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碎,幸存者需要用漫长余生治疗伤口。
知道真相之后,聂采会如何自处?
雷迟只记得,他把这一切告诉聂采之后,聂采便一直瘫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脱力地中年人瘦削苍白,眼神空洞,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长久地沉默着,就像死了一样。
看守所的人自然更加留意聂采的行为,他们发现聂采连续很多天都不说话,只是拿着一支笔在墙壁上写字。
不大的单人监仓里,除了天花板之外,就连地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
聂采就躺在这样的地面上,看着周围无数个名字,时而笑,时而又咆哮着,甚至大哭。
上庭那一天他已经很平静。他在管理人员的监督下清洗了自己的监仓,乖乖吃饭,乖乖洗澡,乖乖工作,似乎一切都恢复了,他认命了。柳玉山对他的毁灭是心性和灵魂上的,他看上去是一个完整的人,然而那股子拼劲和勃发的气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至少那时候,雷迟是这样的认为的。
“但是秦戈跟我说,不可能。”雷迟说,“他也巡弋过聂采的‘海域’。聂采是一个非常非常坚定的人,爱和恨都很强烈,他如果怨恨柳玉山,就绝不可能这样简单认命。”
雷迟等人一直小心戒备,但除了进入法庭时看了柳玉山一眼,聂采再没有扭头瞥过柳玉山。
一切都很顺利,但聂采突然违反了原本的约定,他表示自己还有话要在法庭上说。
“当时检察官和我们都差点急了。”雷迟笑了一下,随后困惑不已,“而且他说的话很奇怪。”
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认为柳玉山没有罪。
全庭哗然,旁听席一片混乱,就连坐在相邻被告席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满脸愕然。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聂采,对准他恳切、真诚的脸。
“真正犯罪的人是我。”他说,“柳玉山与我相识多年,我感激他,也敬重他。他是我重要的伙伴,我从没有一刻怨恨过他。我知道他不太喜欢我,但我一直把他当做我最信任的人,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存在,但我认为我和他的感情,比一切人类能理解的情谊都更加深刻。”
他语调流畅,使用的还是自己惯常的说话方式,就像在上课一样,低缓平静,深沉动人。
而在一旁的柳玉山,从上庭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松愉悦表情,已经彻底消失。
他用一种极端恐惧的眼神狠狠盯着聂采。
“哨兵向导是不是最出色的人类?是的。”聂采就像在演讲一样,流畅地说话,“巨型骸骨是不是我们要追求的最终目标?是的。时至今日,我也没有任何怀疑。是柳玉山完善了我的梦想,我一生中最应该感谢的人无疑就是他。他确实没有任何错……”
法官忍受不了他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被告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我认罪。”聂采立刻回答,“但柳玉山没有罪。他是好人,我爱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深深地感激他。”
法官只感到匪夷所思:“你感激他?感激他毁了你?”
“我感谢他造就我。”聂采的语调里充满了古怪的热切,“在我身边没有比柳玉山更好的伙伴了。我一生之中最好的岁月,就是和柳玉山呆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为了我们共同的伟大的理想……”
忍无可忍的法官举起法槌,但还未落下,柳玉山忽然冲着聂采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法庭一片混乱,聂采站得笔直,他甚至在这个时候都没有看柳玉山一眼。直到柳玉山被法警控制住,却仍在疯狂地大吼大叫时,聂采终于回头,看着柳玉山,露出了笑容。
“很可怕的笑。”雷迟说,“可是我不明白,他说这些只是为了激怒柳玉山吗?案情已经非常清晰,聂采的话根本不算翻供,只是一堆无用的废话而已,他在法庭上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饶星海也不明白,但沈春澜轻叹了一声。
“……都是疯子。”他低声说,“这些话,聂采是专门说给柳玉山听的。”
“那柳玉山为什么崩溃了?”雷迟仍不明白,“我们押他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哭了,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肯说,就跟傻了一样发呆。”
“正常人很难理解这俩人的心理。”沈春澜回答,“聂采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溃柳玉山。”
柳玉山从年少时折腾到现在,他整个人生几乎全被聂采牵引着走。他以为是自己控制着聂采,然而这个巨大的可怕漩涡同样卷走了他的一生。
和聂采不一样,柳玉山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他生存的所有意义全都依附在聂采身上,他要看着聂采毁灭,看着聂采后悔,看聂采因为毁掉自己一手构筑的事业,或得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他想看到因这些事情而绝望的聂采。
但聂采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法庭上,聂采如此反常地感激柳玉山,声称自己对此生并不后悔,对孜孜以求的理想始终坚信。
