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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和向导是推动这一切的关键。普通的人类从他们身上确凿地读懂了“特殊人类”这个词的含义——先是同为“人类”,随后才因不同而变得“特殊”。
“举报应该用来监督公权力,用来检举犯罪事实。但你现在是什么样?”沈春澜直视庄林书的眼睛,“他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他胆敢跟我不同,或者说,他胆敢跟大多数人不同。你愤怒,所以你要排除他。”
庄林书低下头,学生证的边角被他折来折去。
“正当的愤怒能让我们获得力量。”沈春澜一字字说,“掺杂私欲的愤怒,会毁灭一个人。你借愤怒之名滥用权利,和曾因为恐惧就四处举报特殊人类的那些家伙,又有什么不同?”
他等待庄林书的回答。
庄林书发出很轻的抽泣声。“对不起……对不起……”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就是……看不惯他……入学的时候我和他争执过……对不起……沈老师对不起……”
“要道歉就跟曹老师去说。”沈春澜想了想,决定再深入一点儿,“你也对不起你自己。”
他拍拍庄林书的肩膀,年轻的学生抬起头,眼里湿漉漉的,鼻头都红了。
“我希望你能做一个正直的人,理直气壮,俯仰无愧。”
他在适当的气氛中停下了。
“我知道了,沈老师。”庄林书擦了擦鼻子和眼睛,“我……我会去道歉的……我现在就去。”
沈春澜点点头,冲他笑笑。
庄林书起身要走,回头时猛地吓了一跳。沈春澜随之扭头,同样大吃一惊:饶星海靠在小花园的树下,皱着眉头摸下巴。
看到饶星海,沈春澜立刻想起了那条古怪的小黑蛇。他尚不能完全确定黑蛇是饶星海的,这几天一见到饶星海就想回避,以免勾起不愉快的记忆。
但庄林书离开后饶星海就悠悠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庄林书方才的位置上。
“你在散发魅力。”他斩钉截铁,“很过分。你从来没用这么温柔这么用心的态度跟我说过话,就连训导的时候也没有。”
“如果你愿意按照我的节奏进行训导,再温柔再用心的话都能听到。”
沈春澜起身时,饶星海又加了一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啊?他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看曹回不顺眼才举报的,你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沈春澜刚刚为人师表一回,胸中满是轻飘飘热烘烘的快乐和成就感,此时面对饶星海明显的挑衅,也能保持足够的和颜悦色:“我当然知道。但话总不能这么直白,他和你不一样,脸皮其实不厚,也能听进别人的话。直来直去只会让小庄更逆反,我拐个弯儿来讲道理,不批评他鲁莽反而说他是想得不够深,这是很高明的话术。”
这话说得很不像老师,但沈春澜一下没意识到,反倒是饶星海先笑出来了。
“你是精神调剂师还是咨询师啊?”饶星海说,“真的,你讲话那种方式和调调,跟我以前碰到的老师都不一样。”
沈春澜:“……你今天攻击性有点强。”
是吃醋了?沈春澜脑子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紧张地想起眼前人大咧咧跟自己表白过。
“不一样很好。”饶星海笑嘻嘻,“很有趣。”
他实际想说“很可爱”,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想惹沈春澜生气。沈春澜这几天在躲着他,他能感觉到,但不清楚原因。“有趣”是一种赞美,在饶星海心里算是十分了不得的赞词,他看着沈春澜,心想或者还可以再加一句“没想到你这么温柔”?
面对比平时要好聊一百倍的饶星海,沈春澜那刚刚获得成功的教育之心蠢蠢欲动了。
他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又要开什么喜欢我的玩笑。”
在他的想法里,这个时候饶星海应该回答“不是玩笑”,而他可以立刻接上话,表明自己只会把它当做随口的游戏之语,不可能当真。于是饶星海愧然低头,沈老师再赢一局。
但饶星海没有立刻接话。他坐着,沈春澜站着,那双从来都黑沉沉没情绪的眼睛里,又跃出了跳动的、蓬勃的火光。
“沈春澜老师。”他正儿八经地念沈春澜的名字,正式极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太郑重,郑重得让人无法以笑来搪塞。
“非常喜欢。”他喃喃道,手握成拳捶了捶自己左胸,“我的心脏知道。”
沈春澜下意识退了一步。饶星海的气息是炽烈的,无论是黄金蟒还是黑曼巴蛇全都没有露头,但沈春澜仍然有一种被强大的什么东西死死笼罩、无法脱身的困窘之感。
困窘到他的心脏也怦怦直跳了。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四年前。”饶星海挺快乐地站起身,那攥作拳头的手没有松开,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咧嘴笑道,“你在我脸上砸了一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节目《黄蛇传》比较隆重,主演分别是沈春澜先生!黄金蟒先生和小黑蛇先生!
《黄蛇传》改编自中国传统民间故事,讲述了黄金蟒修成人形后下山历练,偶遇书生沈春澜并与其坠入情网的故事,可歌可泣,令人落泪。
但台上只有呆坐的沈春澜和兀自扭动的黄金蟒。
梁导:……黑曼巴蛇呢!妆都画好了为什么不上场!
小蛇:它叫黄素贞,我为什么还是叫小青!
梁导:编剧的锅,不要问我。
小蛇:我也是主角之一,我也跟沈春澜有感情戏,为什么这个剧叫《黄蛇传》?改,改《黑蛇传》,不然我不上场。
黄金蟒:不上就不上呗,你以为观众来看你这黑乎乎的玩意儿跳大神?
两蛇于台上缠斗,战况激烈。
观众掌声雷动,纷纷表示“买票看话剧,居然还有全武行,值”。
退到台下的沈春澜:所以我今天还是能拿工钱的吧?
