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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伤害了栾嘉。他要和别的女人订婚,要栾嘉亲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哪怕选择死亡也不行。
——就算他想选择死亡,也要等栾嘉彻底放下他以后。
霍森转过身来,定定地注视着栾嘉,眼底有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应该更冷漠一些、更冷酷一些,让栾嘉彻底地对他失望,彻底地对他们的感情失望——霍森喉咙滚动了两下,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栾嘉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霍森叫他上来见面,就是为了和他说这句话吗?他这么多个夜晚等待的解释,就是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吗?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是因为不甘心吧,他始终还是不甘心,本以为两个人都在为未来而努力着,却突然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栾嘉说:“没有必要说对不起。”他转身要往外走。
霍森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栾嘉。身体的本能终归战胜了理智,他想念栾嘉,他发疯一样想念栾嘉。霍森用力抱紧怀中的人,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他无法解释订婚的事,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他只想最后一次这样抱住栾嘉——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抱住栾嘉。霍森身体微微地发着抖,嘴唇也微微地发着抖,连带声音也在颤动:“嘉嘉,嘉嘉。”
栾嘉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霍森疯了,要不他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被霍森抱在怀里——这明明是霍森和别人订婚的日子,霍森却这样痛苦地喊着他的名字。栾嘉用力挣开霍森的怀抱:“够了!”他连退几步,站在远离霍森的地方咬着牙说,“够了,霍森·查理兹!”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把他们之间的回忆全都毁掉才甘心吗?
为什么霍森不能好好地和他告别呢?为什么不好好地告诉他——告诉他他有他的责任,他要支撑起他的家族,他要守护他的家人——告诉他他连婚姻都要拿出来当筹码,以保住查理兹家的荣光?明明作出选择的是他,为什么表现得比被抛弃在原地的人还要痛苦?
真的够了!
真的该到此为止了!
栾嘉背脊也微微地颤抖起来,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爱他啊,他那么爱他啊,就算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什么都帮不上忙,他任性,他没用,他只会依赖他,但他们相爱了那么多年,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不配得到吗?
栾嘉的眼泪让霍森整颗心都被击碎了。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无能。
霍森伸手抓住栾嘉的手腕,不想让栾嘉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栾嘉想甩开霍森的手,泪眼朦胧之间却发现霍森长袖掩映着的手腕有些不对。
栾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死死地抓住霍森的手,把那将手臂挡得严严实实的衣袖用力往上推。
——上面密布着狰狞可怕的疤痕!
第216章 艰险
栾嘉错愕地抓着霍森的手; 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道道模样可怖的疤痕:“怎么回事?”
阳光通过落地窗在屋内碾转; 落在栾嘉和霍森两人身上。栾嘉的目光从疤痕上挪开; 挪向霍森突然变得平静又漠然的脸庞上。栾嘉纤细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再一次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森注视着栾嘉满含关切的脸; 刚才的痛苦、挣扎、失控,早已完全从他脸上消失。
这样的霍森是栾嘉所陌生的。
霍森挣开栾嘉的手,仔细地把衣袖重新放下; 把袖扣重新扣回袖口。
直至栾嘉的眼底染上了怒意,霍森才开口说:“如你所见。”他把手伸在栾嘉面前,“那一次车祸之后;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截断的迹象,接着思维缜密的他很快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竭尽全力想抵抗睡意; 有一次曾经三天三夜不睡觉; 每次撑不住时就在手上划一刀。”
栾嘉浑身发冷。
霍森说:“血又热又红,点缀在伤口上特别漂亮; 有时流上很久都不会凝固——伤口总是那么深; 有时能看见骨头。可是人是需要睡眠的,所以即使他在手上划下那么多道口子; 也没办法避免沉睡的到来。他太软弱了; 只要他一沉睡; 身体就将属于我。”
栾嘉握紧拳头。
霍森伸手捏住栾嘉的下巴:“有时他会把刀子对准动脉划下去,要不是我醒来得及时我们就一起下地狱了。”他深深地注视着栾嘉浅琥珀色的眼睛,“没想到刚才我只是远远地看见了你; 他就醒了过来——他爱你,可是他太弱了,这具身体已经属于我了,你明白了吗?”
栾嘉咬牙:“我不明白。”眼前的人是霍森,可是又明显不是霍森,就好像身体里居住着另一个灵魂。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栾嘉微红的眼眶让霍森心烦意乱。他压下心里那一丝莫名的躁意,耐心地解释:“心理学上把这种情况叫做分离性身分障碍,又叫做多重人格。成因很多也很复杂,比如像他这样的,幼年有过很大的阴影,成年后又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再遭遇点意外刺激,很容易就陷入沉睡——弱小的人就该乖乖沉睡。”
栾嘉心里乱糟糟的。霍森没必要编造这种事来骗他。如果眼前的“霍森”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了,因为霍森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因为要和佩恩订婚的人根本不是霍森——所以霍森才会和他断了联系,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场订婚仪式。
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栾嘉心脏微微抽搐。霍森那时候一定很绝望吧?察觉了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察觉了身体随时有可能会失去控制,想尽办法都不能让自己摆脱噩梦——
所以刚才霍森的目光才那么地痛苦,所以刚才霍森明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却只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霍森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霍森不想让他知道他经历过怎么样的挣扎和痛苦,甚至还想过要以死来挣脱这种境况。
栾嘉嘴唇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你爱她吗?”
