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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瞒他一定不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多半是因为不知为何觉得不好意思,一时开不了口。
他有些在意,但也不着急。在他们的关系中,沉不住气的往往是周念——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忍不住自己告诉他。
谜底揭晓在三月里的某一天。
那天裴洵有事外出,回家路上被车流堵在了城区。正是下班高峰期,行人熙攘,一列列车堵在道上,半晌才能往前挪上半步。离下一次绿灯还有数十秒,裴洵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了按额角,目光随意地落在窗外。
这一望,就让他望见了周念的广告片。
路口四周立着几幢商厦,玻璃外壁上悬着巨大的LED屏,滚动播放着一则广告片。画面最初是衣香鬓影的宴会场景,周念饰演的男主角穿行在觥筹交错的人群间,风度出众,受尽瞩目。随即剧情开始倒放,时光回溯,依次回到他进入厅中、步上红毯、走下轿车的场景,一直跟随他走进一扇半阖的门。周念从门口一步步退回镜前,站定了,拿起桌上的香水瓶,朝自己的袖口处轻轻一按。
画面虚化,一行花体字浮上,是款新出的男士香水名。
依裴洵的眼光来看,这短片拍得挺有质感,光线和构图都恰到好处。主角——主角自然是不用说的,行走在画幅中时,他周身都披着光……当然,这可能是出于恋人滤镜的效果。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周念什么时候拍了这支广告?
这是个颇有名气的轻奢品牌,接了这样的代言是值得高兴的事,没有理由不告诉他。是忘记了么?
前方的车辆在此时动了,裴洵驱车跟上,又被堵在了下一个岔口前。他无事可做,再次望向路边——好巧不巧,又让他见到了周念的另一个代言。
左手边的橱窗中,正是一幅周念的宣传写真。海报上,周念一身剪裁得体的复古西装,正抬眼直视前方,神态沉逸从容。
顿了片刻,裴洵视线下移,看向海报下方的品牌Logo——不出所料,又是一个他没听周念说过的合作方。
而不等他往深处想,一张纸片便轻飘飘地落进窗中。裴洵抬起头,只看见一个女孩沿路向车窗抛撒传单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附近一家大型影院在做活动,白天观影可以八折优惠。这和他没什么关系,裴洵正准备将纸折好收起,却忽然停下了手——
传单右侧,那个正青涩微笑着的“观影大使”,不是周念又是谁?
裴洵:“……”
他回到家时,周念正在厨房里做饭。
先前的别墅和车都已还给裴鸿,两人不久前带着小白搬回了这座周念在城郊的小房子。除去公摊面积,这里的大小不到裴洵先前那套的四分之一,两个男人住在一起略显逼仄。搬家那天,周念没有明说,裴洵却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低落——无非是觉得这样的居所委屈了他。
但他自己从未觉得不妥,甚至已经非常满足。满足到只要一想起这里,就忍不住泛起微笑。
在裴鸿赠与的那套房子里,他曾断断续续地住过四年。或许正是过于宽敞的缘故,即使一直有佣人维护打扫,那里仍空旷得可怕。如果之后周念不曾到来,也将一直空着,冷着,成为一座精心养护的废墟。
没有寄托的房子,就和酒店毫无二致。
而两个人在一起,本就不需要多大的空间;能随时看到那个人的地方,就叫做家。
他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周念。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今天周念起得很早,天刚亮就出门了。周念偏头蹭了蹭他,说:“刚刚。”
“拍摄还顺利吗?”
“……”
他看见周念执铲的手忽然一滞。半晌,那人才说话,声音闷闷的:“……你知道了?”
“我看到了你的几个新广告,”裴洵慢悠悠地说,“拍得不错。”
他一字不提周念瞒他的事,只靠在周念肩上,继续道:“不用这么辛苦的——好像又瘦了。”
周念僵了僵。片刻,他反而主动招供了:“……想买套大一点的房子。”
“现在的就很好。”
“太小了,”周念顿了顿,又说,“你不觉得……不习惯吗?”
他转头看着裴洵,眼里有几分自责,几分不安。裴洵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等等……你还真想养我啊?”
