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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厉,你口是心非。还是你有这个好习惯,无论和谁玩一玩,都先告诉人家你哪天玩腻了要结婚生子的?你告诉我这个干嘛?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乎?”
梁厉愕然,还来不及反驳,詹之行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抓住要退后的梁厉,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你要是一点也不在乎,何必我给你扫个屋子就恼羞成怒成这个样子?我喜欢你,想和你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我不只要住在你的屋子里,我也要住在这里。”詹之行说到这里稍稍一停,手移在梁厉的心口,感觉手掌下那个扑通扑通的小东西的频率愈发快了,而隔着的那层衣料,也不知道是被谁的汗一点点地打湿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怕什么?”
“孙子才怕”这句豪气干云的话在脑子里徘徊良久,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梁厉抬起一直躲闪的眼光,看了一眼詹之行,脑子里闪过的是:去他妈的,管他几时娶老婆生孩子孝顺老娘呢,这个人眼下反正推不开了,那自己也暂时学着做一做王八,把他也给咬牢了吧。
主意一拿定,狂跳的心神奇地平缓了下来。梁厉终于笑了:“怕你像个王八,不到死不松口。”
然后他没有给詹之行表态的机会,扑过去在他嘴角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又被詹之行同样凶狠地咬回去,咬过来咬过去咬啊咬啊眼看要咬到地板上了,梁厉难得意志坚定心思清明地一出手,把人推开了:“你买了什么?我他妈都要饿昏了。先吃饭。吃完我们再算帐。”
第29章
一入夏,游敏忽然病倒了。
他的倒下没有任何预兆,那天叶宁予心血来潮要去百货公司,车子开到停车场,叶宁予理所当然地等游敏陪着自己一起上去,但也就是一转头的工夫,身后一声重响,喇叭上尖利地嘶叫起来,他回头,看见游敏倒在方向盘上。
艾子明赶到的时候现场死一样寂静,游敏被推到一边一无动弹,叶宁予则缩在座位上,一听见艾子明拉门的声音,整个人就像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打开车门扑了过去。
艾子明感觉到叶宁予的胳膊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因为姿势压住了他的脉搏,艾子明眼前一黑,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小历,小历。”
他一个劲神经质地哆嗦着,又不说话,艾子明不得不用上更大的力气,半是强迫地拉开他的手臂:“你别拉着我,让我去看看阿敏。”
听到这两个字叶宁予眼睛里一空,又急急忙忙扭头去看还倒在驾驶座上的游敏;艾子明这时已经在朝车里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停下来看一看:叶宁予始终紧紧地拖着他的胳膊,像是被他拽着一样,也磨磨蹭蹭一脸空白呆滞跟着艾子明走向游敏。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并不哭,甚至没什么惊恐的神色,只是步伐轻飘飘的,像是在梦游,这恰和他手上那令人疼痛的力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艾子明看着叶宁予的面孔,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时间好像回去了,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这样过了很久,才忽然爆发出尖利而高亢的,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的叫声,无论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变法让他不再发出这样的声音,直到他自己最终因为筋疲力尽而不得不停下。
然后他就从梁历变成叶宁予了。
艾子明拖着叶宁予走到游敏身边,游敏面如白纸,牙关紧咬,前襟上全是褐色的血迹。艾子明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一把他满是冷汗的额头,才抬头对呆滞地站在一边毫无动作的叶宁予说:“晕过去了。小历你让开,我把他挪到后面去。”
他说了几次,叶宁予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也不靠近,就这么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艾子明拉过游敏的手臂把人背出车子又背到后座。艾子明把毫无知觉的游敏安顿好之后,回到驾驶座,关车门前对叶宁予说:“上车。我们去医院。”
开去医院的一路艾子明除了打电话联系医院再一个字也没多说,几乎没踩刹车地把人送到本市最好的医院,目送着游敏被推去急救,艾子明一把拉住下意识就要跟上去的叶宁予:“小历,你待着,陪我出去抽根烟。”
叶宁予死命地甩了几下手,又哪里能甩开。他又急又痛,目光从艾子明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路移到他脸上,眼睛都在冒火:“子明,你弄痛我了!”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各色声响混杂,艾子明却置若罔闻,只是看着他,也没松开手,说:“你好好地和我出去,别叫,我有话问你。”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笑,叶宁予看了他很久,终于低下头:“很痛。”
艾子明转身走在前面,也松开了手:“跟我来。”
走出大厅好一段距离,医院里那种消毒水和其他各种药剂常年混在一起的微苦的味道还是不肯散去。艾子明点起烟后叶宁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但他也没把烟掐了,反而重重地吸了一口,才说:“小历,不要折腾得太狠了。他再怎么结实,也不是橡皮做的。”
“我没……”
艾子明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背他出来,他轻得像个娘们,你抱着一把骨头,不害怕?”
这下叶宁予脸上真真切切地浮现出委屈来:“你不听我,也不信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很久没碰他了,我们都不睡在一起。你说要对他好,我在对他好,可是他还是这样了。子明,他会死吗?”
