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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闻里听见纪大哥……纪律师和记者的访谈,知道这个案子有别的嫌犯,我先前因为一些原因,有偷偷在注意这个案件,所以就留意了一下。”
Ricky说著,聿律知道他指的原因是什么,“纪律师在访谈中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发现那很可能跟我认识的某个人,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说是‘很可能’呢?”纪岚温和地问。
“因为……我之所以认识那个人,是因为他先前在一家酒吧工作。而我……也经常出入那一类的酒吧,我们认识,他主动接近我,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矜持,就和他在一块,也上了床。而一直到和他上床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Ricky嗓音细微地说。
旁听席上骚动声四起,聿律看上头几个妇女一直在交头接耳,隐约还有嫌恶和窃笑的声音。聿律看纪岚仿佛要为Ricky遮挡什么似地,走到了证人席之后。
“既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又怎么会确定就是他呢?”
“我曾经问过他,但他只随便报了一个英文名字给我,不愿意告诉我。”
Ricky似乎稍微平静下来,放慢速度说著,“后来我有一次他因为感冒,我陪他到诊所看病,我不小心看到他的身分证明文件,上面写著『陆行’,我很直觉地认为他的名字应该念成行走的行,因为多数人都是这样念的。”
“但我后来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叫作‘陆行’吗?这名字很好听,为什么不和我说……他就忽然很惊慌地指正我,说他叫陆航,行要念成航线的航。因为这种念法实在很特殊,所以我就一直留在心底,直到再次在广播里听见纪律师念出那个名字。”
纪岚移动脚步,绕到Ricky的身侧。聿律看艾庭罕见的没有吭任何声,堪称乖巧地坐在检方席上听著纪岚的诘问。
“你认识这个叫陆行的男人,是在多久以前呢?”
“二年多前,后来他就忽然提分手,从我面前消失了。”
Ricky深吸口气,“我……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类似的事情在很常发生,以前也不是没有前一天还好好的,隔天就被人忽然扫地出门的经验,所以我原本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发现自己感染为止。”
聿律听著Ricky的话,忽然心里一阵紧。就像那天在公园里听他说‘至少她是记忆中唯一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一样。
“你发现自己被感染,是在什么时候呢?”纪岚继续问道。
少年越发垂下了头,“我从半年……大概半年之前,就听说他其实有染病的消息,圈内这种消息传得很快。但始终没有勇气去做检验,真正确定是在一个月之前。”
纪岚用逐渐响亮的嗓音,盖过法庭上越来越高涨的骚动声。
“那个叫作陆行的人,在与你交往过程中,完全没有提过关于他染病的讯息吗?”
“没有。”
“你认为那位叫陆行,在与你交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感染的事情吗?”
Ricky抬起了头,聿律看他暗地里咬住了唇,“是的。”
“那么,以证人你的认知,”纪岚戏剧化地顿了一下,“这位叫陆行的人,他是故意将这样的疾病,传染给你的吗?”
“异议!证人不可能知道他人主观意图,要证人回答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艾庭似乎终于受不了了,一手击在检方席上说。纪岚刚要反驳什么,聿律就听见证人席上的Ricky开口了。
“不……我知道,我很清楚。”
他哑著嗓子,但音量却足以盖过一向大嗓门的艾庭。
“他是故意的……虽然当时我傻傻的没有察觉,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和我交往的时候许多举止都很奇怪。”
“他从不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背景,我们没有对方的手机,只靠网路聊天室、MSN之类的东西联络。他和我上床时……”
Ricky深吸口气,仿佛要缓和自己颤抖的语调。
“从来不做任何防护措施。我曾经要求他这么做,但每次我这样说,他都会大发脾气,然后几乎强行地把我……”
Ricky看了看人声鼎沸的旁观席,就此打住。
“……他在和我交往期间,我也好几次看他到医院看病,但每次我说要陪他去、或是问他身体有什么问题,他都闭口不谈。我本来以为生病是一个人的隐私,而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没有资格探问床伴太多隐私,所以一直都没有多放在心上。”
聿律看Ricky闭上了眼睛。总觉得他每句证言都在戳自己的心,戳得他喉口全是血腥,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你们分手之后,他还有主动和你联络吗?”纪岚又问。
Ricky摇了摇头,“他分手之后就从我面前完全消失了,一直到我在广播里听见他的名字为止,他都没有给我任何找得到他的音讯。”
Ricky又深呼吸了一次。
“我从圈内朋友那里听说,那个人不只和我一个少年交往,在我之前、之后还有不少人,所以我才决定……非出来作证不可。不只是为了这个案子……也为了我自己。”
“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证人。”
纪岚整了整衣领,聿律看他走回辩方席上,拿了那本警卫名册,摊开来举到Ricky面前,“你所说的,你的前男友陆行、把病传染给你的人,在这本名册上吗?”
