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从进门起就直直看着坐在花丛间的穆康,而穆康却没有看她。
穆康在看着花,直到管小小走近了才发现。
他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情人节快乐。”
管小小看到了座位上的香奈儿白色纸袋,没有笑。
她慢慢把纸袋拿起来,再放到地上,似乎这玩意儿有千斤重。
而后她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淡淡地说:“谢谢。”
依旧没有什么笑容。
穆康有点摸不着头脑,一切情况都表明女朋友现在心情欠佳,需要安抚。
不是买了包了吗?“包”治百病这会儿不管用了?
坦白讲,穆康谈恋爱的招数即使掰开来分析,也只有“买包”这一条,现下这种情况,令他颇为为难。
管小小也没指望穆康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她盯着穆康半晌,目不转睛,穆康浑身鸡皮疙瘩硬是被她盯了出来。
管小小终于开口:“长征组曲写得怎么样了?”
穆康:“不太好。”
管小小:“反正都是一堆狗屎,随便写写得了。”
穆康自嘲道:“当狗太多年,心塞得屎都他妈快拉不出来了。”
这一番上不得台面的混账话让管小小屈尊笑了出来,然而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仿佛没存在过般地消失了。
穆康一愣,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管小小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绵长又幽深的悲伤,穆康捕捉到了,内心忽然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管小小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分手吧。”
穆康:“……”
管小小:“我找到自己的第二春了,咱俩都别各自耽误、互相折磨了。”
穆康觉得这姑娘似乎脑子进水了:“我没……”
管小小打断他微弱地辩驳,冷不丁问:“你爱我吗?”
穆康接下这个神转折,莫名其妙,自认为管小小只是在闹脾气,飞速地说:“除了包你还要什么?立刻都去给你买回来。”
管小小笑了笑,平静地自问自答:“你不爱我。”
穆康一门心思地想:完了,真进水了,这可该怎么哄。
管小小直面着穆康的沉默,本已经翻篇、正打算专心致志迎接第二春的心忽然涌起一阵心力交瘁的无能为力。
她以为这种感觉已经死了,没料到还是在穆康面前偷偷摸摸地苟延残喘起来。
“你这会儿大概在想着怎么哄我。”管小小轻声说,“穆大才子,你写过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哪个故事里的真爱是靠哄人和送包维系的?”
穆康头一回听到一个姑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震惊了,一头雾水地想:不靠哄人和送包?那还能靠什么?精/液和多巴胺吗?
他试探地问:“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吗?”
管小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自己随身的包举起来展示一番,问:“是你送的吗?”
穆康根本没记住送给管小小的不计取数的包到底是什么样子,然而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他几乎没外露出自己的犹豫,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别装了,这是我自己买的。”管小小把包放下,冷淡地说,“我只喜欢这个牌子的包,你送了那么多香奈儿,我既不喜欢,也没用过。”
穆康:“……”
管小小:“我一直等着你发现……等了这么久。”
穆康无言以对。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发现。”管小小压住心底里冒上的一点酸,“你真是个混蛋啊。”
穆康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一点儿管小小的委屈,狼心狗肺里好不容易生出了惭愧,低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的心就那么针尖大,全都献给了音乐,我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看上你。”管小小一脸过尽千帆后的淡然,“可惜我配不上它,它也看不上我。”
穆康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管小小看明白了他笑容之下的一言难尽,立刻指哪打哪地说:“现在那颗惊才艳艳的心泯然众人矣,在操蛋的现实里怂成了狗,就更没什么值得我喜欢了。”
她说完这句话,志得意满地看到穆康露出惨痛的表情,终于觉得自己扬眉吐气够了,内心舒爽,遂招呼服务员过来,气定神闲点了一桌爱吃的菜,又风卷残云地全干完了。
她擦完嘴补完口红,想了想,理直气壮地把香奈儿提在手里,站起来说:“走啦。这包就当分手礼物吧,好歹能卖钱。”
穆康品味着管小小一如既往的尖锐和直白,心想,这可真是逼得事情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他既做不到据理力争,也不想垂死挣扎,虽然有些难过,却又没到撕心裂肺的程度。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祝你第二春幸福。”
这约莫是他在这段感情里说过的,最真心的一句话了。
感情这东西,穆康活到三十多岁,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明白。
真是不可理喻,枉为才子,活该被甩。
第十二章
王俊峰最近非常头疼。他麾下最难搞的那位作曲家居然因为失恋而进入了罢工潮。
穆康在电话里沉痛地说:“长征精神也没办法拯救我伤痛的灵魂。”
王俊峰虽然烦躁,仍不疑有他。众人皆知穆康的女友……前女友管小小美若天仙,失去了这么个绝代佳人,多深的伤痛都可以算凛然大义。他甚至多愁善感地认为,像穆康这种靠灵感吃饭、心思细腻敏感的天才作曲家,对于感情的抗打击能力可能比常人小得多。
可见,王经纪人确实只是单方面地误会了自己已经和穆康交上了心。
穆康打蛇随棍上地给自己放了假,宅在家里心情平和地刷音乐会,哪儿也没去,毕竟算是失恋,考虑到自己还算不错的名声,不太适合外出撩闲。
晚上八点,管啸提着小龙虾上门。
穆康穿着睡衣开门,这人渣虽然满脸胡渣,却并不憔悴,神采奕奕得丝毫看不出刚失恋被甩。
管啸一进门就被灌了一耳朵的贝多芬,还是克莱伯和巴伐利亚州立的1982年现场贝七,从指挥到乐手全体放飞自我,基本是要大闹南天门的节奏。
穆康笑嘻嘻地接过小龙虾,拿出一打啤酒,在电视前摆好阵势,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管啸。
管啸叹了口气,倾身把音乐声调小,打开两罐啤酒,递给穆康一罐,猛灌了一大口,才开口道:“对不起,小小被我惯坏了。”
穆康不在意地打开小龙虾的包装:“好聚好散。”
管啸又闷口啤酒,低声说:“她当年硬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赞同……”
穆康吸着小龙虾,笑了笑。
管啸:“非要拆散你和那谁……”
穆康被辣油呛住了,一阵猛咳,眼泪飞溅,灌了半瓶啤酒才顺过气:“哪谁?”
