削瘦孱弱,唇不见几分血色,病殃殃的,神色显得漫不经心。
没有人生病不难受的,可叶河清照顾叶小照那么长时间,就没听到过叶小照喊过苦。
叶小照转头,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弟,看什么。”
叶河清把牵扯得七零八碎的心智拉回,嘴角挂上内敛腼腆的笑:“小照好看,当然要多看。”
叶小照微哂:“瘦不拉几,哪有看头。”
倒是叶河清,天生得了眷顾,遗憾的是一副好皮囊偏偏瘸一条腿,随大流干力气挣钱的活。
叶小照目光黯然,望着叶河清欲言又止,最后神色归于平淡,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去医院吧。”
透析前叶小照需空腹,叶河清与他靠在一块,亲密无间。兄弟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生活久了,安静时眉眼的轮廓与神色尚有几分相似,叶小照清冷,叶河清乖静,但他敛起神色,也颇有些与哥哥相似的神色了。
车上,叶河清伸手放在叶小照的肚子前一摸:“小照,你饿吗。”
他一早起来熬粥,放保温盒提着随身带,就为了让叶小照做完透析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叶小照胃口不好,有时想多吃点还得弟弟在旁边督促。
哥哥十分不愿让弟弟为自己多操心,叶小照叹息,把叶河清的脑袋揽到在肩膀,一路直奔医院。
市区医院,叶河清跟叶小照的主治医师谈完叶小照近期的身体状况,转去病房看看叶小照。
叶小照在叶河清面前死要自己身为哥哥的那点面子,更不愿让叶河清看到自己做透析的画面难受,每次都把他赶到外头等。
叶河清别别扭扭地走到门边,折身返回。
“哥,我可以不出去吗?”
叶小照斩钉截铁:“不可以。”
叶河清心口一堵,退离病房。他默默靠在雪白的墙壁望了会儿天花板,像只狗狗忠心地守在门外,耳朵侧偏贴着门,似乎害怕听到门里叶小照发出一丝痛呼。
叶小照在叶河清面前精着呢,声音不漏半点,两根针管插进身体,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门口的反向。
半分钟后,掩合的门悄悄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叶河清的狐狸眼,平时弯弯的似月牙,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漂亮。
叶河清定睛屏息,对上叶小照捕捉过来的视线,哥哥嘴唇动了动,唇形说的分明就是:出去,别看。
门缝再次掩得紧密,叶河清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他呼吸不稳地背贴在墙面,不明显的喉结剧烈地起伏。
卫生间空无一人,叶河清洗了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才慢慢挪步走出。
远远地,逆光走近一抹红色的身影。
叶河清反射性侧转身躯,以霍桀的视线角度看,就见背着自己的一个脑袋,短绒绒的发顶翘了根不听话的呆毛,左腿走起路来行动不大方便。
“小——”瘸咽在嘴边,霍桀干脆伸手把叶河清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松松一扯,人就动不了。他目光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故意躲我?”
叶河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也进不来,摇头说:“没有。”
叶河清眸子底的薄红依稀可见,霍桀若有所思。
“你过来看病?”
叶河清继续摇头,霍桀不问了,既然出现在医院,不看病,眼睛又是红的,意味着有关系亲的人在医院。
叶河清抽了抽手臂,想到叶小照还在等他,心底不免一酸,天生招人的狐狸眼泌着一层湿润水亮的光。
霍桀不会安慰人,别说他跟小瘸子并不熟悉。于是从裤袋掏出两颗糖随手塞叶河清衣服的口袋,转身就走。
叶河清立在原地一怔,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颗糖,糖纸五彩缤纷,他鬼使神差地拆开包装纸,糖块含进嘴里,凉爽的滋味冲进口腔,薄荷味的。
叶小照的透析做完,正靠在病床休息。叶河清缴完费用,到附近的ATM机查了账户的余额,取出一些钱打算留着回去弄些适合叶小照又营养的食材。
叶小照每星期要做两次肾透析,一个月的费用加上房屋租金,以及叶小照的日常饮食不能疏忽,叶河清每个月的工资在普通工薪层还算可观,可每个月的花费算下来,能攒的余额所剩不多。
他像个小守财奴一样守着薄薄的钱包度日,唯独对叶小照掏心掏肺的好,只要叶小照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没了叶小照,他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似乎活着找不到任何努力的目标。
中午阳光穿透云层,叶小照休息够了就喊着回家,叶河清闷声答应,把叶小照送到房间躺下,屁股没沾热,就又跑到周围的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的阿姨伯伯比较疼他,知道他有个病重的哥哥照顾,自己身腿又不方便,新鲜的菜叶子和肉专门给他留一份,甚至多送他点,叶河清每次都不好意腆着脸收,感谢的话说得嘴巴干,离开菜市场脸颊一片烧热。
中午外出务工的租户多数不回来的,周遭寂静,屋内有些闷。叶河清趁没人才把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凉凉的风穿堂而入,叶小照虚虚躺在沙发,眼睛随叶河清转来转去,叶河清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叶河清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笑眯眯的。
叶小照问他:“累不累?”
叶河清眼睛睁得老大,老神在在地说:“不累。”
他从一早起忙活就没停下休息,和叶小照吃完午饭还得转去上班。叶小照替他擦额发的湿汗,说:“弟,要不你今天请全天的假,跟我在家里待一天。”
叶河清眼睛瞬间亮莹莹的,欢喜只有一刻,他缩回脖子,像一只扑棱扑棱的鸟,脑袋晃啊晃的:“不行。”
他要工作挣钱,叶小照大部分时间没主动要求他留下来陪伴,叶河清不动摇是假。但叶小照病了,需要治疗和照顾,这些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