Ricky看了名册一眼,点下了头。
“是的。”
“是他们当中哪一位,请你在法庭上清楚地指出来。”
Ricky举起了手,聿律看他咬了一下唇。一年的相处,聿律知道Ricky这么做的时候,就是他心里难受、却硬是在逞强什么的时候。
而让他如此的对象,正是名册上那个阳光爽朗的年轻男人照片。
属于陆行的照片。
“就是这个人。”Ricky苍白的指尖点在陆行的鼻尖上,缓缓地说。
“谢谢你,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纪岚对Ricky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跟著很快背向证人席,转而走向法官席前。
“尊敬的庭上,我想从这位证人的证言,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个名为陆行的男子,不只一次和未成年人交往,和他们有过性交行为。”
纪岚有条不紊地说著。
“事实上根据辩方的调查,这个人在同样性倾向的圈内曾经十分有名,以匿称‘陆行鸟’的名义,在网路上与许多人发生过性关系,一直到两年多前才忽然消声匿迹。如果庭上有兴趣,辩方也可以找到有力的证人。”
聿律听纪岚顿了一下,似乎在喘息,但他很快又恢复正常的声调。
艾庭再次安静下来。聿律看他沉在检方席的椅子上,一手握著椅把,专心地不知在沉思什么。
“而辩方也曾经到这位陆行的家中拜访过,询问过与陆行同住的祖母,而他的祖母表示,虽然不知道陆行患的是什么病,但确实从两年多前,陆行就不断地出入医院。而这是由陆行的祖母提供,遗留在陆行家中的药品,药名就如同这上面所拍到的,我想庭上和检座应该都经验丰富,知道这通常拿来治疗什么疾病。”
纪岚把先前的照片和学名单提示上去,聿律看那个法官一手拎著老花眼镜,和两旁的法官传看著,脸上也有些诧异之色。
“陆行的祖母说,这种药陆行从两年多前就开始使用,而且这类药品并非口服,而是喷雾性质的吸入式药品,在治疗时需要特殊的器械,因此相当显眼。即使陆行再怎么刻意隐瞒,祖母也看过好几次,关于与祖母访谈的内容,辩方这里也有录音。”
纪岚缓步走到证人台前,侧身对著旁听席。
“因此辩方合理怀疑,这位陆行早知自己已感染HIV,却刻意隐瞒自己的疾病,和不特定多数的少年为性交行为。也就是说,辩方强烈地质疑,陆行是以让性伴侣感染相同的疾病为目的,才和刚才那位证人、以及许多可能尚未浮上台面的受害人交往。”
纪岚走回辩护席上,正对著对面的艾庭。聿律看他双手抱起臂,表情也十分严肃。
“而回应刚才检方的质疑,这也是辩方所认定的,陆行犯下本案的主要动机!”
法庭上难得安静下来,大约是纪岚说的话太过于震憾,一时法庭上除了纪岚的呼吸声,就只剩下抽风机嗡嗡运转的声音。
聿律坐在辩方席上,也几乎无法反应。
当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屁股久了,聿律也听过几次这样的传闻,爱滋患者在知道自己感染的倾刻,反应人各不同。有的人歇斯底里、自暴自弃,像世界末日一样尽情享乐与糟蹋自己。也有人积极向上,在冗长痛苦的疗程中成就自己剩余的人生。
有的人低调沉默,像Ricky一样,选择安静地消失在亲友与社会认同之外。
但也有少数人,聿律确实听过这样的故事,他们不甘只有一个人,在时间的泓流间默默逝去。即使是恨,他们也希望能在旁人心里留下来。
被告席上的叶常脸色惨白,聿律明白他的心情,曾经是自己爱慕的同事,换作是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憧憬的对象会做出这种事情。
聿律听席上的老法官深吸了口气,他大概是整个法庭里最镇静的一个,聿律看他敲了下法槌,把所有人拉回法庭的氛围里。
“检方有什么问题要询问这位证人吗?”他看向检方席。
艾庭从检方席上缓缓站起来,他脸色阴沉,纪岚这一著重击显然起了相当的效果,聿律第一次看艾庭在诉讼中低头翻阅手里的卷宗。
聿律看他用双手按著检方席,沉思良久,最终闭了闭眼。
“检方请求暂时休庭五分钟。”
艾庭张开眼睛,“不,请休庭十五分钟,请庭上准许。”
艾庭的要求让聿律和纪岚都吃了一惊,纪岚立即反应,“异议!辩方认为没有休息的必要,检方自己也说不希望拖延诉讼,而且这位证人的调查程序尚未结束,休庭会让证人的情绪产生不必要的起伏,至少也应该等待检方反诘问完毕。”
“检方认为有休息的必要。”艾庭强硬地反驳著,“这次是辩方自己临时提出人证,没理由给辩方占便宜,检方还得倒贴的道理,何况!”
艾庭忽然提高声量,纪岚一怔,望向检方席,艾庭却已别过头去。
“……何况,我认为辩方律师确实需要休息。纪岚律师,我劝你去一趟法院的医务室,我不希望我的对手在我反诘问的时候倒下去。”他头一次称呼纪岚的全名。
聿律吃惊地看了纪岚一眼,只见纪岚不知何时已经站回辩护席后,一手按著桌子,一手仍旧压著眼窝,而桌下的大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发抖。
聿律隐约还看见血丝渗出纪岚裹著额头的绷带,但方才Ricky的出现让他心神大乱,他竟没有注意到同伴的身体状况。
“我不需要休息。”纪岚仍是反驳了回去,但底气显然弱了许多。“辩方律师的身体状况也不需要检方来操心,请庭上驳回检方的请求。”
聿律看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左首的张法官开口了。
“我想,两位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她平静而和缓地说:“今天开庭到这里,检辩双方都发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