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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愣了愣,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用生涩的英语表示自己不能随便收钱,硬是塞给江楼一大束红色鸢尾,另外还从小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液体郑重地放到江楼手里,告诉他这是防凋零的药液,偶尔给鸢尾滴一点儿,就能让它永生。
江楼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小女孩立马就跳了起来,她比划着往手心倒了一点儿药液,用手指蘸着往鸢尾花几近凋零的尾部上抹了抹,霎时三个人的眼睛都仿佛定住了一样,充满惊奇地看着原本泛黄的鸢尾渐渐鲜活了起来,像是有着某种信念般的,那干枯的鸢尾硬是由死中活了过来。
江楼心里泛起一种激动的情绪,亲眼看着某种苟延残喘的生物复活,由无尽绝望中绽放无边的生命力,忘记所有难以承受的苦难,用坚韧的灵魂为自己开出绚烂的人生,这是对生命的渴望,也是对自己的挑战,鸢尾都可以成功,他为什么不可以?
江楼将鸢尾递给盛因,又从钱包里拿出50欧元,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红色的卷发,用小时候跟法国球星学来的唯一一句法语笑着说道:“Merci,mon ange。”他的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惹得小女孩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安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盛因在旁边笑成了一团,不停地对江楼使眼色:“怎么,你原来这么温柔的吗?”
没想到这回江楼没有无视他的戏谑,反倒抬起头也对他笑了笑,薄红的嘴唇轻轻上挑,长而翘的睫毛在灯影下微微泛着光,眼睛像黑白分明的棋子一样晶莹剔透。此时此刻的他笑的过于好看,一不小心就让盛因记了一辈子。
盛因往后的日子里也遇到过很多好看的人,见到过很多好看的笑容,那些笑容嫣然多情,无一不给他的世界带去几分甜蜜的诱惑。
不过每当他想起有这么个人,在这么个地方对他露出这么个笑容的时候,心口总会隐隐作痛,因为这个人,这个笑容,再也不会有了。
第33章 32
顺着塞纳河往前走上二十分钟,再搭晚班公交,约莫一个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们借住的家庭。独栋别墅在幽夜里像古巴比伦的梦幻城堡,欧式尖顶直耸云霄。每逢夕阳西下,这栋郊外的别墅便被笼罩在朦胧光影中,遥遥望去,就像来到了与世隔绝的仙境。
这里幽静孤僻,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同样的,要是在这里发生的点什么,没人会知道。
盘着头发的Martin夫人总是戴着她的老花镜坐在门口等待这两位“年轻帅气的Chinese boy。”用她的话来说,这两个孩子就是上天送来的天使。
“sweet hony。”她在家里喜欢这样称呼他们。
Martin夫人大老远就看到了她的两个小天使,高个子的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花,笑的非常开心;另外一个——Martin夫人私心更喜欢这个温和秀气的男孩子。
他总是眼睛弯弯地蹲在她腿旁听她重复那些年轻的往事,她英年早逝的丈夫,古老家族里代代流传的故事,以及远在异国他乡的独生女。不管Martin夫人重复多少次那些陈年旧事,还是说到动情的地方哽咽流泪,她的sweet Jiang都会轻柔地拍她的背,小声又耐心地安慰她,时刻照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对常年独居的Martin夫人来说,Jiang就像一轮温和的小太阳,收敛了自身的光芒,外象表露出来的一切只叫人觉得sweet。她简直羡慕死Jiang的父母了,养了这么个善良又懂事的好孩子,为此也不只一次表示想见见Jiang的父母,只是他在这件事上似乎不愿意说的太多,每次Martin夫人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Ying就会大笑着过来接她的话,Jiang也会默默地走开。于是这么多天过去了,Martin夫人对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历等于一无所知。
Martin夫人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往常总是盘的一丝不苟的褐色头发今天却有些凌乱,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个sweet hony走过来,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张开双臂迎上去。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江楼,他脱下黑色外套递给盛因,将他往后面推了推,自己率先走了过去。
“M——”
“江。”
毫无预兆地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江楼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时间也仿佛凝固了般,他僵着身子一动也动不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躺在床上的Martin夫人老的连一颗牙也不剩,她记不清许多人,想不起许多事,可是她永远记得在她100余年的日子里,有过那么一个魔鬼般的夜晚。
鲜血在她眼前喷涌,耳边不断响起惊恐欲绝的惨叫与哭泣,这些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的她一向温柔善良的小太阳下跪磕头。
浓稠的血液从江楼的指缝露出来,纵然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他也不敢抬头去看一眼血肉模糊的盛因。
“不敢看了么?”
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江楼抖了一抖,心态已经临近崩溃,两旁牵制他的男人松开手将他往盛因跟前推,江楼抹了一把溅过来的血,面前是盛因疼到只能抽气的声音。
“好疼……”盛因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他的脸被踩在地下,身上是乱成一团挥舞着的铁棍,江楼只能听见那些物什打在身体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偶尔伴随着骨裂和鲜血飞溅窸窸窣窣地响动,又沉又重,压得他快要昏过去。
江楼站在血泊里看着盛因,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他已经动不了了,脚下是一片红,多走一步都像在抽盛因的骨血。
凌落靠在椅子上盯着绝望崩溃的江楼,熬夜的眼睛里是常见的红血丝,下巴也满是青色胡茬,几天下来,他瘦了整整一大圈。然而江楼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他宁愿去心疼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愿将心思稍微放一点点在自己身上。自己暴怒也好疯狂也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落这几日胸中积累的怨气于是更浓郁了——老子彻底要废了他!妈的!
