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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成功当然好,但是若在物资消耗接近完毕之时还未结束,一定要直接回去不要恋战。
他们将营地驻扎在了与汉阳距离比较合适的位置,既能够保证可以随时发动突袭,又不会因深入战地而无法及时撤回。任桓并没有经历过很多战乱,此次却意外地对战略战术之类十分精通,令所有人都大大惊讶了一番。
“容澜,你说我们这次支援……能成功么?”
“成功不成功的,都不关我们的事,反正出力的又不是我们。”
两名少年躺在帐内,夜已渐深,营地内寂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虫鸣。其他弟子都已熟睡,只是二人就如同第一天练功的前夜那样,再度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任羲翎无言地望着头顶,被封住的帐顶让他看不到星空,忽然就有些想念在门派中常见的那些熟悉的星斗。此时正值夏日,夜晚并不算凉爽,反而甚是燥热,仅着单薄的中衣都不安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容澜,你为什么说一定要我们两个也过来啊。睡在这种地方,你真的不觉得难受?”
“天天待在门派里,你难道不觉得无聊?像你这种一天到晚除了傻呆呆练功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还是多出来见识见识比较好。”容澜安稳合目答道,语气活像个小大人。
任羲翎被他噎得一呛,反驳道:“什么话!说得跟你知道的比我多多少一样。”
容澜呵呵一笑:“我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
“……”
论口舌功夫,任羲翎是断然比不过容澜的,只能强压憋屈躺好。两人的呼吸在小小的帐内交错起伏,让人愈发躁动。任羲翎终于忍不住一把拉开盖在身上的外衣坐起身来,看着身边容澜安静地卧在那里的样子,心中升腾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别连累我也睡不着。”
容澜偏过头抛下一句,重新合上了双眼。明明他根本没有入眠,反而说的像是任羲翎扰了他清觉一样,任羲翎见他这个态度,心下越发不爽,语气不禁变得有些冲起来。
“你不是也没有睡着么,怎么你不出去?”
“这是我们两人的帐子,我凭什么出去。”
任羲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纠结了半天到底是出去还是留下,低头一看容澜正眼含戏谑地盯着他,干脆赌气又躺回去,猛地拉上外衣一直遮到了头顶。
“榆木脑袋。”
他突然听见容澜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有点愣住了。这话怎么听都饱含着嘲讽意味,形容在他身上又是出奇的合适,竟让他根本无法反驳,就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他一时间不知当作如何反应,便仍旧保持那个姿势躺在那里装死。
容澜说完这句之后便再也没有发言,总算让他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仿佛世界中留下的仅有耳中血液在缓慢流动的声音。过了不知多久,衣衫的布料终究是捂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再也耐不住,将衣服一把从脑袋上扯了下来,几百年没有呼吸那样地用力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却意外地发觉容澜依旧没有动静,便扭头看了过去。不料这一看,那刚刚吸到一半的气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容澜睡着的样子极为宁静,他的身体侧卧着,手很规矩地放在脸前的位置,指尖微微蜷起,呼吸时身体都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起伏。不过最独特的还是他沉眠之时的表情,通常人在睡觉时面部都是处于最放松的状态,他的眉心则是微微拧起的,唇角也轻抿着,似乎就连睡着时精神都极为紧张。任羲翎看着他这副样子,感觉自己的心尖似乎也同他的眉头一并揪起了。
大约是做什么噩梦了吧,任羲翎心想,觉得容澜的内心可能真的是装了太多东西,根本不像他表现在外的那样对什么都无所谓。
任羲翎凝视了他一会儿,动静尽量小地翻了个身,在湿热的空气中逐渐陷入了昏睡。
数日过去,两门之间的冲突并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激烈了。孤尘门的掌门在百忙之中曾经偷潜出来与他们会面,起初任羲翎还在讶异于掌门竟然如此年轻,之后在交谈中,他逐渐了解到凌霄门此次挑起战争果然是为青龙真玉一事。听那年轻掌门肖岸所说,青龙真玉原本就应归属凌霄门,只是当时他们还没有了解到那神物的价值,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慎被孤尘门的上一任掌门,也就是肖岸的父亲用一个并不算珍贵的法器换去了。等他们意识过来的时候,掌门已换了人,肖岸本是想直接将青龙真玉还回去了事,不想交涉失败,凌霄门不由分说便打了过来。
任羲翎不明白孤尘门为何偏偏要来找天行门帮手,如今除了正在交战的孤尘和凌霄,天行、圣蛊与洪荒三门正处在三足鼎立的形式,按理说孤尘门找这三门之中任何一门都是一样的,而且孤尘门和天行门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凌霄门修的是剑功,剑气从数十尺开外便可进行锐利的攻击,配合着门派的雪白剑袍,辗转舞动之中极为潇洒好看,被誉为五门之中最为美观的功学。天行门的玄功则是标准的近战功学,凌霄门那边攻击十分密集,根本令他们很难近身,占不到任何优势,至于孤尘门就更可怜了,完全就是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杂学,就连固定的攻击路数都没有,几日下来,孤尘这边完全没能夺得上风。
任桓亲自领着弟子们去携手孤尘门对抗凌霄门,孙迁以及任羲羽自是陪着任羲翎和容澜守在营地。实际上任羲羽何尝不想亲眼见识下父亲和师兄们战斗时的英姿,却又没机会见到,就把气都撒在两个少年身上,一天到晚的都没什么好脸色。
“粮草和药草似乎只够十余日的了,若不能尽快了结,看来我们就只有撤退了。”
孙迁清点完剩余的物资,平静而无奈地说出了这个有些残酷的事实。任羲羽兄弟二人听后,都沉默了。虽说任桓给的指令是打不过就放弃,可是若真的就此撤退,损失的不仅是孤尘门,还有天行门的名誉。
“粮草我们是没办法,不过,”容澜指向了不远处的那片树林,“那林子看着草木繁茂,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药草之类。”
孙迁听罢喜道:“那便甚好,容澜,你似乎是懂得不少药草知识的吧,不然你去和我一同找找。羲羽,你就和羲翎在这边等着我们,应该没问题的吧?”
