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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版本,一个比一个惨烈,余温看到大街上一滩的血水,响起昨晚堪比雷声的碰撞,脑袋一下子就炸了。
余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去的,跑到院门口的时候,浑身精疲力尽,腿比纸还要软弱无力。余温不认识字,在医院里迷迷糊糊,来回不停的绕路。
那是余温第一次坐电梯,被一群人裹挟着走进去,本就神志不清的脑子又遇上不适应的失重,脑袋咣当一声撞到了墙上。
余温一出电梯就看到了杨帆,他安然无恙的坐在座椅上,一旁是面无表情的夏寻和一个陌生男人,余温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才再一次货真价实的感觉到自己脚踩在地上,自己唯一的伙伴还活着,毫发未损。
杨叔躺在ICU里,生死未卜,余温回想起昨晚那比雷还响的撞击声,敏感的察觉到什么,静静的走到杨帆面前,杨帆面无表情,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门房上亮着的灯。
七岁的杨帆刚刚找到爸爸,回到可以生养自己的家,又要再次失去,杨帆的脑海里还没有死亡的概念,他没有看见车祸现场的惨状,不知道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一清早眼还没有睁开就被夏寻带到了这里。
余温看见杨帆颤抖的双手,他想,杨帆一定害怕极了,想去握住他的手,但又想着自己的手刚刚捡完瓶子,这么脏,又缩回来,拍了拍杨帆的肩膀。
杨帆浑身冰凉,沉重的脑袋顺势搭在夏寻的胳膊上。夏寻的手臂被枕靠的发麻,同情又怜爱的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孩。
杨顺活着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杨帆,看到杨帆身后的余温,夏寻,平日冷峻的眼神柔软下来,盯着夏寻,有话要说。
夏寻没有接茬,从病房出来,让杨帆进去,杨帆伸着三个手指出来,问夏寻:“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是命啊。”夏寻说着把杨帆的三个手指握回去。
杨顺想着夜间趁着城管休息多拉几趟货,次次都把货装的满满的,开车时耳边呼呼的生风,只有这样,才能多赚点钱,存起来让儿子上学用。杨帆的到来让杨顺变了个人,开始赚钱,上进,为家庭的明天考虑,可老天偏偏看不得坏人变好。晚上喝酒飙车的年轻人和急速前进的杨顺都在抢红灯,杨顺满满一车货,根本无法控制重量,眼睁睁的撞了上去。
夏寻站在病床前,杨顺伸出的三根手指,嘴里的管子来回跳动,夏寻瞥了一眼,不屑一顾的走出病房,命都快没了,还想着讹人家三十万。飙车男生的父母急匆匆赶来,下跪道歉磕头,夏寻眼皮不抬一下,伸出三个手指说:“这个数,了事。”
杨帆手上拿着一张三十万的卡,送走了刚刚相认不到一个月的爸爸,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杨帆心里阵阵的心痛,半张着嘴,迟迟不敢相信。
余温站在身边,在街上漂的他很早很早就见识了死亡,打小就在街上漂的他很早就见识过各种死亡的场面,这不算的什么。杨帆太小,来到这里之前,一直被妈妈困在家里,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和爸爸建立起深厚的亲情,他的惶恐只是经历死亡带来的惶恐,并不是为即将逝去亲人而感到恐惧。
葬礼举行的寥寥草草,余温一直处于发懵的状态,有人让他跪,他就跪,让他穿衣,他就穿衣,让他举牌,他就举牌,但唯独让他哭,他哭不出来。杨帆领着一排人走在荒岭的路上,身后是震天响的喇叭,吹得杨帆心里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
成年后,杨帆回忆起出殡的那一天,太阳照得眼前发红,头皮发烫,身后的人群不停的讲话,就像赶着一群鸭子一样,唢呐声直直的穿进耳膜,震得头脑发昏,那时的他太小了,记不住太多细节,但日后却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日虚幻的场景,自己站在人群里,人声鼎沸,都在讨论自己,但杨帆却觉得自己活在另一个时空里,与世隔绝,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杨帆还记得,那时明明是七月,正是最热的三伏天,却一点热的记忆都没有留下。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跪在棺材前,手里玩弄着脚下的麦秸,余温走进了进来,一言不发,和自己并排坐着,一直到天亮。
杨帆总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恍恍惚惚,他举起浸满汗的手,迟疑了两下,伸进棺材里,握住爸爸的手,这手是凉的,还有几只苍蝇飞在棺材上,杨帆把手拿开,轰走了嗡嗡乱飞的苍蝇。
坐在一旁的余温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九岁的他虽然比平常人早熟很多,但那也是平日在街上被人欺负多了积攒下的经验,他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面临生死离别的人。
余温伸出手,帮杨帆赶走苍蝇,这嗡嗡乱飞的苍蝇实在讨厌,飞走了一圈又飞进棺材里,余温不停地赶,但就是赶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可以在下面留言,我会努力改进的
☆、6
爷爷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拄着拐杖站在棺材前,杨帆看到,爷爷哭了,前几天他还在乐的合不拢嘴,白白多了个传宗接代的大孙子,几天后,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孙子就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
