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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棠就跟睡着了一样,对此无动于衷,仍是不放手。
在这种时候,莫呈川清晰地体会到默契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在这种默契下,这个人的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于是这个人就是可爱的。
这种可爱跟流于表面的可爱完全不同,使得莫呈川近乎纵容地吻到了关棠的嘴唇上。
关棠一下子就笑了,可能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只知道这个吻比他想象的要深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就从一个轻吻上升到了唇舌交沫。
只有莫呈川清楚地知道,是在他笑的那一个瞬间。
等一吻毕,关棠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然后听见莫呈川莫名问了一句:“你的脚什么时候好?”紧接着又说:“睡吧。”似乎前面那个问句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无关紧要。
关棠彻底睡不着了。
激动难耐之余,他总算回归了一些理智,从回忆的滤镜底下扒拉出了一点残酷的真相,有关于他曾经对着烤肉咽下的口水,以及蜷在床角撒下的泪水……这事并不如他先前想的那样简单,他恐怕自己要吃点苦头。
好在关棠是一个典型的感性动物,容易被情绪左右理智,他很快把这点“恐怕”给抛诸脑后,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告诉莫呈川自己的脚已经好了,就现在,最迟今晚!
他还在跟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进行疯狂的拉锯,就等着下班时间出个结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莫呈川忽然告诉他:“关棠,我得去一趟医院。”
关棠一愣:“啊?”
或许是有过类似的经历,关棠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问:“谁出事了?奶奶吗?”
“不是,是我妈,她在学校里晕倒了,被学生送到了医院。”莫呈川的神色并不太好,但也说不上多么沉痛。看上去,反而是关棠显得比他焦急得多,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但思及自己现在行动不便,而且莫教授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恐怕反而会连累莫呈川,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没事,别担心。”莫呈川反过来安抚他,顿了顿,说:“你跟我一起去。”
关棠心底里有些忧虑,他有点怕莫教授,这种畏惧不仅仅出于她对于这桩感情的不支持,更多的关棠也想不明白,但他仍然很快点了点头。
“我陪你。”他说。
第55章 上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莫教授早已经清醒了,他的几个学生立在一旁陪着,莫教授赶他们回去,他们也不肯走。
等莫呈川来了,几个学生都认出了他,有人甚至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爆出了一声“妈呀”,虽只是气音,但在病房里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晰。莫呈川算是当代年轻男性的理想目标,也是当代年轻女性的理想目标——当然,这两个“理想目标”的含义并不相同。
人人都在打量莫呈川,审视他是否如传言那般,或者单纯只看脸看气质,莫教授却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到了关棠身上。
关棠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甚至跟莫教授来了个自然而然的对视,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阿姨好。”他在长辈面前一向是最受欢迎的那个,撒娇哄人都玩儿得很溜,倒还从未如此秀气过,老老实实地装乖。
莫教授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转开了,看上去十分冷清的样子,却叫关棠松了口气。
这会儿已经有人注意到关棠了,光看外形,倒是很符合莫呈川绯闻对象的形象,就是不知怎么坐在轮椅上。即使有心想要八卦,这也实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只好一个个装瞎卖痴,
莫呈川先是跟那几个学生道谢,几人忙摆手,表示是应该的。关棠在一旁瞧着,忽然觉得莫呈川跟莫教授真的是极像的,他道谢时的神色,跟莫教授刚才点头时的神色,简直一模一样。
今天莫教授忽然晕倒,把他们吓坏了,连忙叫了救护车。其实人根本没晕多久,在救护车没到的时候就醒了,但未经过什么事的学生们也不敢怠慢,还是让救护车把人送到了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好在目前来看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大概率是由颈椎病引起的短暂缺血。老师这个职业需要长期伏案,就没几个不得颈椎病的,莫教授年纪又大了。按理说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退休了,她却依然选择奋斗在一线,平时工作也是一丝不苟,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莫教授听他们叨叨得不耐烦,又开始赶人:“行了,回去吧。”
莫教授的家人来了,他们也的确没理由再待下去,又嘱咐了几句,没多时就走了。
等这几个年轻学生走了,病房里便一下子安静下来。
说起来,这对母子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可能连对方在干嘛都不清楚。在此情形下陡然相见,不论是关怀还是被关怀,都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交流方式,中间还夹着一个关棠,更是尴尬。
到底还是莫教授年长,先开口问:“你腿怎么了?”
关棠被问得一悚,忙答道:“没事,不小心扭了一下。”又想,扭了一下还搞出坐轮椅这么大的动静,似乎也不好,于是又慌里慌张地补充道:“轮椅是莫呈川叫人买的。”
莫教授平静地将目光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她还没开口说话,甚至没做出什么表情,关棠又觉得,这话似乎有点炫耀的嫌疑,好像不太妥当,不由得懊恼地瘪了瘪嘴,小声说:“是他助理买的……”
莫呈川:“……”
他无奈地看向关棠,发现这人有点紧张过头了,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莫教授只是问了一句,他倒自己吭哧哼哧答了三句,也不知在琢磨什么,紧张成这样。
于是出声安抚他道:“别紧张。”
莫教授躺在床上,他尚且没一句慰问关怀的话,倒先安慰起自己的对象来了。作为被安慰的对象,关棠心里登时警铃大作,几乎要跳起来揪着莫呈川的耳朵朝他喊:你是猪吗?!
