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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光从林素眼睛里黯了:“你说话……”
罗锋双手交握:“我们……”他艰难地吸了一口空气,用自己三十几年来形成的克制力,尽量平静地说,“林素,我和你……我们不可能……”
林素听完,身子几乎是从椅子上滑下来,一下子伏到了他腿边:“这么说,你也、你也……”他眼眶发烫,一颗心要崩裂开来了,片片都给他,“喜欢我是不是……”
罗锋沉默着。
“喜不喜欢我?”林素摸上他的手,拿手心蹭他,眼睛红得不像样子,委屈四溢:“不喜欢吗……”
“你问我喜不喜欢,”罗锋摇头,“……我爱你。”
林素呆住了,他盼也不敢盼的那个“爱”字,他就这么说出来了,“那晚你骗我……”不知怎么,该狂喜的,他却那样伤心,“你说是入戏……这三个月,我每天想你想得快疯了……可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场离经叛道的梦,你醒了,我不能一个人醉在里面……你现在说爱我吗?”
“对不起,”罗锋抹了把脸,低声道,“我想无论是尊重你,还是诚实面对自己,我都不能向你隐瞒,我爱你。但我们,”他艰难地推开林素的手,“只能到这里了。”
“不要,”林素又抓回去,“我也……我也爱你呀!两个人……再离经叛道,它是真的!”
罗锋心里一痛,对方说“爱”,击中了他:“你有想过父母会多受伤吗?也许你的母亲出门买个菜,都要看人眼色。还有社会,我们这样的身份,没有人会理解包容。这条路,我们……走不下去。”
“我想过,但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阻碍我都可以克服……母亲、爷爷,我比从前更爱他们,孝敬他们。”他说着,跪到床沿上,伸出手臂想抱他,被他避开了。他难堪了一瞬,又那么卑微、那么低姿态的,在他耳边说:“地下情……和你我愿意……就算……”
他扬起了声调,大概想说什么无畏的话,罗锋打断他:“没有就算,你前途无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转过身,“如果注定将来会后悔,不如我们现在就避免这一切。”
林素不管不顾抱住他的后背:“凭什么说我会后悔?”
罗锋垂着头,“我说,我会后悔。”
林素僵住了,半天,才颤抖着唇说:“你不如说,是你怕了。”
“嗯,我怕了。”
背上的那双手松开了。
罗锋闭了闭眼,嘴角苦涩。
可下一秒,林素把手机扔到床上,“还有两个小时开工……”他脸上挂着泪,两手解军大衣的扣子,一段修长脖颈露出来,再是贴身毛衣……
罗锋紧拧着眉,“你干什么?”
“戏里是假的……”林素解开了军大衣,冻得哆嗦着,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罗锋仿佛看出他意图了,上前来抓住他两片前襟就一合。林素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用整个冰冷的身体抱住他,伤心欲绝地问:“要一次真的吗?”
罗锋撇开头,“别这样。”
林素两手插进他的大衣,环住了他的腰,湿湿的嘴唇在他颈窝里摩挲:“不是说爱我吗……”他挺起身子,腰肢在他小腹上轻蹭,“爱我呀。”
罗锋受不了似地往后退,同时推他单薄的胸膛,林素紧紧抱着他,像是作践自己,他凑到他耳边:“……我还是‘秦思’呀,”他吐出气,“让你……”
罗锋一把推开了他,要拿床上的行李:“你这样……我现在就要走了。”
林素垂手站在那儿,像被人抛弃掉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外面大雪压断竹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着,一下一下,就像他崩裂的心腔。
“不要,”他抿着唇,深深地、冷冷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裹紧军大衣,“吱呀”一声,拉开小门,“我走。”
五秒后他又折返,罗锋还在原地,一副心碎的样子,他闷着头,闷着声,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往罗锋大衣口袋里一揣,又拧身走了。
罗锋掏出来一看,一块小石头,灰色,爱心的形状。
一月后,《无法触碰》杀青,林素最后一次去了溪边。河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太阳照下来,波光粼粼。林素弯腰捡了一颗石子,斜掷了出去,那石子直直地破冰而入,溅起水花,留下了一个黑窟窿。林素发了一会呆,离开了。
夜晚,一辆兰博基尼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后面紧跟着一辆红色法拉利。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江岸边,秦戈摘掉墨镜,从车窗里探出头,喊:“飙这么快,不要小命了?”
兰博基尼的主人从车上下来,黑色皮夹克,马丁靴,墨镜别在额头上,整个人酷得不像话,正是林素。他手撑在围栏上望着黑漆漆江面,秦戈“格格”着牙齿,说:“哥们,这冻死人的,拍大片呢?”
“以前上大学,一有烦恼我们就来这喝酒,还记得吗?”
“能不记得吗?”秦戈抱着胳膊,“这江里流着我们多少泪!年少轻狂,情绪太他妈地泛滥了!……”
站了一会儿,秦戈伸手拉林素,“少爷,夜观大江有感?咱能找个暖和的地方,喝点吗?”
林素像是才回过神,“去哪儿?”
“随便,‘魅色’?”
“不去‘魅色’。”
“怎么?”
“容易碰见熟人。”
“你不想碰见谁啊?”
林素架上墨镜,拉开车门,落下一句“去城北的那家。”
酒吧里,灯光昏暗迷离,驻唱乐队吟着慵懒爵士,秦戈望着他的侧脸,“你这次进趟山,变化还挺大的。”
林素脸色淡淡:“哪里?”