第34章 33
闭了闭眼朝身边的人打个手势,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盛因从地上拖起来,一把将他甩到凳子上,两个人从旁边过来摁住江楼的肩膀,黑衣人伸手从后面掏出一把刀来——
“你干什么?”江楼脸色刷白,他扑过去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雪亮的刀从天上落下来,鲜血溅了他一脸。
“啊!”
江楼惨叫一声,滚在地上去接那根被切掉的手指,盛因痛的昏了过去,脸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沾满鲜血的刀又提了起来,这回举得更高,穿着黑衣的男人舔舔嘴角的鲜血,毫不犹豫地又挥了下去。
江楼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双手捂住脸大声痛哭,他跪在地上往前爬去,手边又滚下来一根冒着血的手指。
“是我不好,我该死,我有病,我再也不跑了,我打断自己的腿,求求你放过他,你砍我吧,把我的手拿去——”
他救不了盛因,他甚至连靠近他都做不到。江楼像疯了一样红着眼跪在地上磕头,咚咚咚撞得直响,头被磕的烂了一片,鲜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入了眼却是异样的红。
跪下磕头,痛哭流涕,这些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现在全叫他得到了!可是那么想要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凌落却觉得不是那般的滋味。
他挥手让黑衣人停下,连忙跑过去将江楼从地上抱起来,江楼却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跪在地上糊了一脸的血,仍是不住地给他磕头,求他手下留情,求他杀了自己赔罪。
凌落盯着他沾满鲜血的脸孔,心疼之余却有着久违的悸动,养成了习惯一样的,他嗜这般痛苦绝望的血。
于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只有他必须跟自己在一起!
凌落将他抱起来朝前走去,淡淡地瞥了一眼血团一样的盛因,冷笑着说道:“拖去喂狗。”
黑衣人应了一声便过来拖盛因,这时候江楼却突然惊醒般瞪着凌落,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力气,竟从凌落怀里挣脱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朝黑衣人挪去,凌落抓了一把没抓到,再抬眼看江楼,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把雪亮的刀——
“不要!”
话音未落,锃亮的刀尖就从黑衣人的胸口透了出来,他瞪着大如铜铃的眼,伸手掐住了江楼的脖子。
凌落脑袋一空,刚刚他以为江楼要自杀,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踹开黑衣人,一把抱住癫狂的江楼。
江楼完全失了神志,他毫不犹豫地往后挥了一刀,凌落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他,刀尖只碰上他的衣角,带着碎片一起掉到了地上。一旁的保镖将黑衣人拖下去,剩下的人干干地瞪着江楼,却没一个敢插手的。
他跪在地上摸索着捡起盛因的两根手指,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凌落,不知道是不是凌落的错觉,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楼对着他举起了那两根手指,半睁着眼睛死盯着他:“给他接上。”
他有点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楼,陌生又疯狂,偏执的要死。
“你……”
“治好他,我跟你回去,永远不会再逃。”
凌落喉头腥甜,突然喷出一口血,过度疲劳的身子终于有些撑不住,他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默默地看着江楼怨恨的脸。
2017年9月18日夜10点40分许,凌落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妥协。盛因得到了最好的医治,两根断指由于保存完整且救治及时,已全部接上。他在巴黎市中心的医院休养了整整四个月才回国,那时候已是深冬,纯白的雪落到肩头上,属于盛因的夏天永远结束了。
第35章 34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冬天积的雪消的很快,马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鲜嫩的草芽从土里钻出来,稀稀拉拉地开了一地。
“今天他情况怎么样。”
“已经好了很多了,基本能认人,只是……”
“什么?”
“还是那件衣服——他不愿意别人碰。”
凌落挥挥手让阿陈下去,处理完手头工作后来到了江楼房间。
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脏兮兮的黑色外套搭在他肩上,深色的污渍十分刺眼。凌落揉揉眼走过去蹲在他腿边,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件衣服这么脏,丢掉好不好?”
江楼歪头看着他,抿抿嘴往后躲了躲。凌落伸手揉他染回黑色的头发,语气有些严厉:“这衣服有什么好的?你天天抱着它!”
江楼撇撇嘴像是要哭出来,一把将衣服藏到身后,扑到他怀里亲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脸,边哭边不知所措地道歉。
凌落叹了口气将他抱到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细细地擦他的脸,江楼还在抽噎,像个孩子一样紧抱着那件脏衣服,死也不愿意让凌落碰它。
凌落不知道这件衣服对他有什么重要的,从巴黎回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睡着了抱在怀里,醒了就搭在肩上。
他于是放弃了跟他周旋,四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了。好言好语将他哄睡,凌落摸摸他柔顺的黑发,心里很是苦涩。
那天的事情让江楼受了很大的刺激,醒过来就成了这副样子,医生说这种疯病吊诡的很,可能某天突然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凌落自然是十分后悔,不过江楼病掉反而乖巧许多,偶尔还会跟他撒娇,这在以前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