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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德克问,“你去哪儿买粉底?我想不出有几家药房是一匹马愿意去拜访的。”
“哦,在昴宿星团里有一颗行星,那儿的灰尘刚好就是——”
“你去了,”德克的声音几近耳语,“另一颗星球?只是为了弄些粉底?”
“哦,距离无所谓的,”雷格喜滋滋地说,“在整个时空连续体里,两点之间的物理距离比一颗电子两个相邻轨道之间的角距还要小无数倍。说真的,那儿比药房远不到哪儿去,再说还不需要排队付钱。我总是没有足够的零钱,你呢?量子跳跃永远是我的首选。当然,除了必须面对电话带来的各种麻烦。事情从来不会那么简单,对吧?”
他一时间似乎有点心烦意乱。
“不过,我觉得,你此刻对我的想法没错。”他静静地说。
“我对你是什么想法呢?”
“我费尽周折去实现一个非常小的目标。哄小女孩开心,尽管她很可爱、讨人喜欢又有些伤心,但似乎无法解释——好吧,我现在愿意面对事实了,这是时间工程领域的一次相当庞大的行动。毫无疑问,称赞她的裙子好看要简单得多。也许……鬼魂——我们在讨论一个鬼魂,对吧?”
“对,我认为是这样。”德克缓缓地说。
“鬼魂?”理查德说,“别开玩笑——”
“等一等!”德克突然叫道。“请继续。”他对雷格说。
“有可能这个……鬼魂乘虚而入。我一直在非常费劲地抗拒做某件事,很容易害得自己落入另一个——”
“现在呢?”
“哦,完全消失了。鬼魂昨晚离开了我。”
“我们必须思考,”德克望向理查德,“它去了什么地方。”
“不,求你了,”理查德说,“别来这套。我都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认为我们在讨论时间机器,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一个鬼魂?”
“那究竟是什么,”德克咬牙道,“迷住你的心神,让你爬上一幢楼的外墙?”
“呃,你之前猜测,我接受了什么人的催眠暗示——”
“我没有!我向你演示了催眠暗示的力量。但我认为,催眠和附体的效果非常类似。你会被迫去做各种各样可笑的事情,然后喜滋滋地捏造出不堪一击的借口欺骗自己。但是!你不可能被迫去做违背你性格基本特征的事情。你会战斗。你会反抗!”
理查德想起昨夜他一时冲动更换答录机磁带时的那种解脱感。那是他忽然获胜的一场斗争的尾声。此刻他感觉到自己即将在另一场斗争中败下阵来,于是黯然叹息,将这一场失败和他的其他失败联系在一起。
“没错!”德克叫道,“你不会那么做的!我们终于有进展了!你看,假如被催眠对象对其被要求做的事情有着基本的认同,那么催眠就会特别有效。为你要做的事找到合适的被催眠对象,催眠的效力会非常、非常强大。我觉得附体在这方面也是一样的。那么,我们掌握了哪些情况?
“我们知道有个鬼魂想做到某些事情,正在寻找合适的对象附体以完成目标。教授——”
“雷格——”雷格说。
“雷格——能提一个特别私人的问题吗?要是你不想回答,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我会没完没了地烦你,直到你回答为止。我就是这么做事的,你要明白。你说你觉得某些事情对你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你想做,但不允许自己去做,而鬼魂想逼着你去做。求你了。也许你很难开口,但我认为,假如你肯告诉我们那是什么事,一定会极大地帮助我们。”
“我不会告诉你。”
“你必须明白那有多么重要——”
“但我可以给你看。”雷格说。
◇◇◇
圣塞德学院的门口,一个巨大的黑影拎着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黑色尼龙包。这个黑影属于迈克尔·温顿—威克斯,向看门人询问克罗诺蒂斯教授这会儿在不在房间里的声音属于迈克尔·温顿—威克斯,听见看门人说他要是知道就见鬼了因为电话似乎又出故障了的耳朵属于迈克尔·温顿—威克斯,但正在用他的眼睛注视世界的灵魂却不再是他的了。
他已经彻底屈服。所有的怀疑、差异和困惑都已经消失。
另一个意识完全控制了他。
不属于迈克尔·温顿—威克斯的灵魂扫视面前的校园,已经逐渐习惯目前的状态。它最近这几个星期过得既丧气又恼火。
几个星期!几微秒而已,眨眨眼的工夫。
此刻栖息在迈克尔·温顿—威克斯躯体里的幽灵——鬼魂——见证过几近湮灭的许多个纪元的漫长年月,有时候甚至一口气就见证了几个世纪;它在地球上徜徉得太久,筑起这些高墙的生物仿佛仅仅几分钟前才刚刚出现。它个人的永恒时光——并不是真正的永恒,但几十亿年时间感觉起来也差不多了——大部分都徒然消耗。它走过看不见尽头的烂泥,蹚过一望无际的海洋,惊恐地望着黏滑的有腿生物忽然爬出腐烂的海洋——而此刻它们就在这儿,忽然间满地走来走去,当自己是这儿的主人,抱怨电话如何如何。
它内心一个黑暗而沉默的角落知道它已经疯了。在得知自己干了什么和面临的存在状况后,它几乎立刻就被记忆逼疯了,记忆来自它已经死去的伙伴们,得知它尚在地球上徜徉便开始缠着它。它知道自己此刻被驱使着去做的事情违逆它本来的自我——那个它还依稀记得一点点的自我——但只有这一条路才能结束它没有止境的噩梦,噩梦几十亿年里的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恐怖。
它背起黑包,开始向前走。
第二十九章
雨林深处正在发生雨林里经常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下雨:所以雨林才叫雨林。