秦戈一脸端详:“棱角变立体了,更锐气了,看着成熟了不少。”
林素垂眼,没做声。
“情绪不对呀?”
“别问,”他斜着杯口,“喝。”
秦戈架着人,打电话叫代驾。对方来了,他把醉醺醺的林素往副驾驶座上放,报他公寓的名字。
引擎一响,车驶了出去,林素闭着眼睛扒拉了对方一下,“去南风路……君悦酒店。”
早晨透过窗帘缝隙的光,亮白得刺眼。林素从被褥里伸出手,捞过床头的手机,显示是八点零五分。
他起床洗漱,去顶楼吃了早餐,又往停车场取了车,直奔今天的目的地。五分钟后,兰博基尼径直驶入了某高档别墅小区。林素轻车熟路地在重重翠色掩映的楼区里穿梭行驶,最后停在了一座古银色雕花大门前,下车按了门铃。上一次来,那尖尖的仿欧式屋顶更深地藏在葱郁茂密的树木里。
没一会儿,有人来开门。
林素眼尖,刚瞧见那一抹素色裙摆,便张口喊:“妈妈!”
“阿素?”女人听见他声音,脚下加快了,从门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林素踏进院子,上前给了她一个熊抱,“好想你!”
姜陶宠溺地摸摸他耳朵,“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林素边答,边把车开进来。
“这么早就过来了,早晨起得很早了?”姜陶煮了两杯咖啡。
“没有,昨晚在‘君悦’睡的。”
“嗯?”她侧首看过来。
“昨晚喝了点酒……你不是不喜欢吗,我怕我来了,你把我赶出门去……”
“所以才在‘君悦’睡了一夜?”她轻轻地瞪,“怎么这么能胡说,妈妈还会把儿子赶出门去?”
林素笑笑:“那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姜陶坐过来:“怎么又喝酒?”
“就喝了一点点。”他用大拇指掐着食指,比了半个指头,然后两根手指轻轻一转,比了个“小心心”。
姜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笑了笑,“这是什么意思?”
“爱你,”林素歪在她肩膀上笑,“撩你。”
姜陶捏他耳朵:“回那边过了吗?”
林素眼色轻变,“没。”
她蹙了蹙眉:“应该先过去那边的。”
“我最想见你。”
“春节没回去,爷爷一定很想你。”
林素哼了一声,“我会去的。”
她点点头,又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些事该释怀了。”
林素脸上一冷:“释不了,过不去。”
“你父亲是你的阶级敌人?你一直这么恨他……”
“妈妈,”林素按住她的手,“别提他。”
姜陶轻叹了口气:“自己家的酒店就在对面也不住,你的倔脾气还真是像他。”
林素脸色臭的,“我才不住他旗下的酒店,我也不像他。”
“好了,不说他了,”咖啡煮好了,姜陶去拿,“中午想吃什么?在家里做,还是出去吃?”
“家里吧。”
中午吃完饭,和姜陶一起洗了碗,林素窝进沙发里,腿上搭着毯子刷微博。姜陶弄了一份甜点放在茶几上,坐在他旁边捧着书看。
“妈妈,你过来一下。”
“做什么?”姜陶放下手里的书,朝他看过来。
林素坐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举着手机:“合照!”
姜陶看着镜头,头与他靠在一起,弯唇笑着。她的眼角有几条细小皱纹,笑起来却还是温婉动人,林素清隽秀致的容貌便是遗传的她。
“怎么不用美颜呀?”她凑过去看,认真道:“我见现在的女孩子们都用美颜相机,照起来的确好看许多。”
“我一个男人,还用美颜相机?”林素对着照片左看右看,挺满意,“妈妈,你真上镜。”
姜陶笑了笑:“都老啦。”
“哪里老?明明是仙女。”林素添加了图片,正在想该配什么文字好,姜陶往这边看了眼,有点惊讶:“发微博吗?”
“嗯。”
“没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关系。”林素添了一颗心,将微博发了出去。
眨眼的工夫就有上百条评论。
“雾草这是男神的麻麻吗!好美!”“老公终于更博了呜呜呜泫然欲泣”“我婆婆有点美'doge'”“难道是婆婆???”“盛世美颜!!!仙女妈妈!!”“卧卧卧槽不得不佩服遗传基因的强大”“妈妈好温婉好有气质呀'爱心'”“从来没黑过林素的赞我”“婆婆好美啊啊啊啊啊'花痴'”……
“妈妈,他们都在夸你美。”
“是吗?”姜陶有些不好意思,“这下不会全国人民都认识我了吧?”
林素笑了几声,“差不多……”把手机凑过去给她自己看,姜陶扫了一眼,迟疑道:“这些粉丝都叫我……婆婆?”
“呃……”
下午林素就要走,姜陶舍不得他,留他道:“这就要走了?有工作?”
林素摇头:“我在等签证下来,趁有时间下午先去老宅看爷爷。”
“你要去哪儿?”
“先去巴塞罗那,我想出去旅游几天。”
“一个人?”
“嗯。”
第49章
林家老宅在城南,和姜陶家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妈妈,走了。”
“路上小心点!”
林素发动车,一踩油门,车线流畅的兰博基尼轰鸣着,离开了姜陶的视野。
途中,林素嫌车里太安静,打开了广播。正在播的是《星映话》,一档专门采访明星大咖的节目,他听过两回,感觉没什么意思。正要切换时,听见了一道无比熟悉的低沉男声。
心陡然停了一拍。
“……我在生活中算是一个比较宅的人吧,”他笑了一声,嗓音通过电流传出来,磁性得有些过分,“除了偶尔外出运动,更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