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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军发现自己变得愚蠢了之后，更想要靠近尹斻，他希望更多的触碰他，他一意孤行，甚至自己也不晓得在打着什么样的盘算，或许就是耗在一块儿，或许就只是相互消磨。
夏军想到了毁灭这两个字，他突然间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和尹斻两个人只会消耗对方，毁灭了对方，这与从前的各取所需不太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从何时变得复杂了。
刚刚最先主动打破沉默的是夏军，现在，主动有所行动的却变成了尹斻。
他们看向了对方，望进对方的眼睛里去，可惜的是在那里什么也找不到，尹斻伸出手来捧住了夏军的脸，他用鼻尖蹭着夏军的鼻尖，嘴唇在夏军的嘴唇上轻轻地触碰着，夏军的身体僵了片刻，随后任由这番举动。
就这样犹豫着，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尹斻闭着眼，在舍得放开夏军以后道：“你会害死我的。你是要害死我……”
夏军伸出手臂揽住他，把他紧紧地抱住了，对方没有动一下，始终闭着眼睛，紧抿着嘴角。
“我不会害你，你相信我。”
尹斻听到夏军的话笑了一下，没睁眼，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似的，他就让夏军这么搂住他，随便什么吧，让他歇一歇，不是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那就让他这个始终自认为聪明的浑蛋当一次傻子。
谁先心软谁先死，这个法则倒是不会变的。
在这样的内心痛苦当中，即使是两个人紧密的拥抱或者亲吻，都解决不了干渴，他们孤独，孤独的感觉非常难受，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就要渴死，在看见海市蜃楼之后拼了命地往前跑，可是前面的前面仍旧是沙漠，无穷无尽的烈日暴晒和绝望感后，最终他们死于这种折磨之下，但依然紧紧地相拥。
他们倒在柔软的床上，不愿意放开彼此，安静地像是要变成石头。
夏军听着尹斻的呼吸声，看着他安详的面容，尹斻好像是要最先变成塑像……
“夏警官。”尹斻突然出声儿了，声音很小。
“嗯？”
“我真是疯了。”
☆、第六十一章
汤小荣是第一个得知努金回来了的人，他主持柬埔寨的生意已经有六七年了，金钱、暴力和美色，凡是你想要的，又能出得起价，他全都能满足，但是说到底，努金才是幕后的大老板。
汤小荣从前也是拳手，打…黑拳的命贱，伤了还是死了都没人会在意，那时候好多人都有一两项的“副业”，有的是给好新鲜的外国游客提供性服务，有的则就会和毒品扯上联系。
那时候努金的名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他需要有用的人，汤小荣就是在那时候被努金发现的，他身材天生比较娇小一些，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那时候大家都管他叫吉娃娃，那是种狗的名字，也是他作为拳手时的名字，这种狗其实性格暴躁，牙尖齿利，咬人非常的疼，努金后来常常说，唯有汤小荣是他放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吉娃娃的关系。
现如今肯定是没人再敢这么叫了，汤小荣不再打拳，他模样斯文俊秀，但仍然杀气外露。他站在拳馆外等努金的时候，很多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为老板这幅样子是要迎什么大敌似的。
这其实并不是汤小荣有意的，努金突然说要带人来看拳赛，他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人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来过了，以前是自己也下去玩的，但是却从未带人来过，他的生意伙伴还是可能存在的情人，全都没来过，这里相当于是努金自己的游乐场，他在这里放置着最喜欢的玩具。
三辆低调的黑色宝马轿车先后行来，中间的那一辆车上坐的就是努金和他的客人，汤小荣没动，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等待门童将车门打开——努金没有从前看起来那么的年轻和肆意了，并不是脸上多了什么痕迹，而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汤小荣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道：“欢迎回来！”
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笑了笑。
——请你来了解我。
楼上的包厢里视角最好，你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情况却又不会被溅上血，欧式长沙发的丝绒面料摸在手里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同时下面的擂台上有又人在互相厮杀，喜欢这种感觉的人不在少数，停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像是看戏一样的观赏苦难和暴力。
夏军坐下后就没再说话，他不喜欢这地方，拿人命当儿戏，不需要尹斻说，他也能猜到这里面那些肮脏龌龊的真相，人口拐卖、勒索、绑架还有黑市交易，所有你能想到的罪恶的事情都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暗中进行着，赌徒们谩骂着，嫖客把眼睛四处乱瞄，流莺在人群中穿梭，好一幅浮世绘。
“他们碰不到我们。”尹斻在他身边坐下淡淡的说：“你看看这底下，多有意思。”
夏军瞥了尹斻一眼，不接话，他在看擂台上的比赛，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和一个堪称瘦小的男孩子。
“他们看起来体型差太多了。”夏军回头对尹斻说，有些担忧，他不想看到这么一个顶多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被高出他两个头的大块头给撕碎。
“观众们喜欢看。”
尹斻探着身子也看过去，然后靠回沙发里，道：“你不用同情他，这小子是个杀人犯，你看到他脖子上的烙印了吗，那是监狱把切碎都没有人要的死刑犯卖给我们的标志，这些人想要多赚钱省子弹，我们正好两全其美。”