对柳玉山来说,这样的聂采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他根本从未打倒,也从未摧毁过自己的仇人。
聂采的行为才是真正摧毁柳玉山梦想的那一记震山之锤:他的仇人并不恨他,他的仇人甚至在得知一切都是虚假之象后,仍旧天真执着地信赖着他。
“柳玉山保护Adam,渐渐离间远星社内部人与聂采的信任,化名‘绿洲’向我们传递信息,甚至在最后把你暴露出来,都是破坏聂采理想的方式。”沈春澜说,“聂采会不会死,会不会得到惩罚,这些他根本不在意。他唯一想欣赏的,不过是聂采得知真相之后的表情。”
当年被自己百般羞辱的孱弱少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挖空了他的根基,令他永远追逐虚幻楼阁,柳玉山想让聂采明白这一切。他要让聂采大哭,让他变成一个更疯狂的人,或是一个完全无用的废物。
但聂采在得知真相的瞬间,已经完全明白柳玉山的心机。
今日的审讯结束之后,柳玉山和聂采就要回到不同的看守所,等待收监。他们余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直至死亡。
所以他不让柳玉山如愿。他轻巧但有效地,狠狠在柳玉山志得意满的胜利之心上扎了不可能再拔去的一刀。
寡言的狼人长久沉默,最后才咬牙吐出一句:“妈的,太变态了。”
饶星海头一回听雷迟说脏话,不禁有些惊异。登机时间到,两人挂了电话,往登机口走去。
直到坐在飞机上,沈春澜仍是心情低落。饶星海让他坐在窗边,把毯子盖在两人膝盖上,示意沈春澜靠着自己。
沈春澜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饶星海在毯子下牵着他手动来动去,他只得顺从。
“别乱摸。”他低声说。
饶星海:“我不是那样的人。”
沈春澜低笑一声,饶星海又补充:“我今天不做那样的人。”
沈春澜忍不住真的笑了。他靠在哨兵肩头,惊讶地发现,当日入学时还瘦巴巴的青年,已经健壮了许多。肩膀宽厚了,手臂也变得肌肉虬结,充满力量。
坐在饶星海另一侧的是个老头,他看看两人,问:“你朋友晕机吗?我有药。”
饶星海:“不是,没有。他跟我撒娇。”
腰侧又被拧了一下,在老头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里,饶星海觉得疼也很快乐。
飞机起飞后不久,空姐空少开始派发餐点。沈春澜似乎已经从那两个疯子的事儿里恢复过来了,英俊的空少端着辣椒酱瓶子过来询问是否要加四川辣酱,他忙不迭举起餐盒。
等人走远,饶星海佯装发怒:“很帅,是吧?”
沈春澜:“没你帅。”
饶星海从他餐盒里扒拉辣椒酱,一声不吭地吃。沈春澜晓得他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飞醋,而且明显是故意为之。等餐盒收走,他这回主动把手伸进毯子里,握着饶星海。握住的时候才发现饶星海早在毯子下张开手掌,正等着他。
沈春澜:“……无不无聊。”
饶星海握紧了他的手,笑嘻嘻:“当然不。”
不算太漫长的飞行旅途,俩人看完一部电影就结束了。电影是老片,缱绻地讲了一段滋生在意大利炎热夏天里的爱情。男主喜欢的那个男人正中沈春澜所有审美的红心,他看得很高兴,而饶星海唯有在桃子情节出现的时候才惊奇地“嗯”了一声。
“很伤感。”沈春澜说,“这个故事。”
“是吗?”饶星海有些不懂似的,但低声宽慰他,“至少他有一段很棒的回忆。”
饶星海不太能理解爱情之中的惆怅。他只是莽撞地往前冲,抓住自己想要的人就要紧紧抱住。沈春澜却觉得他这一点很可爱。惆怅啊,伤感啊,未来一定还会有很多,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他喜欢他的不懂。
离开北京时还是大白天,落地之后,贵阳已是夜幕低垂。两人拖着行李离开机场,沈春澜给滴滴司机打电话时,只感到扑面而来的湿润水汽,一下将他整个人的心肺都滋润了。
身边的饶星海侧过头:“可以亲你吗?”
电话里的司机也正在说话:“你们可以再往前走一点儿吗?”
沈春澜:“可以。”
饶星海摘了头顶的帽子,挡在人多的一侧,飞快在沈春澜嘴巴上一吻。
沈春澜:“……”
饶星海:“你说可以的。”
司机:“我好像看到你们了,是刚刚亲嘴的那两个吗?”
沈春澜:“……是。”
抵达酒店之后,两人连夜景都顾不得看,先滚一遭再说。
沈春澜别的不在意,他就怕房间不隔音,饶星海一直劝他:“特别隔音,真的,比你家好多了,你放开喊。”
他想了想,似是觉得这个回答不够完美,又更正道:“比我们家好多了。”
沈春澜狠狠抱着他,忍不住大笑。他太爱饶星海了,他要爱死他了,是什么样的命运把哨兵推到他面前,他不理解也不明白,但他感激冥冥之中的神。
房间的夜景非常漂亮,贵阳的繁华不比北京天津,沈春澜很久没来过了,他喜欢夜色里星点的灯光和凉快湿润的晚风。
今天应该是下过雨,空气新鲜,他能清晰地闻到树叶的气息。
饶星海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这时忽然忙不迭跑出来,往沈春澜手上系了个红绳子。绳子上串着一颗珠子,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你怎么有钱买这个?”沈春澜吃惊,“是不是很贵?”
他看到饶星海手腕上也有一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有点儿俗气。”饶星海看上去挺紧张,“这两年全国技能大赛的奖金我都存着没用,也不太贵,就六百块,一颗普通石头而已。”
沈春澜心想,那就更贵了。
饶星海在阳台上抱着他,抓住他的手腕细看。石头上的纹路曲里拐弯的,仔细看更加不像文字,似乎是什么没有规律的图案。
“实习的时候同事说它很灵。”饶星海跟他解释,“你记得青眉子吗?那个没有眉毛,额头上有很多刺青的特殊人类。”
沈春澜点头。青眉子是国内仅有的罕见特殊人类,整个种族只有一人,活着的青眉子临死之前会预言下一个青眉子诞生之地,只是他的特殊能力:一生仅有一次的,绝对会应验的预言。
“我知道他,这是他卖的?”沈春澜奇道,“不是有人说他是骗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