管啸:“……”
穆康瞪着他,硬生生把管啸瞪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和小小这么多年,没大矛盾,没谁对不起谁。”穆康垂下眼,拿起一个小龙虾边嗦边说,“用不着你道歉……更没必要旧事重提。”
管啸心里复杂迂回地想,你们确实互相没啥对不起,可另外一位可是被深深地对不起了。
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管啸默默拿起一个小龙虾,觉得此刻特别敬佩李重远,自己真他妈怂。
穆康似乎也和管啸想到一块儿了,不经意问:“李重远还在瑞士呢?”
管啸:“是啊。”
穆康:“什么时候回?”
管啸:“下半年吧。”
穆康啧了一声,倾身把音乐调大,最欢腾的第四乐章正好开始。
两人就这么不发一语地就着啤酒麻小听音乐,贝七听完了换《火鸟》,《火鸟》听完了换《春之祭》,《春之祭》完了换《乐队协奏曲》。
口味非常之重。
饶人清梦直到十一点,酒喝得差不多没了,两人才终于良心发现,换了张勃拉姆斯室内乐。
穆康酒精脑基本腌好了,躺在地上,拿手机刷怼爷的朋友圈。
清一色的蓝天绿水青山白云,或者雪场雪道滑雪设备,夹杂几张排练时的照片。有一张是李重远在排练厅里的自拍,整张脸占了三分之二的屏幕,右下角有个人模糊经过的身影。
穆康把照片放大,默默看了很久。
久到让人觉得他对李重远有着不可言说的深沉的爱。
管啸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瞟到穆康左手边比自己多了一倍的空啤酒罐,叹了口气:“你……”
穆康还在晕乎乎地盯着照片发呆:“嗯?”
“李重远知道你暗恋他这么久么?”管啸酒气攻心,胆子暂时大了一点,“情深似海啊,一张自拍看个八百年,我都快被你感动了。”
穆康顶着酒精脑,没听懂:“……啊?”
“别舔照片意淫了,打电话吧。”管啸一把夺过穆康的手机,联系人怼爷,发了个视频邀请。
视频过了挺久才接通,画面先是一片晃动的白,然后才轮到李重远包得只露出眼睛的头出镜。
问候得也很直白:“干什么傻逼穆?……啊,是傻逼管?”
声音隔着衣服,又混有呼呼风声,像来自另一个次元。
管啸愣了一下:“又滑雪呢?”
李重远:“不然呢?”
管啸:“没排练啊?”
李重远:“放假。”
穆康就地滚到手机前:“你们一个月放二十天假呢吧?”
“雪季快过了,一个个都想住在雪场了,谁还有心思上班啊。”李重远那边画面抖了一阵,忽然颜色一暖,大概是走进了室内,“……等我买杯咖啡。”
画面一糊,定格成了木头屋顶,又听见李重远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德语。
这头的两个酒精脑居然也就心平气和地傻愣着。
直到李重远买好咖啡,找了个看着就很暖和的壁炉边的位子坐好,把头上的装备卸掉,穆康和管啸还是傻愣着。
“奏吧。”李重远右手捧咖啡,左手举手机,不耐烦地说。
管啸哦了一声:“穆康太想你了,正舔着你的自拍意淫呢。”
李重远:“……啊??”
管啸:“盯着看得有二十分钟了吧,就你那张在排练厅的自拍。”
李重远:“……”
穆康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瞪着管啸:“……什么?”
管啸:“为了缓解他的相思之苦,我力排众议地……哎哟我操。”
穆康火速抢过手机,一脚把管啸踹开,义正言辞地对李重远说:“没有。”
李重远正以一种五雷轰顶的表情定格在屏幕上。
“我操,真没有,别自作多情。”穆康受酒精脑影响,解释起来特别费劲,“我就是在看……照片。”
“深情凝视着你的自拍照,八百年都放不开手那种。”管啸挤过来说。
李重远吓得都结巴了:“为、为什么?”
穆康:“……”
李重远:“??”
管啸:“诶!穆康!”
喝多了的穆康终于气急攻心,倒地不起,手机直接拍到了地上。
管啸拍了穆康两巴掌,捡起手机对李重远说:“没事,睡着了。”
“啊。”李重远还是一脸玄幻的表情,“所以是……怎么个意思?”
“就是你那张在排练厅的自拍照。”管啸抹了把脸,“他每次一喝多……就爱翻出来盯着看。”
李重远梦游似地说:“他真的……这么爱我?”
“滚蛋。”管啸说,“你自己看吧,去年十月那张。”
李重远的头在屏幕上定格了。
管啸也退出视频界面,翻出那张让穆康魂牵梦萦的自拍照。
右下角无辜路过的人影,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瘦高的男性。
管啸返回视频界面,没过几秒,李重远的头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