周念的脸红了。他一时都忘了翻动锅里煎着的牛排,任火将油烤的滋滋作响:“当然……啊。”
裴洵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答。片刻,他将脸埋在周念颈侧,笑得肩都颤了起来:“你真是……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轻轻颤动的气息落在周念耳垂上,像细小的火花,刹那间引燃了周念的脸颊。他侧过脸,呼吸乱了:“别闹。”
攒老婆本被老婆发现了这种事……实在是……太……
那个晚上他承诺过的事,裴洵没有当真,他却从未忘记过。裴洵这样生即显贵的人,当然不能一直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就算裴洵自己无所谓,他也不舍得。
而比起演戏来说,广告所需的时间心力更少,显然是更快捷一些的选择。他不觉得有多累,至多只是忙一些罢了。
“不用这样的。”裴洵终于笑够了,语气轻下来,换了个话题,“也不用担心我——我在国外时,有几年……过得比现在艰难多了。”
他握住周念拿着锅铲的手,动作熟稔地将牛肉翻了一面。
“那时我父亲已经不再提供经济支持了,”裴洵回忆着,“住在一幢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公寓里,每天都会漏水,暖气设施也坏了,一到冬天就很冷……刚开始觉得不适应,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开心——因为自由。”
“就像现在一样。”
他的吻落在周念后颈上,轻柔而温暖。
“而且……”他握着锅柄的手腕一抖,那块牛排便被抛了起来,又稳稳落回底部,“我一直都有收入,而且很不少。”
周念悄悄握紧了他的手:“……是什么?”
“先保密,下次带你去看。”裴洵又笑了起来,“放心——再多养几个你都够。”
牛排已快八成熟,再煎就老了。周念默不作声地关了火,忽然转过身去,面对着裴洵:“一个就够了。”
他的耳垂后很敏感,被裴洵贴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从上一直酥到了心。灶上的火熄了,另一簇火苗却正烧着。他低下头,吻住了裴洵的嘴唇。
“先吃饭……”一吻结束后,裴洵小声说。
无论接演过多少影片,周念还是说不出“先吃你”这样羞耻的台词。但这种时刻本就无需言语,他将手伸进裴洵衣下,抚摸着他的腰线,将他抵在了微微发热的冰箱门上。
承诺在两周后才得以兑现。一个国际巡回画展即将在来到本市,届时将在中心美术馆展出。周念一直记得裴洵说要带他来“看看”,早早空出了档期,等到展出开始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拉上了裴洵。
“下面我们将参观的是本次展览的第一幅画……”
这次展览的规格颇高,入口处有讲解耳机可供租赁。周念拿了一副挂在耳上,跟着裴洵往里走。
参展的画家来自数十个不同国度,画风流派差异颇大,周念一一看过这些或抽象或立体的画作,留心着下方标着的名字和国籍,却仍没有看见裴洵的。他将口罩往下拉了拉,避开抛到他身上的那些或疑问或不敢置信的眼神,快步跟上裴洵,一直走到了展厅中心。
人流在此处汇集,聚拢在厅正中的那幅画前。逆着四周的人群,裴洵忽然回过头。双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这双手有些冷,微微沁湿了。
“……洵?”
“你要先保证,”稍顿,裴洵小声说,“……等会无论听到看到什么,都不准笑我。”
周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紧张的样子。他捏了捏裴洵的手指,点头:“嗯。”
“我能告诉你的……”裴洵轻声说,“都在这里了。”
他移开手,抱住了周念。
“位于展厅中央的,是本次展览最受瞩目的作品……“
耳机中的机械女声再度响起,缓缓念着下一篇解说词:“……当谈及画作的创作理念时,作者只说了一个字:家。”
越过裴洵的肩,周念睁开眼。
展厅朦胧的光线下,眼前的画作仿佛披上了一层光做的纱,每一寸线条都柔和流畅。他仿佛能看见,过去的一天天里,那个人是如何坐在它面前,将温情和心血一分分注入笔端,铺展在画布上。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那背影落在画框之中,身形修长,姿态放松,在用色偏冷的画面中,仿佛夜里的一点萤火。这光从他的身侧根蔓般延伸开来,仿佛细小的裂痕。仿佛自他之后,阴影退却,世间从此光芒万丈。
“……对有些人来说,某一个人就是他们的归宿。”
裴洵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越埋越紧。
周念凝视着前方,眼眶酸涩,只觉得苦楚酸甜均画作热意淌入胸膛,一时竟不能言语了。
“这幅画的名字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当它是一个人的名字时,这个字本身才特别而具有意义……’——这是画家本人的回答。”
他抱紧了裴洵。
“我们的这幅画,就叫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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