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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则是从墙壁上的水管里发出来的,也许在这间房间的上方是厨房或者厕所。
我计算出时间后整个人面临崩溃的境地。
高廷议会的科研部有追踪跃迁飞船的能量痕迹的设备,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已经找到我了。
而我目前既没有被气急败坏的海盗(姑且认为是海盗)灭口,也没有在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很大程度说明搜救船任务受挫,他们没能追到这里,抑或是有什么人阻止了进一步的救援。
延毕多年身在异地的我的价值仅此而已么。
眼下我无法站立,缩在两面墙壁包围的角落,这样有两到三个声波发射器无法作用于我。
水管里的声音是一条黏腻冷滑的泥鳅,在我的血管里钻进钻出,抽走最后的理智。
有什么人来了。
我的神经在那次催动精神力遭到反噬后变得尤为脆弱,五感也迟钝了许多,直到来人站在我面前,我才注意到他。
这个人穿着形制难辨的战斗服,一手提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拽坐起来;他身上的气味和这间屋子里的酒精味一样,发酸的酒气让我产生干呕的欲/望。
“给你换个地方,小向导。”他意味不明地翘起嘴角,拍了两下我垂在一边的头。
我没有出声,等我想明白此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到了推车上。
车轱辘和地面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冷色调的走道迅速退后,不算清新的空气吹拂起我额前湿漉漉的头发。
我被转移到另一艘飞船上。
这帮人似乎完全不忌惮把老巢的环境暴露——
我也不负众望、完全没有看出这是哪里。
妖冶的红色星星在头顶旋转,室外干热的气候一下子夺走了我身体里最后的水。
我不敢吃他们提供的食物,至少目前不想吃。
以此行为做实验,我发现他们这伙人对我并不是太在意,很有些放任、叫我自生自灭的意思。
那个把我推进另一艘飞船的舱底的人就是倒月,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事。
进飞船后,倒月转入另一条通道消失了,改为两位全副武装的同伙把我关进新的牢笼。
他们推在我背上的力气很重,触感不像是人类,我想可能是戴着机械手套、机械臂一类的东西。
我因转移而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下一刻戴着医用口罩在室内等候的男人强行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劲很大,简直要捏碎我的牙冠。
我的鼻腔产生强烈的灼烧感。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举起了注射器,这只手则调整了一下我张口的角度。
浅黄色的液体在玻璃中晃荡。
我瞳孔紧缩,挣扎着避开他和他的注射器。
这个疑似随船医生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后静默等待命令的两位同伙上前把我扣住。
这里的人的力量过于强悍,肌肉酸痛的我连一秒的抵抗都没有完成。
我的嘴被一根金属支架撑开,我害怕得颤抖不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支注射器会进来——
他要给我注射什么?!为什么要在嘴中——
无需支架帮忙,我无声地张大嘴抽冷气,注射器的前端扎在我的牙齿里,酥麻的水流很快从牙龈进入血液。
我感觉不到过多的疼痛,这种未知的恐惧本身就足以使我陷入混乱。
他们又把我关进了一间房间,依旧装有干扰装置,只是没有那些扰人的声波。
我好像是遇难船只的唯一幸存者,抱着浮木逐渐被海浪击沉般意识下坠。
我在再度昏迷之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什么。
紧接着我的双手被捆绑在一根两手怀抱尚且不够的竖柱上,沉甸甸的绒布眼罩又勒住了我的眼睛和阵阵刺痛的后脑勺。
那管注射剂里有镇定成分……
我以两手折在背后跪坐于地的姿势再再再度晕厥。
这要是个噩梦就好了。
第64章
白津举着一张扫描图凑到氟气灯下研究,这张纸的制造技术随着它承载的秘文一同消散在历史中,就着比较单薄的密码本猜测内容是相当麻烦的事。
这里是白津独享的密室,深蓝色的海藻砖铺满了天花板,除了门,所有贴墙的空间都堆满了资料和收藏品。一盏雕饰浮夸的水晶灯以幽灵的姿态从多余安装的月梁上爬下,橘黄色的暖光照出了屋内奇怪植物的扭曲阴影、以及坐在书桌前放弃了思考的男人。
白津今天不想继续工作了。
他的精神状态又脱离了安全阈值,疯狂残暴的因子一次次从眼睛里溢出,侵蚀最后的底线。
白津在乱七八糟的书桌上趴着假寐,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时隔半个月病症复发,搅乱了原定设想。他必须撑到精神世界平定才可以睡个不踏实的觉,然后继续带领船员远航。
“噔噔——”紧急联络装置呜咽着被白津挂断,他撑着鼓胀发晕的头大步走了十几圈,在冰桶里简单洗了把脸后用力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脸肃然的大副。
还是那个62船上的大副。不过他本人如今担任白津手下一艘前哨战船的船长。
“船长,你要不要让茜医生给你看看?”
白津唔了一声用大拇指指腹揉搓太阳穴,“……不用了。她给我开了舒缓剂,我明天、至多后天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大副把情况讲明,得到长官回复后行礼告退;这个表面神经大条实则情感细腻的糙汉忧心忡忡地走了。
船长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会被珂因良那人渣变成战争机器。唉……要是顾医师在就好了。
“喂,奥涅尔,你怎么也在复活舰上?找船长吗——那你等等,他才又进去了,事情很急?”