爷爷站在棺材前晃了几下,看着棺材里的儿子,又看了看跪着的孙子,满是污垢的手在脸上摩挲了两下,拄着拐杖离开了,这几步,走的异常艰辛,异常缓慢。
爷爷知道,自己的腿脚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杨帆一个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人了,他有点害怕,怕自己撑不到杨帆长大的那天,他不敢想象,挠了挠额头,看了一眼余温,拄着拐杖离开棺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真让人难以消受。
杨顺下葬的第二天,夏寻要带着杨帆找妈妈,本来爷爷是不同意的,但自己的腿脚越泪越动弹不得,对杨帆来说也是个拖累,血脉这东西,冯管在不在眼前,存在就行,杨帆走到哪里身上都留着杨家的血脉,是杨家的子孙,有这个事实就行,话说杨帆带着这么多钱去,肯定会被另眼相看的。
夏寻顺利的说服爷爷,走之前带着杨帆走到坟头去祭拜一番。
余温看到夏寻走进家门,就心慌慌,觉得事情不对,跟在杨帆身后,走到坟头。他看着杨帆下跪,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唯一的朋友就要离开了,余温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失落不已。
余温走过去,握住杨帆的手,杨帆的手依旧这么温暖,显得自己的手那么冰凉,余温说:“别走了,以后我们一起玩,你爸爸再也不会因为我和你一起玩来揍我了,以后我保护你。”
那是余温第一次主动去握别人的手,他有点害怕,怕杨帆嫌弃自己的手而抽离开来,杨帆没有把手抽开,他看着夏寻,夏寻闭上眼,想了一会,紧闭着眼拉着杨帆往大路走。
杨帆的手从余温的手里抽出来,被拽着向前走,余温一动不动,手臂半悬在空中,望着远去的杨帆和夏寻,他们的身影小的像蚂蚁一样,余温撑不住眨了一下眼皮,他们就消失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回来。
杨帆记得他到北方的日子,那是一个月前,如今,他又要坐着一模一样的火车原路返回。夏寻拿着一张纸,靠着鼻子下面的一张嘴,问遍了大半个县城,就是没人听过这个地方。
那天真热啊,杨帆背后哗哗的流汗,脸上的汗顺着汗印聚在下巴尖,夏寻穿着灰色的T恤,背后浸出一大片圆,看着着实突兀,索性直接拿水把全身都浇了个遍。
夏寻和杨帆坐在路边咕噜咕噜的喝水,头顶着一轮骄阳前进,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夏寻买了两个雪糕,杨帆咽不下去,夏寻也吃不下去,凉凉的雪糕只有微微感觉到热的人才会感到凉爽,他们已经快被烤焦了,吃进嘴里后,只尝出来粘的化不开的劣质奶油味,腻的想吐,拉嗓子。
夏寻蹲在路边,对着地址在地图一点点的找,杨帆假装看着地图,在想自己的心事。
夏寻要带着杨帆去警察局,说不定警察可以帮忙,杨帆慌了,握着直往下滴水的雪糕,对夏寻说:“妈妈把我送来,怎么可能会留下真正的地址让我回去,她要嫁人的啊。”
杨帆在等夏寻的暴怒,为了带杨帆找妈妈,夏寻费心费力,领着个小孩在太阳下走来走去,还要照顾杨帆。但夏寻没有,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只有七岁的可爱的小孩,扔掉了手中的纸,拉起杨帆的手,说:“妈妈不要,还有爷爷,我们回家。”
夏寻领着杨帆又回到了家中,在火车上,夏寻累的动也动不得,小腿一抽一抽的,杨帆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夏寻,让她半躺着睡觉。杨帆睡不着,坐在座位边上,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想着自己的事情。
地址是真的,但只有杨帆知道在哪里而已,这个南方方言多的离谱,又都是丘陵的地方少说一个字,都找不到你想去的地方,但杨帆不想回去。
他的妈妈就是因为要结婚,才把杨帆送回爸爸那里的,如今怎么可以回去搅乱妈妈的心事。他要回到北方的城市里去,那里有会疼爱自己的爷爷,还有一个叫余温的好朋友。
晚上,杨帆回到街头,余温正在街头酒吧收酒瓶子,看到杨帆来了,揉了揉眼睛,开心的跑过去,拉着杨帆的手,自己的好朋友又回来了,又有人陪自己玩了,余温呵呵的傻笑着。
杨帆的归来,结束了余温午夜在街头流浪的生活,让余温可以踏踏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不用在七月流火后担心严冬的到来。
又到了新学期报名的日子,余温不再对上学抱有希望,他只希望自己白天能捡到更多的瓶子,卖更多的钱,等到了下午杨帆放学的时候,和他一起出去玩。
八月初,余温在街头帮七爷爷收破烂的时候,夏寻着急忙慌的找到余温,揪着胳膊,拉着余温急匆匆的前进,教育局的领导来学校视察,这是余温不可多得的上学的机会。
余温坐在车里,夏寻手脚比划的讲述着一会的计划,余温心跳的厉害,总感觉砰砰的心跳声是在喉咙里发出来的,一会,只要自己再完美无瑕的哭出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余温被夏寻推进人群里,着急的挤到前面,他在等最佳的时机,在领导讲完话从国旗台迈出一只脚的时候,余温蹭的一下窜上去,抱住站在最中间的人的大腿,开始大哭,摄像头及时的对准了他,余温的演技是完美的,被人扶起来时还在不停的抽搐。
余温的问题解决了,有人对着镜头,义正言辞的说,一定要贯彻落实九年义务教育,这种问题一定要引起重视,要每个学生都能上的起学,接受教育。
余温的学校在郊区,每天都要早出发半个小时骑车到学校,杨帆的学校就在家附近,每天都在坐在余温的车座后面早到半个小时。爷爷看着他们天天一起进一起出,心里有了个着落,就算自己有天撒手人寰,杨帆也不会受到任何欺负。
时间就这样安稳的走过,杨顺拿命换下的每一分钱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足以让他们温饱又平稳的活到长大。
☆、7
六年级的时候,杨帆坐在学校门口等余温下课来接自己,但是余温没有来,他怒气冲冲又担惊受怕的走回家,六年里,不论下雨下雪,余温从来没有迟到过,杨帆以为余温忘记了接自己,气冲冲的跑回家,刚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