“当然没问题,孙师兄你尽管放心吧。”任羲羽不假思索道。
任羲翎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也想同去,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容澜,我见你同羲翎关系不错,怎的平日里不爱说话呢,我对你都不是很了解。”孙迁低头望着身边的少年道。
“我的话,孙师兄不必太过了解。”容澜同他极为不熟,回答时语气也是淡淡的,对生人惯于的冷淡反应,他从来就没变过。
孙迁性格温和,听到他这样答话丝毫也没生气,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你别看羲羽现在是这副豪放爽利的模样,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比你还沉默。所以说,人都是会变的,或许容澜你将来也……”
“孙师兄,我不会变的,也不想变,”容澜毫不留情打断,“我的事不用孙师兄来操心。”
孙迁依旧温和地笑着,正欲说话,忽地面色骤然一变,瞳仁中闪出一道极为警觉锐利的光芒,将容澜用力推离了身边。
“当心!……”
这一掌竟动用了玄力,容澜被推开数尺之外,他虽功力尚浅,在受力之前也隐隐觉出了那道诡异的破风之声,心下一沉。
暗器。
容澜强撑着稳住身形,多亏方才那一推,他毫发未损,不过待他定睛看过去时,却见孙迁已然跪倒在地,脸色灰白,面前的地面上染透了还在从他唇角缓缓滴落的暗色血液。
“孙师兄!”
容澜踉跄着奔过去跪在他身边,眼神停滞在孙迁微散的领口附近,肤色苍白的脖颈上刺着根小小的短针,周围已然起了一小片泛着紫黑的血点,他的嘴唇登时褪去了一层血色。
血蒺藜。
这种草他并不熟悉,但是通过辨认症状也勉强能够猜得出来,鲜明地提醒着他这分明不是简单的暗器。
“……毒杀?”
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容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第20章 篇八 易水(三)
等任羲羽再见到孙迁和旁边满脸阴霾的容澜的时候,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身形剧烈地晃了晃,被他兄弟扶住才勉强站稳。
“孙师兄……孙师兄他没事的吧,只是昏过去了对不对?”他颤声道,急急地蹲身下去握住孙迁的手腕去试他的脉搏。可他的手指抖动得太厉害了,摸了半天也没找对脉搏的位置,在旁人看来几乎就是在孙迁的手腕上无谓地滑动。
容澜顿了顿,冷声道:“没用的,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任羲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小心地扶过孙迁微微偏过去的头颅,眼神躲闪许久,终于落在了那张线条柔和的脸上,双目轻合,极为安宁,若忽视他毫无血色的肌肤和唇边残留的深色血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孙师兄……我知道你只是太累了,你先睡,睡醒了……再看我。”任羲羽的嘴角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过那笑容出现在如此扭曲的面孔上,真的比哭还要难看。
容澜道:“任师兄,他已经醒不过来了,你何必这样……”
“你管得着我!!!”
任羲羽忽地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再抬起脸的时候双眼已经爬满了血丝,还有隐隐的泪液渗出。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居高临下地瞪了容澜一阵,猛地扯住了他的领口。容澜蹙眉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抗,任由他的无故施暴。
“容澜,你他妈是个煞星吧!为什么孙师兄他偏偏跟你一起就出事,是不是谁跟你一起都没好结果?!”
“……”
“是不是反正出事的不是你师兄,你就觉得无所谓?!”
“……”
“回答我!!!”
任羲翎终于看不下去,扯住任羲羽的手臂想要将两人拉开,不料任羲羽怒火攻心,心头一阵激荡,回身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甩了过去。
任羲翎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许久才轻轻触碰了一下受伤的左脸,上面已然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掌印。容澜见状,那张犹如冰山的面孔露出了极短一瞬的错愕神情。
清脆的耳光声和手上的痛楚似乎把任羲羽自己也打醒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冲动中做了什么,垂头视线落在疼痛到热辣的手掌,指尖终是小幅度地颤抖起来,揪住容澜领口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哥,你冷静点了么?”任羲翎顾不上自己被打得生疼,连忙上前道,却是被任羲羽一把推开了。
“任羲翎,”他的嗓音因为过度激烈的情绪而变得沙哑,“你离我远点,我不想打你,但是我怕控制不住。”
“哥,如果打我能让你好受点,那你就打吧,”任羲翎低声道,“只是别再把气撒在容澜身上了,这不是他的错。”
容澜的嘴唇轻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只是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你们两个,走远点,”任羲羽重重吐了口气,摆了摆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任羲翎迟疑了一下,没有多话,扯起容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