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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舅舅。”
“舅舅。”我老实道。
“求我。”祁洛低笑了一声。
我配合地冲他伸出手,道:“我求你。”
“哦,不给。”他竟然一转身就走了。
我从床上猛地跳起来,冲到客厅骂道:“祁洛我操你大爷的。”一出去,我就被眼前的美食给怔住了,桌上那一大盘!那不是,红彤彤、火辣辣、油滋滋的,小龙虾!
炎炎夏日,酷暑难耐,何以解忧,唯有啤酒和小龙虾。在吃这方面,祁洛比我讲究得多,小龙虾订的十三香、醉酒和香辣的拼盘,个头均等且大,锁鲜盒底下铺的干冰还在冒冷气。一眼望上去,肥嫩的龙虾君仿佛在层层的云雾缭绕中冲我招手致意。
我看得食指大动,正欲动手,祁洛抢先一步按住我的手腕,道:“操谁大爷?”
“我,我大爷。”我咽了口口水,十分没有骨气地求饶道。
祁洛点点头,对我的奴颜媚骨表示满意。我趁机拿了一次性手套,丢了一个给祁洛,两人以迅猛地攻势解决起小龙虾来。
肉质紧实鲜嫩,佐料劲辣入味,几乎是一口一个,没一会儿我面前就堆起了一堆虾壳。祁洛吃东西的姿态比我优雅很多,但他那边也是战果非凡。
正吃着,我兜里的手机叫了一声。我别扭地扯掉手套,掏出来一看,是中国移动催我交话费来了。
啧,垃圾移动浪费我生命。顺手又滑了一下,几条未读微信映入视野。是英俊。
“吉吉吉吉,我在陆栎这边,有事走不开,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小忙!”
“帮我去接一下兜兜,它一个人在宠物店,晚上会害怕的!回头我请你吃螺蛳粉!”
兜兜是池峻养的一只比熊,我不大喜欢小动物,但这狗跟我挺亲,一见我就疯狂地朝我裤脚滋唾沫。用英俊的话说,那是它在对我表示喜爱。
信息量有点大啊,池峻果然非同池中物,上午还绞着衣摆说怕怕,晚上就住人家了。这几条是晚上六点多发来的,我一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了。
这几天我们这儿都在刮台风,一到晚上就妖风四起,振雷滚滚,说不定兜兜真会怕的。我叹了口气,回了个“好的女大王。”
池峻回的很快:请叫我女王大人。末了还附了一张他扎着双马尾、穿着水手服对着镜子的自拍。
我看着手机直乐,抬头见祁洛在看我,我解释道:“我要出去一趟,帮池峻把狗接回来。你先吃吧,不用给我留了。”
祁洛微微蹙了眉,看了看窗外,道:“可能会下雨。”
“没事儿,反正也不远。”我起身去找雨伞:“要是没把英俊的爱犬好好地接回来,他明天要炸毛。”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正在厨房洗手,一时也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祁洛走过来把满桌的龙虾残骸倒进垃圾桶,道:“没什么,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有老司机保驾护航自然方便了许多,一下车,一股子阴飕飕的凉风直往领子灌,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祁洛撑开伞回头看我,雨大风大,穿短袖甚至还有些寒意,我忍不住往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
感觉到他有一刻的僵硬和停滞,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祁洛刚刚在家对我说的是:你对朋友比对我要好。
我连忙故作轻松地一笑,愈加抱紧了他的胳膊,道:“天冷,取暖。”
他倒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拽样子,只是不经意间,又默默向我靠近了些。
到达宠物店门口,一个个子不高的姑娘正准备从里面把卷闸门拉上,卷闸门很重,衬着她娇小的身影,显得十分吃力。
奇怪了,这么早就关门?我喊了一声,道:“哎,美女等会,我们来接儿子。”
姑娘的动作稍有停顿,充耳不闻地继续拉门。祁洛眼神比我锐利很多,他神色微微一变,抢先一步上前,把闸门往上一抬,惊人的一幕出现在我们眼前。
满地斑驳的血腥,铺满了宠物店内米色瓷砖。
“要是没把英俊的爱犬好好地接回来,他明天要炸毛。”出门前我随口的一句话,再次浮现在耳边。出什么事了,兜兜没事吧?该不会被我这乌鸦嘴一语成谶了?
宠物店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见店门又开了,柳眉一拧,刚准备发怒,眼见进来两个陌生人,那恼怒的表情顷刻间拧转成了笑容,道:“这么晚了,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脚边瘫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大概品种是雪纳瑞,毛色不算太光亮。见有人走近,雪纳瑞用哀伤的黑眼睛看着我们,发出很轻的“呜呜”声,浑身血迹斑斑,下巴搁在一小滩血泊中,眼见着就快喘不上气了。
还好,不是兜兜。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来接我们家狗,就一只比熊,这么大。”我比划了一下。
英俊来给兜兜美容的时候,我偶尔也跟着一起,老板大概对我有些印象,这次池峻也提前打过招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矮个姑娘把兜兜领出来。
我跟着往里间走了几步,忍不住环视了一圈,空气中的血味还未散去,一只两眼浑浊的哈士奇被关在门口的笼子里,十分凶悍好斗的样子,下颚的白毛都被血染红了。
从姑娘手里接了兜兜,这家伙大概都被吓傻了,见了我也不滋口水,十分顺从地趴在我的臂弯中。
“请问,那边那只小狗,是被咬伤的吗?”我询问道。
“就是被你旁边这只哈士奇咬的。”姑娘刚回了我一句,老板娘恶狠狠的眼神便投了过来。
我又往里间的水池走了一步,装作要姑娘给兜兜理毛的样子,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看那只小狗流了很多血。”
姑娘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放低声音道:“这么重的伤,治起来很费劲的。这只狗不是顾客寄放在店里的,我们已经养了很久了,可能……可能老板会处理掉吧。”
处理?意思是把这只小狗拿回去做狗肉火锅吗?“扔掉?杀掉?”