这是一种温和而持久的雨,不是在每年晚些时候的夏季落下的噼里啪啦的暴雨。细密的雨雾纷纷扬扬,偶尔突破云层的阳光在雨雾中变得柔和,落在一棵大颅榄树湿漉漉的树皮上,闪闪发亮。有时候,阳光会对一只蝴蝶或一只一动不动的小蜥蜴做类似的事情,效果几乎让它们不堪忍受。
高处的树顶上,一个极其异乎寻常的念头忽然跳进一只鸟的脑海,它拍打着翅膀疯狂扑腾,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枝杈,最后落在另一棵好得多的树上。它会蹲在那儿更冷静地思前想后,直到同一个念头再次跳进脑海,除非先到了该吃饭的时间。
空气中充满气味——淡淡的花香,以及铺满森林地表的腐殖土的浓烈气味。
根须在腐殖土中彼此纠缠,苔藓在腐殖土上生长,昆虫在里面爬行。
森林里的某一处,一圈歪脖树围起来的一块泥泞土地上,一扇纯白色的门悄无声息地出现。过了几秒钟,门轻轻地“嘎吱”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瘦高男人向外张望,环顾四周,惊讶得直眨眼睛,然后又轻轻地关上门。
几秒钟后,门再次打开,雷格向外张望。
“是真的,”他说,“我向你们保证。出来自己看。”
他走进森林,转过身,招呼另外两个人跟上。
德克大胆地走出门,似乎只惊慌了眨一会儿眼的时间,然后便大声说他完全明白了机器的工作原理,原理显然牵涉到最小量子距离之间定义折叠宇宙的分形拓扑等值线的非实数,他惊讶的仅仅是他自己居然会没想到。
“就像猫活门。”理查德在他背后的门口说。
“呃,对,非常正确,”德克摘掉眼镜,靠在一棵树上擦了起来,“你当然看得出我在撒谎。就目前的处境而言,这个反应完全正常,相信你也会同意。完全正常。”他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几乎立刻就再次蒙上雾气。
“太震惊了。”他承认道。
理查德犹犹豫豫地走出来,一只脚留在雷格房间的地板上,另一只脚踩着森林的湿润泥土,站在那儿晃悠了一会儿。然后他向前迈步,完全投入这个世界。醉人的气味顿时充满他的肺部,这个地方带来的惊异感占据了他的心灵。他转过身,看着自己刚穿过的那道门。它依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框,门框里面一扇普普通通的白色小门半开着。但这道门就这样大喇喇地立在开阔的丛林里。透过门洞,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刚走出的那个房间。
他惊异地绕到门后面,试探每一英尺泥泞的土地,不怎么担心滑倒,更担心土地根本不存在。门后面就是一个门开着的普普通通的门框,你在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雨林里都找不到这种东西。他从后面走进那扇门,回头再看,就好像先前从前面走出时一样。厄本·克罗诺蒂斯教授在剑桥圣塞德学院的宿舍离这里肯定有几千英里远。几千?他们在哪儿?
他向森林外张望,觉得透过树木之间见到远处有一丝波光。
“那儿是大海吗?”他问。
“上这儿来,看得更清楚一点。”雷格喊道,沿着一道滑溜溜的斜坡向上爬了一段,靠在一棵树上喘气。他抬起胳膊指给他们看。
二人跟着他爬上去,闹哄哄地推开树木的枝杈,高处看不见的鸟儿纷纷怪叫抱怨。
“太平洋?”德克问。
“印度洋。”雷格说。
德克再次擦拭眼镜,又看了一眼。
“啊哈,对,没错。”他说。
“不会是马达加斯加吧?”理查德说,“我去过——”
“你去过?”雷格说,“地球上最美丽最令人惊叹的地方之一,但也充满了最可怕的……诱惑,对我来说。但这里不是马达加斯加。”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清了清喉咙。
“不是,”他继续道,“马达加斯加在——让我看看,哪个方向来着?——太阳在哪儿?对。那个方向。差不多是西边。马达加斯加在离这儿大约五百英里的西边。留尼旺岛大致在马达加斯加和我们之间。”
“呃,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德克忽然说,用指节轻敲那棵树,惊走一只蜥蜴,“发邮票的那个地方,呃——毛里求斯。”
“邮票?”雷格说。
“对,你肯定知道,”德克说,“非常著名的邮票。细节我记不清了,但就是这儿发的。毛里求斯,出名是因为非常漂亮的邮票,颜色泛黄,脏兮兮的,用它换一个布伦海姆宫不在话下。还是说,我在想的是英属圭亚那?”
“只有你,”理查德说,“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毛里求斯吗?”
“是,”雷格说,“就是毛里求斯。”
“但你不集邮?”
“对。”
“那到底是什么?”理查德忽然说,但德克还在原先的思路上。
“可惜,”他对雷格说,“你能搞到一些最好的首日封。”
雷格耸耸肩。“不怎么感兴趣。”他说。理查德在他们背后一步一滑地走下斜坡。
“这儿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头吗?”德克说,“不得不承认,和我预想中不一样。当然了,这儿有它的一种美,大自然什么的,但非常抱歉,我是个城市小子。”他再次擦拭眼镜,然后将眼镜推上鼻梁。
他看见的东西吓得他退了一步,他听见雷格发出古怪的吃吃笑声。就在通往雷格房间的那道门前面,一场奇特的对峙正在发生。
一只生气的大鸟看着理查德,理查德看着这只生气的大鸟。理查德看着大鸟,就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东西,鸟看着理查德,像是在挑战他敢不敢觉得它的长喙有哪怕一丁点儿可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