奥涅尔了然地耸肩,“船长还是拒绝接受治疗吗?他的精神世界到底会变得多可怕啊……”
“是吧!‘现在的你无法进入我的精神世界,你会死。’这样的刻薄话也亏船长说得出口啊,茜医生多么要强的奇女子,听完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可是、船长这样下去,离彻底崩溃也不远了吧?”奥涅尔压低了声音,四顾无人才开口。
“谁知道呢。珂因良绝对乐见其成,他自己就是个杀妻证道的疯子,把船长当接班人培养的他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大副拍在奥涅尔的肩膀上:“我们走吧。”
“喔,好。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十字舰说请船长去一趟,珂舰长的命令、呃、邀请……”奥涅尔简单把来意告诉了大副,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几位曾在62船的船员。
这些最早跟着白津的哨兵如今依旧喊他“船长”,分散在由白津负责的复活舰队的船只上。
第65章
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远在佛罗达黑域防线站的谢尔盖为了营救我的事多次奔走,他写了许多要求继续搜救的信递给当地的指挥部、搜救队,可惜没有得到积极的反馈。
在谢尔盖打算进一步寻求帮助的时候,他的上级一封紧急调令宣布他的假期结束,立刻将其召回了伊尔西斯联合星系。
'我们高度重视'
这是谢尔盖最后收到的回复。
万分感谢他为了一个算不上朋友的向导如此奔波。
当然,这些都是作者强行用我的语气叙述的,我并不了解。
第66章
我现在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意识在渐渐消失,虽然口渴无比,好在酸痛作乱的胃部已经熬过了最饿的时候,只是偶然泛起胃酸加剧喉咙的灼烧感。
那个医生给我注射的药剂麻痹了我的舌头,仅有的唾液随之流过下颚最终干涸。
什么也看不见的我在无边的寂静和恐惧中消磨生命、踩着心跳的节拍奔向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
好吵,好多人。
然后又回到绝对的安静。
我把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这样能舒服一点。
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的脸上感觉到了一股热源在靠近。
又是谁来转移我了吗……我想我差不多接受命运安排了——
!
唔——
他、他……
迟钝的大脑急促地转动了一下,我慢了两拍反应过来:
他在吻我。
这个人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我的嘴角,简直是趁人之危。
我无力地贴向身后,两手手腕因为之前可笑的几次挣扎应该是皮开肉绽的状况了。
我觉得很难过:我在完全不知道的地方受尽折磨,我在被一个陌生人亲吻,他亲得那么小心,给我一种我在被珍惜的假象,而我竟然因为这样就并不觉得恶心。我不是为了我“双洁”的失去而难过,我是难过我好像没有羞耻心,好像对这个可能脏兮兮的、野蛮的、丑陋的陌生人产生了依赖。
我早知如此,绝对不会管白津死活,他怎么想也肯定是死透了,死得灰都不剩了。
我讨厌死白津了,活着的时候给我添麻烦,让我整夜辗转反侧;死了以后还要诱惑我背叛向导渴望安稳的基因,让我在此承受折辱。
我恨他,怨他,想吸食他的血肉,咀嚼他的骨头。他不仅没办法和我回老家,还让我永远失去了见到父母的机会。
讨厌他、讨厌他、想他、讨厌他、喜欢他、讨厌他、讨厌他、超级超级想念他、讨厌他……
我轻颤着流出了眼泪,那个人停下了动作。
我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可以依赖。
哪怕是这个让我恨不得咬碎他的灵魂的人,他也离我远去。
海盗们成功使我惧怕孤独,牢笼切除了我的勇气。
我的舌头还在麻痹状态,我只感觉眼泪流过了下巴,就伤心得不行。
眼泪也离我而去……我脆弱得连这个都无法承受,眼睛一阵酸涩刺痛。
我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因为一点点事件而情绪大起大落,像个缺爱的动物趴在地上渴望别人触碰我。
然而当那个人又凑近开始亲吻我的时候,我从胃部泛起恶心的燎泡,喉咙紧缩着,仿佛食道里有无数的毛絮和头发,嘴唇却轻轻追逐着他浅尝辄止的嘴唇。
他会把我怎么样?
终于……这伙人给我找到了买家阿。
身为人的自尊抛弃了我。我没法坚持身为个体的尊严。
我恨死白津了。
我想见他。我想看见他还活着。我想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不要管所有人了,我想和他逃到宇宙的尽头。
我想见他。
我喜欢他。
我讨厌他。
“你不要哭了。”
我一定是快要死了,一定是自我堕落了,才会把那个陌生人的声音听成是白津。
“顾承宴。”他贴在我耳边说话,湿热的气息钻到耳朵里,我一想到这是个肮脏的丑陋的怪人,就作呕,想用精神力攻击他的精神世界,让他跪在地上尖叫,让他七窍流血力竭而亡。
他比我力气大得多,抓住了我的手臂,几乎是压倒性地战胜了我最后的抗拒。
我一定是很可笑的模样吧,手腕上的绑绳被解开了,我却再也没有力气逃跑。
我甚至没法扇这个抱着我亲吻的人一巴掌。
他比之前吻得更小心些。
我感到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温热的触感。
他在舔我的唇。
我真的——
一直挡住我眼睛的东西被拿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
他在用手给我挡光,让我慢慢适应光线。
我的睫毛不安地扇动,与他的掌心摩擦着。
我真的恨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