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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凤凰小学。
因为路上耽误了一会,二人但是孩子们已经放学,正在教室里写作业,赵婉和林琅不约而同地留下来陪伴他们。贾大树学习并不专心,正看着窗外走神,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王楚和薛文远,立即大声叫喊起来:“他们来接我们了!大叔也来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得到赵婉同意后收拾好书包就冲了出去,贾笑当仁不让跑在第一位,嘟着嘴在王楚和薛文远身边蹦来蹦去:“小楚哥薛叔看我看我!”
贾笑一直都很活泼,但这么兴奋的时候还是比较少。王楚好半天才让她安静下来,对着她的脸看了看:“哇,笑笑涂口红了?”
林琅走过来摸了一把笑笑的脸:“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薛文远也看了眼,除了口红,贾笑还擦了粉,画了眉,本来不怎么漂亮的乡村女孩经过这么一收拾,看着精致了不少。不仅贾笑,别的女孩儿们虽然没画这么细致,也都简单涂了口红。
“是挺漂亮的。”薛文远由衷回答。“这是林老师给画的?”
林琅得到薛文远的肯定,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大说特说起来:“乡村的女孩子也很美,只是不注意打扮而已,以后我打算每次上课都选一个孩子做模特,教孩子们化妆,教她们打扮自己,提高自信!”
贾笑不住点头:“林老师可好了!她的化妆品都几百块呢!还给我用!小楚哥你看我是不是特别漂亮!我以后也想天天这么画!”
王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不是那种非要孩子们艰苦朴素一心学习的古板家长,但是让清水村的孩子们接触这些他们难以触及的东西,他不知道有多少好处,有多少坏处。不过,王楚转而想,就像薛文远说的,没人需要同情和怜悯,能知道更多的东西对孩子们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经历,自己又何必想太多呢?王楚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跟赵婉寒暄了几句,就带孩子们回去了。
晚上郝大娘来送饭,问起了中午的事,听王楚描述一番后连连叹气:“庆大爷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这天气虽然转暖,但还凉着呢,可能是一下子吹了风,就发病了!幸好二泉去看他,不然他一个人倒在屋子里,那等死了也不知道。”郝大娘说到这又忽然想起什么,拉起王楚的手对王楚说道,“以后要是哪天大娘没来给你送饭,你就去看看大娘,可别让大娘孤零零地死在家里,等烂了才被人知道……”
郝大娘说着居然哽咽了起来,把王楚吓了一跳:“大娘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郝大娘哭着说:“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们村有个大婶儿,年纪还没我大呢,儿子闺女都不在身边,有一天摔了一跤就那么去了,整整一个月,邻居闻着味找过去才知道的。今天还好有个二泉,要是我,有一天真的有了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王楚将郝大娘轻轻搂在怀里。郝大娘年近50,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因为家里子女不在身边,只能自己操劳,常年劳累让她本就瘦小的身躯更加干瘪,抱上去都能隐约摸到嶙峋弯曲的脊骨。
王楚一边接过薛文远递过来的毛巾给郝大娘,一边安慰:“不会的大娘,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正哭着呢,村头又驶来一辆面包车,贾支书从上面急匆匆地下来,看见这场景心里一突突:“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郝大娘本来也就是一时感伤,哭了一会也就好了,现在缓过劲儿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急忙擦擦眼泪:“没事儿没事儿。对了,庆大爷怎么样了?”
贾支书摇了摇头:“唉,去晚了,县里看不了,又给转市里了,现在还在急救呢。我是先回来给他们筹钱来了,在城里,钱就是命啊!”
“要多少钱啊?”
“手术两万,医生让尽量凑个三万,要是救过来了,后面住院吃药用。”
这时已经是七点多,村民们陆陆续续来到村委大院消遣,听到这事也都议论起来:“三万这么多?这怎么拿得出来啊!”
“庆大爷无儿无女的,自己又没什么钱,这去哪儿弄钱去啊。”
“要是我,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治了。”
王楚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三万块,原本在王楚眼里,三万是舍友的一台高配置游戏本,是女神同学的一个名牌包,是朋友的一次国外出游,而现在,它居然成了一条命的希望。为什么清水村这么穷?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办法富起来吗?
贾支书没管村民的议论,走到王楚面前:“小楚啊,这些天我可能不经常在,村里面的事儿你多看着点,有啥解决不了的就去找你根叔,他平时虽然不管事儿,但好歹是个村长,总不能啥也不干。还有,”贾支书隐晦地看了薛文远一眼,有些为难地对王楚说,“我知道为难你,本来也不关你的事儿,明早我动员大家看能不能给你庆大爷捐点,要是实在凑不够,希望你也能想点办法。”
王楚当仁不让:“我那里还有两千工资,您拿去吧!我吃住都在村里,不花钱的!”
贾支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楚一眼,又看了眼面带微笑的薛文远,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找村民们商量去了。
薛文远笑眯眯地凑到王楚跟前:“大学生怎么连话都听不懂呢?”
王楚翻了个白眼:“不慷他人之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真的凑不出来,再想办法吧……”
第9章 第 9 章
尽管压了这么大一件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清晨王楚照例送孩子们上学,尽管觉得有些疲惫,薛文远还是跟了一起去。贾笑脸上还留着昨天的妆容和兴奋,而别的女孩儿们都有点蔫儿蔫儿的。
过了一晚,贾笑脸上的妆已经有点花了,看着诡异而不自然。“笑笑,”薛文远说,“画了妆晚上要洗掉的,不然会长痘的。”
贾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啊,要是洗了就没了……”
贾大树的腿在凤凰村找村医看过后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拄着小拐,他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贾笑,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样丑死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哪个正经姑娘家往脸上涂涂抹抹的!”
