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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安德鲁抛出一个暴击,“这是Evan和康的私事。”
丹尼斯:“……”
下午两点半,三位指导老师坐在酒店大堂等待孩子们的到来,人手一杯咖啡,气氛诡异难辨。林衍一言不发,丹尼斯欲言又止,安德鲁则一个劲儿地埋头刷手机。
圆号演奏家又心焦又纳闷:M市跟中国没时差啊,康怎么一直没回复?
直到酒店大门外缓缓驶入两辆大巴,安德鲁也没刷出穆康的邮件。
于丛林深处跋山涉水而来的精灵团终于抵达,三人都站起来迎了上去。头一个蹦下车走进门的“小精灵”身强体壮、肌肉发达、眼神凶狠、头上无毛……名叫约翰内斯。
“你好林先生。”约翰内斯左手挂着特雷西,右手牵着安娜,敛起眼里的狠劲,小心地问,“最近很忙吗?你看起来很累。”
特雷西从哥哥手上跳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衍:“林先生,你病了吗?”
林衍强撑道:“我很好。”
“骗人。”安娜一点面子都不给,“瘦了好多。”
林衍:“……”
长发小号男孩兴奋地跑进来,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没找到偶像,不满地问:“穆先生呢?”
林衍:“……”
“穆先生有事要忙。”安德鲁出声解救了面色不佳的Evan,“最近练得怎么样?号嘴呢?”
小号男孩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掏出号嘴说:“在这儿呢,亨利先生。”
“很好。”安德鲁说,“小号声部所有成员,半小时后带上号嘴到我房间来。”
酒店不是该用来排练的场所,孩子们也需要休息为第二天的演出做准备,因此下午的练习主要针对演奏基础,进行到六点半就结束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和跟过来的学生家长负责照顾孩子们,三位指导老师寻到空档,凑在一起在酒店的餐厅吃了顿晚餐。
时隔四个月再次相聚,丹尼斯和安德鲁都有些感慨:虽然少了一人略遗憾,好在主食终于不再是操`蛋的水果拌米饭了。
可惜林衍看起来并不认同这一观点。
指挥家对着一盘看上去非常美味的、铺满了Mozzarella的Spaghetti味同嚼蜡,吃了二十分钟连四分之一都没吃完,似乎觉得这玩意儿还不如水果拌米饭。
丹尼斯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Evan?不好吃吗?”
“Spaghetti不该放Mozzarella。” 林衍低声说。
“意面怎么能不放奶酪?”安德鲁说。
林衍解释道:“香料够了,就不用再加奶酪,奶酪的味道……”
……和食材的香气很多时候是矛盾的。
男人的声音在脑中突兀出现,像瑞士高原的夏日天光骤然席卷至林衍眼前。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药一半是毒品,林衍指尖颤抖,忽然说不下去了。
我在干什么?他怔怔地想:我又偷了他的台词。
丹尼斯:“Evan?”
林衍摇摇头,掩饰般低头扒拉了一口意面,半天没出声。
丹尼斯还想说话:“你……”
安德鲁在桌子下踢了丹尼斯一脚。
林衍并不想在餐桌上失态,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将穆大厨的台词脱口而出时,蓦然一阵悲从中来,人生从没如此这般厌恶过自己。
他偷了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回忆当成爱情,偷了作曲家的《林中精灵》当做慰藉,现在又要恬不知耻地偷大厨的烹饪理论了。
林衍无声苦笑:我不仅犯了错,还成了一个偷故事的虚荣之人。
一顿饭吃得沉闷乏味,饭后三人转战去了酒店三楼的酒吧。丹尼斯点了杯马提尼,安德鲁要了份白兰地,林衍拿了罐……橙汁。
丹尼斯:“……不喝酒吗Evan?”
林衍简单地说:“我戒酒了。”
三人花二十分钟安排好第二天的排练行程,话题转到了所有人最为关心的奖学金问题。
“卡尔说,基金会有可能提供十个奖学金名额给乐团。”林衍说,“你们知道吗?”
“听说了。”丹尼斯喝了口酒,“我一定要推荐安娜和特雷西。”
“但是要先看这场演出的效果。”安德鲁说,“明晚很多基金会的高层都会来。”
林衍:“演出一定没问题。”
“没错。”安德鲁晃着白兰地,自信地说,“我们还有《林中精灵》这个秘密武器。”
林衍沉默了几秒,艰难地说:“是啊。”
丹尼斯瞪了安德鲁一眼,安德鲁无辜地耸了耸肩。
时间来到九点整,一名穿着花朵长裙的深色皮肤女孩和乐队一起走上舞台。轻柔鼓点托起古典吉他的绵密音色,女孩坐在昏暗灯光下,声音沙哑低沉,缓缓唱起了一首西班牙语情歌。
三人暂时停止了谈话。
音乐家大多都有一个习惯:无论何种场合、何种音乐风格,只要是头一次遇见的表演,音乐家们总会放下手头事,凝神细听一会儿。
这是对音乐世界滔滔不息的探索与好奇,也是对初次相见的表演者的无限尊重。
这位驻唱歌手水平很不错,共鸣浑厚,音准精细,情感到位,三人认真欣赏了几十分钟,皆认为没什么好指摘的地方。
女孩唱完了四首歌,下场休息喝水,舞台上剩下一把古典吉他即兴solo。丹尼斯对林衍说:“真的不喝一杯吗?这里酒调得不错。”
“不了,谢谢。”林衍把橙汁喝完,起身礼貌地对丹尼斯和安德鲁点点头,“那就这样,明天见,晚安。”
丹尼斯:“……”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挽留,林衍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撩界之神出师不利,连个传情的机会都没逮到。
“Evan不想说话。”安德鲁说,“你干嘛要烦他?”