果然,莫教授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点变化,本来只是冷清,现在简直带着一点冷讽了,很快开口道:“看也看过了,你们也可以回去了。”或许是受当下状态影响,莫教授显出了些疲倦的意味,可能她自己意识不到,但其他人却看得很清楚,仿佛对于她来说,连应付自己儿子都是很吃力的事情。
但从莫教授的角度来看,这么说或许也没错,她对被一对情侣当做假想敌一点兴趣都没有。莫呈川的感情问题,她插手一次,已经算是难得一点为人母的本能,欲替自己孩子规避上一辈犯过的错误。莫呈川放着好好儿的学业不要,偏要下海去吃波尖浪头的风险,到底是含着一丝不甘心的情绪,要作出来发泄发泄。
这里头的缘故,莫教授也是最近才琢磨明白。莫呈川在学业上没摔过跟头,没受过委屈,人生中遭受的第一记无可奈何,竟然是在谈恋爱时给他撞上了。他是处处拔尖,但却依然抵不过世俗,铲不平欲壑,守不住心上人。
到头来,发现自己母亲竟然还从中掺了一脚,他哪能平心静气?
第55章 下
虽然想通了自己儿子在这件事上的强势究竟从何而来,莫教授对他依然没什么好言语,不愿意瞧他杵在跟前烦人。
莫呈川被自己母亲下了驱逐令,神色平静,想了想说:“我给您请位专业的护工吧。”
关棠在旁边没忍住瞧了莫呈川一眼,将吃惊的神色摆在脸上。
莫教授一时没说话。
关棠犹豫了半晌,伸手扯了扯莫呈川的手:“你先去问问医生,究竟怎么回事。”
莫呈川低头看他,关棠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好像一个暗自规劝丈夫的妻子。莫呈川觉得有些好笑,便点了点头。待要出去时,又回转过身来,迟疑地任目光在关棠身上流连了一瞬。
关棠尚且没发现,却先叫莫教授注意到了。她面色紧绷,连视线都快化成实质,钉在对面的白墙上,仍然不发一言。
“我替你在这儿照看着阿姨。”关棠说这话时有些没底气,但仍努力说出了口。
莫呈川将要说出口的话便驻在了嘴边,略点了下头,将视线投向莫教授:“妈,我待会儿就回来。”
原本莫教授心里还在想,瞧瞧,他不放心的人可不是我。但实际上,听到这个“妈”字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连同眼睛里的神色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母子俩太多意见不合的时候,这时候莫呈川就很少称呼她妈妈,仿佛多叫一声,都是在向两人的身份示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尽力以平等的身份同她对话。这是莫呈川很小的时候,莫教授就教给他的东西,而莫呈川学得很好。
但今天莫呈川好像将这种母子间惯有的博弈给遗忘了,他自然而然地举起了儿子的身份——在自己的母亲面前。
为了谁,不言而喻。
关棠其实有点紧张。
他对莫家母子的相处方式只略微知道一点,莫呈川不会跟他说这个,他便也无从得知。因此,他忧心是由于自己的缘故,叫这母子两个闹成这个样子。他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经历过父亲生病住院时的彷徨无助,实在无法想象莫呈川怎么能在母亲生病的时候,简单地说一句找个护工来照顾。
他还在磕磕绊绊地想词儿,却听见莫教授先开了口:“莫呈川跟我说,除非就此不见,否则你们终归还是会相爱。”
关棠:“???”
他一下中断了思路,茫茫然地抬起脸,冲莫教授露出了一个完全空白的表情。
莫教授一眼看穿他内心的疑惑,说:“对,是他说的话。”
关棠不好意思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仍然不敢相信。实在是这句话从头到尾,就没有哪一个字能跟莫呈川产生联系。
这一瞬间,关棠的心绪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想问莫教授是不是听错了,一方面又想请教一下莫教授用了什么手段能逼莫呈川讲出这种话。他跟莫呈川在一起两次,不幸连句“我爱你”都没听莫呈川说过。
原本倒是有机会逼他说一句的,但关棠自己先放弃了,觉得也没必要非要走这个过场。
当然此时他又后悔了,行百步者半九十,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有种亏了的感觉。
关棠不知道自己笑没笑出来,总之有点懵懵的感觉,于是先低下头:“他没跟我说过这种话。”
莫教授听他声音发飘,说:“你不用紧张。”
关棠的头垂得更低了,心想对不起莫阿姨我好像不是因为紧张,我现在有点想把莫呈川揪回来当面对质,最好当着我的面再把原话说一遍。
“我要跟你说一声抱歉,当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莫呈川,所以才去找了你。”莫教授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自己是很艰难地说着抱歉,因此姿态反而摆得更高,像是要从另一方面维持住自己的自尊。
关棠却只注意到她嗓音不太好,连忙转着轮椅,拿开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双手递过去:“喝点热水吧。”
莫教授一愣,下意识想推拒,又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谢谢。”这一句话,倒是将整个人的姿态放了下来,那种莫名的僵硬也消失了。
关棠略微放松了一些,昂起脸,继续乖乖听莫教授说话。
莫教授却已经说完了,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关棠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回想莫教授刚刚说了什么,连忙说:“啊……没事没事,您不用抱歉,是我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