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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裹挟着温润的湿意迷了唐叶的眼睛，却丝毫没有吹散笼罩在这艘小船上方的乌云。低落和隐忍的情绪在彼此之间相互传递着，演变成无法言语的悲伤。
唐叶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注视着不远处灯火璀璨的城市，点点光亮映在他淡色的眼底。八哥不经意间的一瞥，就看到那个一向在他心中被奉为神话的人，流露出了脆弱的神情。直觉的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但到口的话却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船靠了岸，码头上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值得让人怀疑的瑕疵。唐叶将身上的装备拆了下来，扔给了旁边的山雀，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跟首长汇报吧。”
“老大……”八哥低垂下头，满脸的懊恼。
唐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了任何人。伸手安慰的拍了拍八哥的肩膀，唐叶嘴角牵起一抹笑，“别沮丧，我们总会抓到他的。”
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队友还是在安慰自己，唐叶摇头苦笑了一声，抬步朝着前方走去，不再理会身后战友们期盼的眼神。
事实上，龙九司的能耐他们早就有目共睹，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又会去承认对手的强大呢？那人天性多疑，心思深沉，作为对手，是谁都不愿意碰上的。
对于经常在金三角活动的毒枭来说，S市并不是一个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巢穴。可是为什么龙九司会冒险来到这里？目的又是什么呢？重重的疑问摆在唐叶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怀疑龙九司的别有用心。
唐叶只顾着低头赶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身边的不对劲，等他终于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妙了。
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十几个手持凶器的人，唐叶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
那些人看到唐叶并没有立即冲上来，而是警惕的盯着他，蓄力待发，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命令一样。
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了隐在暗中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唐叶笑了，“不请你们老大出来露个面吗？”
“废话少说，我们老大也是你能见的？”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青年扯着脖子吼道。
唐叶看到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人接了个电话，紧接着，那人挥了挥手，一群人就向着唐叶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那些人中，大多数看起来还是未成年的孩子，穿着造型夸张的衣服，染着艳丽的发色，一副小混混的模样。虽然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凶狠，不过也是徒有其表罢了，没有一点杀伤力。
唐叶就是抱着耍耍他们的心态，对围绕在他身边的攻势随意的比划两下，确保不会真的伤到人。然而就在他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几个小孩身上时，其中一个孩子的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把弹簧刀，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唐叶眼神一冷，刚想闪身躲开，却猛然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
第27章
唐叶清晰的看到那小孩脸上的狠厉变成了茫然，然后低垂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一片红色血迹，稚嫩的小脸立即变得煞白起来，嘴里也控制不住的溢出了鲜血。
“死、死人了！死人了！”那些混混平时坏事做惯了，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真正死人的场景，顿时慌了，一群人顷刻间就跑的没了人影。
顾不上别的，唐叶下意识接过那孩子即将倒地的身体，将他平稳的放在地上，开始做起急救来。可是，当他的手刚触上那孩子受伤的胸口，眼前突然银光一闪，胳膊就被划上了一道口子，衣服上立即出现了殷红的痕迹。
唐叶看了躺在地上的孩子一眼，只见他眼中茫然一片，仿佛没有了意识，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那孩子看着唐叶，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但目光在触及到唐叶受伤的胳膊和自己手中沾着血迹的刀子时，整个人惊恐的颤抖了起来，“对、对不起……”
唐叶手上的动作不停，但还是抽空安抚着，“没事，没事的……挺住！再坚持一下！”
“看吧，钟离。没有用的，他不想让你救他。”身后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唐叶嘴角紧紧的抿起，不打算理会身后那人的话语。
突然，那孩子的眼睛猛地睁大，身体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唐叶暗叫一声不好，刚想转身就听到一声枪响。
“住手——”
“砰——”
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了唐叶一身，连眼里都染上了一片红。唐叶回过神立刻慌乱的伸手去探那孩子脖颈的脉搏，却发现已然没了跳动。
“钟离，这种人是不值得你救的。”身后的那人绕到唐叶的身边，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明的情绪，“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他们一点儿也不期待明天。这种人生来就是城市的蛀牙，死了，才是一种造福社会的举动。”
唐叶看着那孩子惊恐扭曲的脸庞，颤抖着伸手将那一双透着绝望和恐惧的眼睛轻轻阖上。他有些错愕，明明刚刚还在自己面前耍狠蹦哒着的少年，不过才区区十几分钟，就没了生息。
习惯于和凶恶歹徒搏斗的唐叶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他杀过太多的人，也见过太多人死在他面前，可那些穷凶极恶人眼中的仇恨和血腥并没有引得他同情半分。恰恰是自己面前这个单纯的少年，让他心中感触良多。他这也才真正认识到，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遇到持枪的人，完全就会沦落为后者的靶子。
身边的那人狂妄的笑了一声：“钟离，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这孩子还得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呢！”