最后一句话里充满了隐藏不住的紧绷。艾子明瞄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摇摇头:“一个大活人,哪里这么容易死。抽完这根烟我就进去问问看。”
叶宁予这时似乎才体会到恐惧,脸上流露出分明的惊慌来:“他、他一身的血……”
“可能是胃病,血是黑的,不要紧。”
这句话对于此时的叶宁予到底能有多大的安抚不得而知,但他听完,神色一瞬间奇异地安宁起来,甚至有点忧郁:“子明,我想对他好,可是除了他的名字,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认识他吧,认识得久吗,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知道的吧。”
艾子明听完微微一笑:“你真的想对他好?”
“你又不信我。”叶宁予皱眉。
“那我们换了个人吧,嗯?”
叶宁予一下子变了脸色,断然拔高了声音:“我不要别人!”
“阿敏有什么好?”艾子明静了一静,忽然问。
这个似曾相识的问题让叶宁予一时有些恍惚,他望向艾子明,又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子明,这样盯了一会儿,他才又甜蜜又笃定地轻声说:“他很好。”
“小历,别耍小孩子脾气。我认识阿敏的时候,你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说到这里艾子明不由地顿住了,他认识游敏那年,游敏未尝不也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呢。
“那你就快告诉我他喜欢什么啊。”
明知道话题被扯开了,艾子明却放任这点任性的跑题。他仔细地想了一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叶宁予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会不记得了?”
艾子明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要知道他喜欢女人?”
叶宁予古怪地僵住了,但又很快地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来:“哦,子明,你说谎。”
艾子明只是摇头:“我好好的骗你做什么?我又有哪件事情骗你了?”
皱眉沉思良久,叶宁予松开咬住的嘴唇:“你说谎。他不可能喜欢女人。”
“他喜欢。他是家里的独子,将来要娶老婆生儿子的。他也陪了你这几个月了,小历,让他走吧。”
“他兄弟没有,姐妹总有吧?再说他娶老婆生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是想生,就生好了,生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都可以。”
“是有个姐姐,不过死了。”
叶宁予听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怎么死了,要是没死,我就娶她。”
这下艾子明又笑了,再点起一根烟:“胡说八道,她姐姐就算活着,也大你小十岁了。你脑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啊。”
“他姐姐像他吗?”
艾子明的笑容消失了,盯住叶宁予,半晌后开口:“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子明,你又敷衍我。”叶宁予撇了撇嘴角,不满地指责,但这个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游敏,刹时间那柔软的神色又流露出来,“我不要他走。我是真的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叶宁予似乎自己下了个决断,脸上一时间浮现出毅然决然的神色:“我去看看阿敏,他在哪里?子明,别抽了。”
游敏的病是急性胃溃疡,这个病意味着什么,叶宁予毫无概念,他也不理会正在和医生交待事情的艾子明和其他人,自己一个人进了病房。
病房很大,游敏还没苏醒,百叶窗拉着,静极了。叶宁予关上门口踮着脚走到床头,借着病房里一点也不明亮的光线凝视了眼前的男人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或是要看什么,终于,叶宁予拉过凳子,坐下,脱了自己的鞋和外衣,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躺到病床的一侧,躺到游敏的身边。
他蜷成一个侧卧的姿势,不怎么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委屈,头正好是在与游敏肩膀平行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游敏的下颔到侧脸的线条。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游敏睡在一张床上了,没有亲过他,爱抚他的身体,更没有去享用他。叶宁予忽然觉得自己的记性糟糕起来了,不然为什么会忘记某些美妙的细节呢?他持续地仰着头,哪怕这个姿势毫不舒适,时间久了更是让他眼前发黑。他想摸一摸他,或是趁着他没醒,偷偷地亲一亲他的下巴和嘴。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在一阵接一阵的晕黑里,在彼此的呼吸声里,看着他。
第30章
那个晚上下着大雨。
雨水把一地的血迹冲淡了,血水和地面上的泥污水汇成一股,流向有些堵塞着的排水沟,断了头的巷子里人迹罕至,两旁没有人家,唯一还负隅顽抗坚守使命的路灯时明时暗,遥远的天边猛地划过一条豁亮的闪电,雷雨声把几条街外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都隔开了,游敏低下头,原来刀刃上的血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始终紧紧握着刀,明明几步之外那个身体已经被浇凉了,游敏知道自己能听见汩汩的声音,不曾断绝的,血一缕缕从喉咙流出来的声音。
哐。
金属落地的声音让他更紧地攥住了刀,倏地拧过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又一道闪电映亮黑暗里另一个男人的脸,平淡乃至有点儿疲倦,在这样的夜晚里像是一个忽然浮现的鬼影:“人已经死了,你还想待在这里多久?”
他浑身一晃,哑声说:“我还没割碎这个狗娘养的畜生的脸。”
对方没说话,他也同样沉默着,冰冷的雨水让手指僵硬起来,他蹲下身,一只手钳住那张被雨水浇得僵硬的脸,冷冰冰端详一阵,才从一只眼眼皮的位置,缓缓地划下第一刀。
之前刀子割开活人喉咙的时候,游敏还记得怀里那个庞大的身躯疯狂的挣扎以及喉管深处发出来的难以形容的仿佛骨头疯狂打架的咯咯声,但现在手下的同一具身体,却是这么安静,这么温顺,这么……连血也流不出来。
一开始他的动作很慢,每下一刀之前都想一下怎么才能把这张脸割得更零一点,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