饶星海(揪着导演):我为什么没有戏份,我要在海报上加名字,我一番。
导演:(倒地装死)
第25章 拳头和启明灯(2)
初中时期的饶星海只是个毛头小孩子; 白长了一副足够英俊醒目的容貌和身高; 却因为阴沉沉的气质而屡被师长怀疑为在黑社会边缘打转的小混混。
真正的小混混则因为搞不懂他到底跟哪位大佬,人人都对他有莫名敌意。
饶星海个头蹿得极快; 新换的校服很快就窄了; 很快裤腿变短了。在学校里; 他的身世就像他不合身的校服一样,是公开的秘密:在入学第一天; 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个孤儿; 还是个哨兵。
哨兵,或者向导; 那是在新闻和教科书里才会出现的特殊人物。小城市里只有几个在城市传言中绝对不能去的地方:那里生活着怪物; 去了就会被病毒感染。
饶星海分明是“怪物”; 可他这么高,这么英俊,神秘之余又添了一份很容易吸引同龄孩子的魅力。
也有老师想拉他一把。可惜他学习潦草:语文成绩过得去,因为成日抱几本武侠小说看个没完;英语成绩勉勉强强; 因为教英语的老师是个挺帅的小伙子; 他上课很起劲——但理工科成绩非常糟糕。
生物老师曾委婉提醒他要认真上课; 以便以后看相关的特殊人类书籍能够更好地理解。
那节课饶星海和其他人分在一个组观察青蛙的神经反射,他听完之后若有所思,把组里两条青蛙腿上的神经给切断了。
老师们基本都放弃了饶星海,饶院长却还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她问饶星海以后想读哪个大学,饶星海想了半天,说自己连高中也不大愿意上; 初中毕业他就想外出打工挣钱。
饶院长吓了一跳,但他脾气倔强,实在劝不回来。
饶星海加入平桥帮是初二下学期的事情。
春天到了,他整个人骚动不安,总有一股劲儿没地方使似的。拿了学校运动会的几个冠军之后,他再一次成为各大帮派争夺的对象。
平桥帮里都是初高中的孩子,大佬是高一的学生,亲自上门找饶星海谈,还请了他一杯奶茶。
“讲哈喽,我,平桥帮大锅,现在,邀请你,进我们平桥帮。跟着我,有我一口吃咧,就有你一嘴喝咧。”
饶星海味觉敏锐,喝出眼前的奶茶里添加了过多的糖精,还兑了自来水,他尝了一口便默默放下。“得闲。”饶星海打个呵欠,懒洋洋回答。
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大佬掏出一根贵价烟递给他。
饶星海刚拿起烟,大佬已经在对面吞云吐雾。
虽然只比饶星海大两岁,但大佬抽烟的动作已经十分娴熟。见饶星海盯着自己,他干脆把那根烟在指间转了几个来回,冲饶星海吐出一口浓浊烟气。“这叫水母,晓得咧?”大佬笑了,露出有点儿发黄的门牙,“不似一般楞能弄的,我,我阔以。”
饶星海嗅觉也敏锐,头一次碰到这样莽呼呼撞到脸上的一股子烟,顿时被呛得咳嗽不停。他还没咳完,对面的大佬已经乐得蹦起来了:“你答应咯!”
饶星海:“我没……”
大佬:“你点头辣。”
那是他咳得脑袋一点一点。正要继续辩解,大佬凑过来与他握手:“以后你就是我的马仔。我,姓陈,大家都叫我浩南哥。”
饶星海:“……”
他记得这个上周才吃了个全校通报处分的大锅实际姓肖。
“你是不是男人?”大佬一拍桌子,“是男人就拿出滴滴个勇气,跟我浩南哥闯社会!”
无聊的饶星海答应了。
加入平桥帮不到一个月,暑假来了。饶星海成了浩南哥挂在腰上的吉祥物,去哪儿都要拎着,逢人便介绍:这是个哨兵……不是吃的那种烧饼,是能杀人放火的哨兵……表演?不行不行,他是我的人,又不是搞杂耍咧,表演!
饶星海只需要站在浩南哥身后,保持好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暑假的最后一周,浩南哥已经成为周边地区最有名的新晋大佬:他凭借人格魅力,收服了一个传说中的哨兵!
高兴过了头的浩南哥因为喝醉酒在街上睡觉而被片警揪住,要写三十份检讨。
那天晚上,浩南哥在自家的小店子卖洋芋粑粑,五六个马仔缩头缩脚坐在门口的白炽灯下,焦头烂额地帮他抄检讨。
饶星海是吉祥物,等级比其他马仔高一级,他不用抄,他被撵去买奶茶。利用色相和仅有的二十块钱从奶茶店小妹妹那儿骗来六杯奶茶的时候,饶星海终于后悔了。
当混混也很无聊。
他拎着六杯珍珠奶茶往回走,快回到的时候,听到小巷子里传来模糊的打斗声。
饶星海立刻捕捉到了浩南哥的声音,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巷子尽头有路灯,半明半暗,灯下是几个打成一团的人,还有一个陌生人大骂的声音:“你是浩南哥?那你怎么不认得我山鸡!”
饶星海跑到半途,又惊又疑地停了。有淡淡白雾正从路灯下那位瘦削青年身上腾起。
他熟悉这样的雾气。这是精神体出现时特有的迹象。
饶星海三岁时曾参观过马戏团。那实在也称不上是正经马戏团,但是在当时饶星海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世界了:只会抓耳挠腮的猴子,戴红花的驴,褪色的斑马,关在笼子里的白孔雀绿孔雀,会唱歌的鹦鹉八哥,还有金黄的长蛇。
那蛇浑身冰凉,尾巴垂在笼子外面,双目血红,静静地看着从笼子旁边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