唐叶缓缓站起了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们活下去的希望。”看着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人，唐叶眼神泛冷，“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你。”
湛戈脸上的笑意一僵，“你认出我了？”
第28章
唐叶没回答，抬眼看向湛戈的眼神就跟看着死人没什么两样。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当初是我救了你，就该由我了结你。”唐叶说着，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湛戈直觉此刻的唐叶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笑了，“钟离，你不会的。别忘了，你是个军人，你会为了杀我而去触犯法律吗？你不会，所以，还是将匕首收起来吧。”
“对啊，我是个军人。”唐叶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如果你死了，现场的痕迹会告诉法官，我只不过是在正当防卫而已。”
“你疯了！”湛戈的眼中划过一抹震惊，“你居然为了能够杀了我，而置你的信仰而不顾？”
唐叶垂着头低低笑了，匕首在指尖翻飞了几下，紧紧握住，“不杀了你，我良心难安！至于信仰，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去赎罪！”
站在湛戈面前的唐叶，浑身好像被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所笼罩。看着唐叶那双泛红的眸子，湛戈忍不住呆愣了一下。因为此刻的唐叶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嗜血，残忍；那种眼神，就连湛戈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都感到心惊。
“钟离……”
唐叶猛地抬头，一双淡色的眸子泛着寒光，手中的匕首朝着湛戈快速划过，带起一阵凉意。湛戈警惕的盯着唐叶，也拔出匕首迎了上去。可是很快，湛戈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表情，这是湛戈在执行任务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因为他发现，唐叶此刻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意。自己已经在唐叶身上划了数道口子，可那人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更加让湛戈紧张的却是，他发现唐叶的攻击力比之前在客轮时增强了不少。明明之前两人棋逢对手，可现在，他居然被唐叶打得节节败退。
这样的唐叶，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而隐隐有了发狂的趋势。
白色的西装已经被染得红了半边，分不清是谁的血。湛戈看着再一次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唐叶，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枪，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手。
“先生！这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湛戈转头看去就见原先停在暗处的车开到了自己的身后。
扫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跑过来的唐叶，湛戈略一思索，将手中的匕首朝着唐叶扔了过去，转身迅速的上了车。
唐叶避开匕首，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
收起匕首，看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唐叶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突然冲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疯了！疯了！真他妈不要命了！”湛戈坐在副驾驶上，皱眉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
但是冷静下来的湛戈脑海中又毫无预兆的响起了那个清冷的声音。
——不要看，一切都会好的。
——既然当初是我救了你，就该由我了结你。
“如果这么想我死，那当初又何必救我呢？钟离……”
第29章
“先生！他追上来了！”
司机惊讶的声音唤回湛戈的思绪，猛地转头，果不其然，唐叶正在车后面紧追不舍。
湛戈笑了一下，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牵强了，“钟离他这次怕是认真的了，你说……我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司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没有说话。
“当着身为军人的他，做了这么挑衅的事情，只怕以后见面真要成为敌人了。”湛戈自言自语的说着，嘴角漫上苦涩的笑意。
可是，钟离，我一点儿也不想与你为敌。
怪只怪，我们的立场不同。
唐叶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那辆车，此刻他的脑中想不起任何东西，只有一双绝望而恐惧的眼神，铺天盖地的恨意将他的理智冲刷的一干二净，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看着后面渐渐与自己拉近距离的唐叶，湛戈收回视线，冷冰冰的下了命令。“甩开他！”
“是！”司机应了一声，用力的踩下油门。
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离自己愈来愈远，紧握的拳头暴起了青筋。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恰好亮起的红灯，唐叶立刻调转方向抄了近路。只要穿过这条巷子，就能追上他了。
可是，天意难违。
唐叶刚跑出巷子，左边就疾驰而来了一辆车，刺目的灯光打在唐叶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想要躲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而后归于平静。
车里很快有人走了下来，一双手扶起了唐叶，“有没有事？”
唐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转头，就看到一张僵硬冰冷的脸。冷风看清唐叶的脸时也有些惊讶，但他的眼神在看到唐叶浑身是血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骇然了。
对面的一辆黑色汽车里，湛戈看到那边的情况，将已经放在车门上的手又收了回来，淡淡的声音响起，“走吧。”
看着那辆车重新启动了，唐叶甩开冷风的手，一瘸一拐的朝着街对面走去。这时，车后座被打开，一个人下了车，冷风立刻一脸恭敬的走到那人身边低下了头。
“上车！”低沉的声音传来。
唐叶继续一步一步挪动着，连眼神也没有给那人一个。沈君图忍不住皱了皱眉，走上前，扣住了唐叶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些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