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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这不是他预估的结果。
徐冲之甚至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要是没有那通报警电话,可能这案子就真被你瞒下来了,可惜,老天爷不想帮你。”吴端道,“事已至此,是你自己交代,争取一个好的认罪态度,还是继续死扛?”
徐冲之沉默了很长时间,惨然一笑,像是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
“不全是。”吴端耸耸肩,“可能你运气差吧。”
这话里多少有些无奈,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看出了闫思弦目光中的揶揄。
吴端:你说,咱们这行儿,被人这样误解,是好事还是坏事?
闫思弦:被对手低估,虽然会降低破案的难度和乐趣,但终归是件好事。
见徐冲之一时半会儿不大容易缓过来,闫思弦干脆道:“要不我来说,我说错了你纠正。”
也不等徐冲之表态,闫思弦就道:“邢海利用自己在圈里的威望和关系,对你搞了一次‘封杀’,让你没活儿可干,几乎丢了饭碗。
一方面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邢海,另一方面,你又不得不另谋出路。
青黄不接的时候,你认识了李东,跟他合作出‘本子’赚钱。
合作过程中,你逐渐了解了李东的情况,他和妹妹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也在前些年去世,兄妹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李东眼看着妹妹被家暴,离婚了还要受前夫的欺负和骚扰,心中气愤。
可他是个性格内向的宅男,让他真的去动手实施报复,这事儿还远没把他逼到那个程度。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发泄途径,那就是在网上发牢骚,放狠话。跟你的聊天记录里,他的确说过诸如‘要去教训余越’‘杀了余越’之类的话。
不幸的是,你却信了他的抱怨,还自作聪明地搞了一个交换杀人的计划。
我无从推断李东为什么会答应你的提议,或许他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又或许他也起了歹意,对你的歹意,骗你去替他杀了余越,而他可不会去帮你杀人。
若是你想事后翻旧账,别扯了,他可有你杀人的把柄。
看似一桩无本买卖,你这个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李东动心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什么情况……”闫思弦摊手指了一下徐冲之,“只能你来告诉我们了。”
徐冲之并不接话,只是用眼中的绝望回应着闫思弦。
闫思弦便继续道:“你这边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为此你特地办理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一个使用假身份办理的号码,专门用来联络余越。
你是如何搭上余越这条线的,我不得而知。但想来,向一个穷人示好并不太难。
余越穷,穷到连吃饭都是个问题,穷到认为自己烂命添一条,没什么好骗的,防备心极低。这样一个人,只要钱给得足,我相信他很愿意跟你建立友谊。
对了,我刚刚查了一下……”
闫思弦晃了晃手机,“余越死在20号晚上,我的同事查到,这一天,向来深居简出的李东有两笔电子支付的消费。
他在家附近的猫猫咖啡馆,下午4点他消费了一杯咖啡,将近7点又吃了晚餐,虽然还没来得及调取影像资料,但我想,他一定选了个监控能拍到正脸的位置。
这是给警方送不在场证明呢。
你应该没向他透露过杀人的细节吧,也没告诉他藏尸地点——如果你够聪明,计划交换杀人的时候,这些信息都不该向对方透露,只有这样,案发的时候对方才真的能撇的干干净净。
杀了余越,你发现自己上当了。
李东没了动静。
他是直接向你摊牌,还是耍赖拖着,你慢慢发现了他的二心?
好吧,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事先留了一手,你提前打听出李东的家庭地址,你找到他,决定帮他一把。
你先是跟踪邢海,周三晚上,看到邢海一个人从酒吧出来,你觉得机会来了。
怎么能让邢海放下戒心呢?跟他服软认错?求他放你一马?伺机接近?还是趁着周围没人,直接用了电击器?——法医在邢海脖子上发现了电流斑。
也对,要在大庭广众下带走一个人,总要有些准备。
你开着邢海的车,将昏迷的邢海送进防空洞,五花大绑——这一点,他身上的多处束缚伤可以证明。
这是留给李东的礼物。
之后你离开防空洞,回到墨城,在第二天晚上登门‘拜访’了李东。同样的电流斑也在李东脖子上发现了,是在李东家趁他不备下手的吧?之后你直接把人带上车,和劫持邢海的方式一样。
把李东送进防空洞前,你开车轧断了他的手脚,只剩了一条左臂,够他用来杀死邢海的了。”
徐冲之已渐渐平复了情绪,听到这里,他苦笑一下道:“我……哎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
“没想?”
“就是……看见他就来气,想撒气。”
这话听了令人胆寒,但在闫思弦看来却不足为奇。
毕竟,那时候徐冲之已经杀了余越。杀过人,对待人命,心态便不一样了。
“好吧。”闫思弦耸耸肩,“接下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徐冲之又不说话了,闫思弦便继续讲道:“你把车开到悬崖下,又把重伤的李东带进防空洞。
拜这场大雪所赐,你辗轧李东的痕迹全被掩盖了。
这些事全部发生在22号晚上。
直到25号早上,你才回到墨城,这三夜两天,你都在干什么呢?你能干什么呢?