每天都有这种虐杀戏码发生，时不时的还真能找出几个特别的孩子。
“我忽然觉得好像不认识你了。”夏军说。
“我是正在让你了解我……”尹斻看他一眼，挑挑眉，笑了，补充了一句：“亲爱的。”
夏军别过脸去，不看尹斻挑衅的模样，他是故意的，要让自己知难而退，如果他不接受他的世界观，那么他永远也不会接受他并且信任他了，可是这让他怎么接受！接受买卖人命这种事吗？
“那我要是想下去打拳呢，如果现在在擂台上的是我，你怎么做？”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边的擂台上的情况，突然间这么问道。
“你可以去试试。”
尹斻坐过去了一点儿，把手放在了夏军的大腿上，说：“我记得你在警校的成绩很好，现在正好是你可以向我炫耀的时候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着嘲弄的意味，但是听了却不让人生气，夏军一转头想说什么，却撞上了尹斻的嘴。
嘴唇贴着嘴唇，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分开，尹斻干咳一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好，下一场我就去试试！”夏军站了起来，扶着包厢边上的围栏看着台上的血肉模糊。
尹斻的眼光闪烁了一下，撇撇嘴，不看夏军。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整个拳馆里安静了三秒钟的时间，有人抱头蹲在地上，有人也掏出枪来四处寻找着抢手，汤小荣从后台办公室赶回来见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夏军穿着黑色的背心和长裤，赤着脚站在擂台上喘着粗气，他的肋骨有点疼，但是他的对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至于现在……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二楼那里还举着手…枪的尹斻，在他的脸上，夏军似乎是发现了一丝恼怒。
“你干什么？”他上了楼，把汗湿透了、染了血的脏背心脱下来扔在地上，有些不快，道：“我已经赢了，你为什么开枪？”
尹斻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回沙发里，他的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绢仔细的擦着手里的枪，看也不看夏军一眼：“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那个人都要死。”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能。”
尹斻起身走到夏军面前，抬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伸出一只手抚摸上了夏军的脸颊，拇指擦过了淤青的嘴角，眼神暗了一下，突然一把抱住了夏军。
“夏警官，我替你把他们全杀了好不好……”尹斻贴在夏军的耳边小声儿的说。
“什么？”夏军没太听清楚。
“没什么……”尹斻松开了他，微笑着道：“辛苦你了，去弄干净，我带你继续了解我。”
拳馆的地下二层是工作间，地方很大，就是空荡荡的，有几台摄影机放置在幕布边上，这里各处都有一些简单的布景，一些人从他们的身边穿行。
“什么地方？”
“你猜。”
☆、第六十二章
在他们的不远处站着两排年纪不大的少年，都很瘦弱，东南亚这边的人大多皮肤黝黑，看过去模样有些可怜。
他们统一地保持着静默，神情麻木而冷淡，只是其中也有几个肤色白皙的在人堆里有些扎眼，瑟瑟发抖很不自然，大多数都是亚洲面孔，赤身裸体地站在那边等待检查。
一个穿着彩色条纹衫，趿拉着人字拖的小个子男人这时候走了过去，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红红绿绿的糖块一样的东西，他挨个发给那些男孩，最后走到一个摄像师模样的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摄像师是个染着黄色头发、高瘦高瘦的泰国人，说起话来叽里呱啦的，泰语独有的绵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在恐吓别人似的，他一说话，穿条纹衫的小个子就跑过去推搡着一个男孩子，让他出列……
夏军看懂了这里是做什么的，他扭过头去疑惑地注视着身旁的尹斻，而对方对于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再次将视线放在那边，拍摄已经开始了，瘦小的男孩子吞下手心里的药丸，咽了下去，躺在布景板那边的一张床上，几个身材强壮的成年男人从后面的隔间里走出来，一样的神情麻木。
这是成人电影的拍摄地，环境和设施都不正规，并且还是专门拍摄一些猎奇题材的，单看那些摆放在周边的工具，就让人难以长久地把视线集中起来。
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十六岁，虽然说他们都是自愿的，比起在街头当童妓，还不如来拍片子赚得多，但无论如何，这种事发生在眼前让人无法接受。
他们给“演员”嗑药，并且从无安全措施以及身体检查，夏军突然间有些明白尹斻对于安全套和身体检查的偏执了，这里是性病滋生的天堂，到处都是死亡。
“不是这里。”尹斻忽然开口道。
他转身绕过摄影的工作间，走到一处空置的布景旁，那里藏着个解锁装置，尹斻将手掌按在上面，一扇暗门缓缓打开，原来，这地方别有洞天。
夏军进去后发现这里面要干净得多，设施也十分完善，就是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他对尹斻点点头，说了几句泰语。
“你可以选择就到这里为止。”尹斻转头对夏军道：“我们可以回去看斗狗，那里更有意思些。”
“既然都来了，我想我应该看看。”夏军说，随后跟着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就走，尹斻站在后面笑着摇头，也跟上了，他们沿着一条宽敞的走廊走，走廊边的灯光苍白森冷，一路上什么标识也没有，每一扇门都是紧锁的。
一堵玻璃门阻挡了他们的脚步，夏军觉得这个环境有点眼熟，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像是个医院的样子，两排长椅分别被安置在走廊靠里侧的地方，透过玻璃门他还可以看到有一些护士模样的人在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