妹子点点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老板娘在外面喝了一声,语气甚为烦躁不耐:“小彭,快点来拖地,一会要下班了。”
我既没有爱心泛滥圣父病,更不是那种在狗肉店门口哭嚎着不许人家吃狗肉的狗奴,深知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干预老板的决定。
只是,那小狗带着哀求又凄婉的眼神,一直在我心中盘桓不散,搅合的我心神不宁。
小时候也曾羡慕过邻居家小伙伴养的京巴,但是我爹对狗过敏,看见我把它抱回来都要发怒。我老娘也劝我说:“顾喆,你只是一时的兴趣,等你尝到养狗的辛苦,你就不会再喜欢了。”
后来长大了,每天都有各种试卷、各种单词要写要背,我也就真的慢慢对养宠物失去了兴趣。
如果,我把这只狗买下,带去宠物医院治伤呢?不管能否治好,最起码,尝试过也是好的。想到它就要在垃圾桶里结束生命,我便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这不是我单方面可以下决定的,祁洛看到卫生间有头发都要抓狂,如何能忍受随处可见的狗毛、带着体味的食具,还有不小心就会踩一脚的粑粑。更何况,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根本没有把握能养好狗。
“那你们这狗卖么?”我斟酌了一会,还是开口道。
小彭又看了外边一眼,眼神很忌惮的样子:“这得问我们老板。”
我禁不住转过头去,祁洛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略略扬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了询问的意味。
“祁洛。”我轻轻开口道,却不知怎么把话接下去。
“没事。”他平淡地回了一句,眼神沉静。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遂试探性地点点头。他二话没说,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转身径直出去,指了一下地上的小狗,对老板娘道:“请问这只狗卖吗?”
大约恨不得赶紧摆脱这个包袱,老板娘二话没说点了头,还主动给了个优惠价,看着我俩的眼神都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隔着宠物店的玻璃,祁洛颀长挺拔的身形自带圣光,连掏出手机刷支付宝的样子都清俊非凡。我从未觉得他如此帅如此顺眼,如同举着仙女棒、高唱“哈利路亚”下凡的男天使一样。
那小狗浑身是血,被小彭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祁洛把狗接了过去,小心地用手臂托着,试图让它舒服些。
小彭把我们送到门口,道:“老板娘希望我拜托你们,今天晚上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了,要不别的顾客都不敢来了。”
我点头说好。
兜兜放在后座,伸头过来嗅了嗅,又乖巧地趴回了座位上。雪纳瑞身上有伤,我只敢抱在腿上。小东西像是十分惧怕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
祁洛一拉车门,外面粗大的雨点纷纷被车窗隔绝在外,我看着雨刷在挡风玻璃上舞动,心中像是被搅开在温水里的蜂蜜柚子茶,泛着淡淡的清香,还有氤氲着的暖意。
我转头,诚意道:“祁洛谢谢你。”谢谢大魔王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这一次,是我与祁洛合租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跟他说谢谢。
偶尔,大魔王也没那么可恶。
他斜了斜嘴角,转头看着我眼睛,道:“怎么谢?”
我本正盯着他的侧脸,这一对视,猝不及防陷入了那双仿佛有引力的眸子。心下过电一般,脑子一空,颇有些措手不及。我匆忙地转过身看着眼前摇头晃脑的小黄人摆件,竟发现自己脸都有点红了。
“你,你说?”我结结巴巴道。
祁洛凑近了我一点,饶有趣味地欣赏了一会我的窘迫,突然伸出一只手。我不由得一颤,只见他慢慢把食指落在我的脸上,揩拭去了我鼻尖上的一滴雨珠。
窗外雨还在下,电台里的主持人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因为紧张,五感都好像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语调漫不经心,又温柔至极。
他的笑容有些危险:“现在没有蚊子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20厘米,但我知道,一旦跨过,便如同脱轨疾行的列车,再也无从返行至原先的安全范围。
除却身份、血缘以及外界的种种压力,那我呢,我想要什么?
“汪!”
那只受伤的雪纳瑞在我们之间适时地哀叫了一声,我连忙后退一大格,后脑勺险些撞到玻璃上。我避开祁洛的眼睛,抓了一把头发,道:“我们现在去宠物医院吗?这个点还开门吗?”
祁洛“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如何的表情。先前那种暧昧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他看了看表,道:“我有个朋友是兽医,现在过去应该还没下班。”
宠物医院的格局是这样,一间房分成几个小格子,两侧是放宠物用品的空地,一进门,有小护士过来把我们引进小格子里。
在我的印象中,天朝的宠物医生都不大专业,没想到祁洛这个朋友更甚。满脸胡子拉碴地磕着瓜子,长袖配五分短裤,白大褂套在外边,加上带点自来卷的头发,整个一雅痞邋遢大叔范儿。
大叔笑起来露出一排蹭亮的白牙,一把拍在祁洛的背心道:“兄弟咱们这有半年没见了吧。”
祁洛对他点点头,向我介绍道:“这是胡一鑫。”
胡一鑫大力握住我的手摇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