你逼迫李东完成承诺,逼他杀死邢海。
你用了各种办法折磨两个人,饥饿,寒冷。
我们发现两人的时候,邢海浑身赤裸,只有一条内裤,李东的衣服也没穿好,随便裹在身上而已。
为了激发他们的斗志,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只给他们一套衣服,让断手断脚的人跟五花大绑的人去抢。
零下十几度,即便那防空洞背风,温度能保持在零上几度的样子,没有衣服,很快也会撑不下去。
李东正是死于寒冷。
怎么样?他是不是还挺爷们儿的,宁愿自己冻着,也不愿意去扒掉邢海身上的衣服。”
徐冲之扭了下脖子,显然并不赞成闫思弦的说法。
闫思弦不恼,慢悠悠问道:“你有不同意见?”
徐冲之刚刚遭受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根本提不起兴趣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样?
话闫思弦没问出口,他只是用沉默等待着徐冲之的下文。
徐冲之只好道:“一个滚,一个爬,追了好一阵子呢。”
吴端暗暗叹了口气。其实现场的痕迹已经能说明一切,但他希望闫思弦是对的,他希望死者是有尊严地死去。
闫思弦又问了徐冲之一遍要不要自己交代罪行,对方依然沉默。
“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把刀……”闫思弦指了一下凶器照片,“与邢海身上的伤口进行比对,确定就是凶器无疑,但刀上只有李东的指纹。
你擦了自己的指纹,让李东拿了一下吧?
余越是你杀的,邢海也死于你手。他怎么会跑了呢?而且变故正好出在你一边吃饼一边挑唆两人的时候。
所以才会掉了一块饼,而正是那块饼,证明了你曾经进过防空洞……”
“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冲之突然怒吼起来,“让他杀人!他比划半天,一刀,把绳子割了。我一慌,拿来照明的手机掉地上,被邢海捡走了。
洞里漆黑,我又掏出来一个手机,打开手电筒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跑进一条通道。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临死了还不老实,嘴上跟我道歉,说什么不该欺负我,对不起我。
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就把110打出去了,手可真够快的!可恨!一群都可恨!败类!说话不算数!……”
徐冲之的骂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抽泣,又变成大哭。
吴端将抽纸递到徐冲之手边,两人沉默等待着,他们知道,这样的大哭很耗体力,哭不了太久。
果然,不多时,徐冲之的哭声就有了减弱的势头。
待他彻底擦干了鼻涕——眼泪一时半会儿是擦不干了。闫思弦继续道:“我来说说最终结论吧,邢海是你杀的,板上钉钉,李东虽然死于低体温引起的电解质紊乱,但引发死亡的还是你,这条命也得记在你头上,至于余越的死,虽然你有重大嫌疑,但证据尚且不足,我们会继续……”
徐冲之突然打断了闫思弦,一副认命了的样子,“两条命,横竖我要吃枪子,还查什么?”
“查真相。”闫思弦道:“还有人在乎真相,至少死者在乎。”
闫思弦不紧不慢收拾着桌上的证物。吴端也起身准备离开。
“哦,对了,”走到门口,吴端又停下脚步,回头道:“防空洞里找出来的人骨头。就是你小时候欺负同村的孩子,把人家一个撇在防空洞里,村民去找小孩儿顺带捡出来的人骨头。
那案子当年就破了。
当年的刑侦条件有限,DNA技术还没有广泛应用,仅凭着两具无名白骨查案,难度可想而知。
但你们当地的分局和派出所派出了大量警力在周边村落摸排走访,终于有人通过衣服认出了死者,之后顺藤摸瓜……总之,那案子破了。凶手十多年前就枪毙了。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案子成了无头案的传闻,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选防空洞做为作案地点。
我想说的是,以前的悬案都能破,现在,即便晚个数十年案发,即便他们三个都变成白骨,你也逃不了。”
法律的尊严岂容挑衅,无论十多年前的前辈,亦或者正在行使职权的吴端闫思弦,还是后辈们,总会有一些人坚持着点什么。
出了审讯室,吴端惋惜道:“以为是人质劫持,以为能抢回来一条命,没想到是这样。”
“自作孽。”闫思弦道:“人啊,还是少干坏事。仗着金钱、权势、名望,甚至仅仅是身为男人的那点体能优势,肆意欺负别人,谁知道被欺负的人报复心有多强呢?”
闫思弦看了看手表,“啧”了一声,显然没想到已经临近午夜。
“吴队,我的加班费你啥时候给结算一下?”
吴端不搭茬儿。
“不带这样的啊,拖欠农民工工资,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揭不开锅?亏心不亏心?”吴端翻了个大白眼。
两人说笑着进了地下停车场,出了市局,吴端却发现闫思弦并不是往家的方向去。
“什么情况?”吴端道。
“晚上有活动。”
“你?”
“嗯。”
“那要不……你把我放路边,我自己打车……”
“你一块。”
“啊?”
“放心,不是相亲。”
一想到吴端上次的相亲经历,闫思弦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很好笑?”吴端斜眼看他。
“没有没有,一般好笑。”
对接下来的活动,闫思弦不说,吴端也不想多问。反正跟着闫土豪向来都是吃香喝辣。
不多时,车开到了九曲河边的一处码头。
那码头显然经过人工挖掘加深,使得一些小型游艇停在河边也不至于搁浅。
闫思弦的车刚到,便有一个穿蓝白色船长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