“什么?”“霍森”似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变。
“你要和佩恩表妹订婚,”栾嘉仰头望着“霍森”,“是因为你爱她吗?”
“怎么可能?”“霍森”冷漠地说,“爱情那么愚蠢的东西——”
“那就取消这次订婚吧!”栾嘉猛地打断“霍森”的话。他并不想从眼前这人的嘴里听到关于爱情的评价,更不想给眼前这人贬低他和霍森的爱情的机会。即使他和霍森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起起落落,但那都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霍森”看着栾嘉骤然变得坚定的眼神,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会为了你们那愚蠢的‘相爱’放弃和莫尔顿家联姻?”
听到“霍森”说是联姻,栾嘉松了一口气。他回以同样的平静:“如果霍森成功了呢?”
“霍森”挑眉。
栾嘉说:“如果霍森下次不是在手腕上划几刀,而是直接从楼上往下跳呢?如果霍森成功了,你会死。”
“霍森”冷冷地看着栾嘉:“没有人不怕死,他所谓的自杀不过是想威胁我而已。这正是为什么他只是划几刀,而不是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的原因。”
栾嘉说:“他爱我。”栾嘉仰起头,心底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他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如果他被迫和别人结婚,他不跳,我跳——等他清醒了,一定会来找我。到那时你也会彻底消失——”
“霍森”被惹怒了。
爱情根本就是愚蠢无比的玩意,世上真的有人能够为了它去死吗?可是他能感受到得到主人格的决心,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纤弱的青年的决心——他很清楚,如果栾嘉真的那么做了,主人格绝对会发疯——到那时他真的会彻底消失!
“霍森”咬牙怒道:“住口!”
栾嘉正要不甘示弱地表明决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栾嘉红着眼转头看去,只见外祖父老莫尔顿和表妹佩恩站在门口。老莫尔顿腮帮子抖了抖,绷着脸问道:“在吵什么?”
表妹佩恩默不作声地把房门重新关上。
栾嘉挺直背脊,看向老莫尔顿:“取消婚约。”
老莫尔顿冷眼看着栾嘉:“你想要我们莫尔顿家沦为笑话吗?”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您,不是我。”栾嘉退到“霍森”身边,没给“霍森”反抗的机会,径直抓起“霍森”的手,解开他的袖扣,露出衣袖底下新旧交杂的伤疤,“霍森为了保持清醒,在自己手上划了那么多刀。”
老莫尔顿说:“所以呢?”
栾嘉说:“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和霍森在一起的事——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和霍森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我不相信以您的能量会不知道!您明知道我和霍森是相爱的,却还是要把佩恩嫁给他,现在的局面是您造成的!”
老莫尔顿也生出了怒意:“他这样的家伙值得你去爱吗?他只会害死你!就像你父亲害死你母亲一样!你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有多危险吗?现在他只是往自己手上划几刀,下一次再出现另一个人格,说不定会拿起刀往你身上砍——他会害死你!”
佩恩一脸苍白,却还是沉默地站在原位。
栾嘉说:“我不在意。”他紧紧地握住霍森的手,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他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也能爱他胜过爱我的生命。只要不是他嫌我烦,不是他嫌我太任性,不是他想要放弃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不在意。”
明明眼泪的温度绝对算不上多高,霍森却感觉自己手上的伤疤被烫伤了,又痛又热。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出,让“霍森”整个人定在原地,他的心脏本来被冰雪封藏,这一刻那寒冰却骤然迸裂开来,心跳变得一下比一下鲜活。
霍森微微颤抖着,伸手拥住了栾嘉,想要说话,却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能把栾嘉抱得更紧。
老莫尔顿气得七窍生烟,正要怒骂出声,一直没开口的佩恩突然说:“祖父,我愿意先和查理兹先生订婚,半年之后再宣布我们个性不合取消婚约……”
这样的话,至少不至于让这场订婚宴变成闹剧。要知道等着看莫尔顿家笑话的人可不少!
老莫尔顿深吸一口气,看看佩恩,又看看栾嘉和霍森,怒道:“随你们!”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栾嘉很快挣开了霍森的怀抱。既然霍森被迫陷入沉睡,外面的一切就该由他来处理,包括“霍森”惹出来的债。栾嘉挺直背脊,对佩恩说:“很抱歉,我们的事可能给你造成了伤害。”
佩恩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也红了,哽咽着说:“我很羡慕你的勇气。如果我喜欢的人也能和你一样站出来陪我面对祖父,也许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她一向软弱而内向,因此特别佩服敢和祖父老莫尔顿呛声的栾嘉。
栾嘉说:“以后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既然刚才老莫尔顿能当着佩恩的面说出“他会害死你”这种话,那么在老莫尔顿心里佩恩这个孙辈无疑是毫无地位的。要不然怎么老莫尔顿不担心“霍森”会伤害佩恩?
佩恩说:“谢谢。其实我挺高兴的,这样一来我至少可以有半年的自由时间,不必再作为商品或者附属品去与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