这话说的偏颇又伤人,纵然知道这跟大树对自己的妈妈心存不满有关系,但王楚还是呵斥道:“大树!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爱美有什么错,跟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另一个小女孩贾金花小声嘟囔:“我妈昨天也骂我了,说我上学不好好学习,还说要是这样不如就待在家里帮忙干活呢。”
其他女孩儿也纷纷附和。在农村,女孩能上学本就不容易,在清水村的一些家长看来,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学点家务,在家里帮忙,得个贤名还能嫁个好人家,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农活没学会多少,书也不知道看了几页,又画起口红摸起粉来,没有富贵命非要学富贵活,这跟村里那个不知廉耻的莲寡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越偏远就越封闭,越封闭就越封建。王楚看着这些孩子们,对说出这些话的家长既愤怒又无奈。愤怒的是到现在这个时代了,他们居然还这么想,还这么教育孩子,还这么教训孩子,无奈的是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即便有手机,有村里的小电脑,他们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依然是贫瘠的现实。
王楚仔细想了想,摘了一朵嫩黄的野花戴在金花头上,才开口:“新娘子出嫁不也会化妆吗?我记得去年冬天玉凤姐出嫁,也化的很漂亮啊。还有电视上的记者、演员,她们都会化妆啊,所以说化妆是女孩子打扮自己的一种方法,跟穿好看的衣服、扎好看的辫子、戴好看的花是一样的,化不化妆跟是不是正经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
化妆可以让外表变得漂亮,然后你就会想要内心也变得漂亮,人漂亮了,就会想做漂亮的事,事做的好,那你的一生就会越来越好,我想,这也是林老师教你们化妆的初衷。但是有的人过分追求外表的漂亮,别的都不管,内里非但没有漂亮,还变得丑陋,就像被虫子蛀过的大树,外表看着还好,里面其实已经烂掉了,你们的爸爸妈妈是怕你们变成这样的人,才会这么说的。
还有男孩们,女孩子正不正经不是你们应该评论的,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无论她们怎么样打扮,做了怎么样的事,你们可以批评她们的做法,但不能侮辱她们的人格。这件事很重要,你们一定要记住。”
孩子们单纯天真,听王楚这么说,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有贾大树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傲娇模样。薛文远看着王楚给孩子们解释着化妆的问题、尊重的问题,眼睛睁大,嘴唇微张,连头发都要因为太过用力而翘起来了,一副认真而努力的样子,觉得他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王楚本来是想跟林琅谈谈的,但是一来他还想好怎么说,二来正好贾支书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去,想着反正相互也加了微信,过后再说也可以,就将孩子送到学校后就跟薛文远匆匆赶回了村里。
贾支书正在村委大院等他们,见到王楚就站了起来:“小楚你先别吃饭了,跟我去一趟庆大爷家。”
薛文远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喜欢凑热闹,见状问:“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贾支书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筹钱,天大地大财神最大,贾支书恨不得跟薛文远贴一起呢,这时候当然更不会拒绝。不但没有拒绝,贾支书还热心的给薛文远讲述了庆大爷的故事。
庆大爷是村里的老木匠,他们家就是木匠世家,村子里的桥、梁、角楼、宗祠,都是他祖辈给雕的,精细唯美,比起外面的文物都丝毫不逊。到了庆大爷这辈,村子里没那么多钱了,也就雕不起什么好东西,庆大爷就做做桌椅板凳床铺衣柜,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手工却一点都不差,附近十里八村的大姑娘们都以出嫁的时候带着庆大爷雕的大衣柜子为荣。
但是手艺人,总是有点怪。庆大爷就有点古怪脾气,年轻时候不种地,也不爱说话,就喜欢抱着几根木头研究,虽然木工好,但也值不了几个钱,村里给介绍过几个对象都黄了,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成了村里的老光棍。后来贾二泉家出了事儿,贾二泉无家可归,就被庆大爷捡了回去养着。贾二泉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不成个事儿,但是对庆大爷那确实没话说。庆大爷喜欢喝点酒吃点野味,贾二泉就时不时就上山给他打鸟猎兔子,后来再大点,鹿啊蛇啊的也没少往回带。可能也就是这些东西吃太多,加上庆大爷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春天时候吹了风,才会导致中风。
贾支书拉着薛文远的手长唉短叹:“薛老板你是不知道啊,这次我回来给他筹钱,可是怎么筹呢?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借、人有没有钱、钱能借多少,就是开口都不好开啊,用谁的名义借钱呢?说是庆大爷要借?来的时候医生就说,庆大爷恐怕是不太好了,只能尽力,万一这救不回来,庆大爷无儿无女的,谁还呢?说是贾二泉借的?就贾二泉那x样子他能还得起个屁!我虽然是要救庆大爷的命,但是两万呢,对我们村里人那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我明知道不好还还去借,我这不是坑别人钱呢吗!”
薛文远不住点头,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贾支书看薛文远装傻的态度坚决,也不好狠说,只能戳戳王楚。王楚也不愿意参合这事,抓紧跑了两步,指着一座房子道:“贾书记,这是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