“你懂什么。”丹尼斯说,“那叫安慰,不是烦。”
“他不需要安慰。”安德鲁说。
“谁都需要安慰。”丹尼斯说。
安德鲁觉得此话也算有理,遂改口道:“他不需要你的安慰。”
“我很好奇。”丹尼斯狐疑地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Evan那边。”安德鲁义正言辞地说,“而Evan看起来并不在你这边。”
“Evan站在谁那边?康吗?”丹尼斯冷哼一声,“请问康回你了吗?”
安德鲁一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丹尼斯说,“以你的性格,很大可能会给康递消息。”
安德鲁:“……呵呵。”
“看你的样子,康应该没有回复。”丹尼斯看了安德鲁一眼,“对吗?”
安德鲁闷声说:“对。”
丹尼斯没说话。
驻唱女该提着裙子走上台,身后鼓点轻响,下半场表演开始了。安德鲁和丹尼斯一声不响地各自喝酒听歌,从西班牙语听到意大利语,又从意大利语听到法语,虽然两位管乐演奏家没有指挥家林衍的境界,听不懂几个字,但都深切体会到了音乐中绵延不绝的伤感。
丹尼斯干完最后一口马提尼,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做得对。”撩界之神盯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终于苦涩地承认道,“我不行,只有康才能让Evan开心起来。”
51。
普鲁斯特管乐团在蛮荒中蛰伏多年,甫一出山便盛况空前。基金会邀请了多位常驻P国的他国外交大使,加上闻讯而来的本地音乐人、媒体、普通观众,晚上七点演出开场前,音乐厅里已座无虚席。
对抢劫从业者约翰内斯来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自十六岁起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从没想到有一天能穿着西服,和一大堆有游艇有庄园的人物坐在一起,欣赏一场交响管乐音乐会。
可约翰内斯并未感到丝毫的不自在。
因为他知道,自家那两位总是和四周格格不入的长笛天使,终于为自己的笑容找到了落脚之处。
安娜穿着统一制作的长裙,偷偷伸出头往观众席瞅了一眼,立即惊呼道:“天哪,好多人!”
特雷西把她拉回来:“他们会看到你的!”
安娜:“特雷西你看到了吗?好多人!”
“用不着看。”特雷西说,“我听到了!”
安娜:“林先生知道吗?”
特雷西眼珠一转:“我们去告诉他!”
两位长笛天使跑过后台,胆大包天地敲开了指挥休息室的门。
林衍穿着燕尾服站在门口:“怎么了姑娘们?”
安娜兴奋地说:“林先生——”
特雷西插嘴道:“好多人——”
两人齐声说:“都坐满啦!”
林衍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是吗?带我去看看。”
林衍左手一个安娜右手一个特雷西,被两位长笛天使迫不及待地拉到舞台一侧,观众席传来热闹的喧哗声,一听就知道场面确实很盛大。
林衍低头对自己的长笛首席和副首席说:“安娜,特雷西,把所有人都叫到我这里来。”
开场前十分钟,全员在后台集合。林衍端详着这群自己精心呵护了好几年的小精灵,似乎看到了他们人生之路上柳暗花明的转角。
林衍:“今天来了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吗?”
所有成员:“看到了,先生。”
林衍:“大家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吗?”
孩子们被问住了,彼此交换着天真不解的眼神,没人说话。
林衍环顾全团,掷地有声地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非常努力。”
“学习音乐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练习,没有其他捷径,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们继续不懈努力,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将会有更多人来看你们的表演。”
“男孩女孩们,做得到吗?”
所有成员:“做得到,先生!”
林衍:“很好,拿好乐器,准备上台。”
由指挥家Evan Lin、长笛演奏家丹尼斯·贝恩、圆号演奏家安德鲁·亨利三人联手打造的普鲁斯特管乐团,在十一月席卷赤道的热带风暴中横空出世,为听众奉献了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演出。
上半场的最后一首曲目,是林衍和穆康专门为普鲁斯特管乐团谱写的《林中精灵》。
这场演出林衍没有拿指挥棒。他站在炙热灯光下,身姿笔挺一如既往,右手朝向大管和长号,轻点出第一个和弦。
圆号和英国管在三小节后加入,和声逐渐丰满。音乐厅里场景陡转,渲染出色彩,听众耳边仿佛拂过一阵丛林野风。
这股由音乐塑造而成的幻象之风,是听众们闻所未闻的崭新巧思,是孩子们熟悉亲切的宁静家乡,而在林衍心间流淌的,则是他无可取代的爱情。
短笛和高音小号音色跳跃,自信地说:“得把它们种得自由潇洒,漂亮精致,才叫本事。”
长笛和降E小号气息绵延,微笑着说:“还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好。”
大管和长号线条悠远,温柔地说:“我百分之八十的作品都是写给他的。”
全曲结束在一个所有声部都有的和弦长音,属于穆康的、天马行空的和声被林衍握在掌心,好像那个耀眼灵魂跨越千山万水,跃然眼前。
观众席爆发出震天的掌声和喝彩声,演出非常成功。基金会高层听得满意至极,丹尼斯和安德鲁坐在台下喜笑颜开,深知奖学金名额已十拿九稳。
唯独林衍背对着全场观众,久久没有转身。
他被音乐拉扯,又一次接受了穆康的精神洗礼,终独木难支,无以为继。
我该怎么办?林衍低下头,绝望到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