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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在备考表上作上记录,方泉连忙追了一句,“那啥……关于这个案子您有调解意见吗?”
“调解意见?等我和我的弟弟们商量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也行吧……那么再见。”方泉满意地在纸上打了一个勾。接下来理论上是叶家的老/二,可他没有接电话,于是方泉马不停蹄地拨通了给叶家老三的电话。
“啥?!我也是被告?!”叶家老三,叶南的情绪就激动得多了,“现在两位老人明明是我在赡养为什么我也是被告?”
“因为根据民事诉/讼法这样做才能符合程序的要求。”方泉用左手转着笔,“那么您有什么调解意见吗?”
“调解意见啊……我还没有想好呢。不过有些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对你们法院的人反映一下,说不准对案子的审理有帮助——边说的话我说不准还能想到点什么调解意见呢!”
“行,您说吧。”把听筒换到左手,方泉右手拿稳笔。
“那得从我们小的时候说起了……”
……
…………
………………
“喂,小方!”不知过了多久,庭长推门走进办公室,“怎么电话一直占线?”
“不好意思,我这边的当事人在反映情况……”捂住听筒,方泉忙不迭地向庭长道歉。
“这情况都反映了半个小时了!你难道不知道全庭都共用这一个号码么?!”庭长竖起眼睛,“如果真有那么多情况要反映,就叫他到庭里来面对面反映!”
“对、对不起!!!”
跟叶家老三阐明了情况,方泉挂断电话。确实,跟这个当事人聊的时间也太久了,手头还有其他的当事人、其他的案子没有联系,就更别提调解了。将记着叶家老三情况的几页纸放到一边,方泉抓紧时间继续给叶家的最后一个被告打电话。
“哦,法院的人吗?我大哥刚才联系过了,明天我和大哥一起来拿传票。”
老幺叶北听上去似乎算是个很好沟通的人呢。
“那么关于调解意见……”
“哦,关于这个大哥刚才也说了,他说如果你们法院的人来找我们,就说我们兄弟几个自己商量,到时候商量好了再跟你们说,这中间就不要一个一个地来打搅我们了。”
“这样啊,那你们好好商量吧!”方泉心情愉快地挂断电话,“那么一会再联系这家的老/二,这家调解的情况他们自己商量——???等等,这不还是把我给排除在外了么?!”
不过这种结果也才是最符合调解精神的,所以就这样也好……吧。
强行安慰了一下自己,方泉拿起第二本案卷。这次是一个确认合同有效纠纷,原告请求被告履行/房屋交付义务的案子,被告的那位马女士情绪十分激动——
“要我过户就过户呗!为什么要告到法院去啊!难道他是想置我于无信无义的地位吗?!去法院打官司什么的,多丢人啊!”
“所以您愿意调解咯?”
“愿意!怎么不愿意!让那个原告来跟着我去把手续办了!”马女士在电话那头吼道,“只不过因为要治我老公的丧事耽误两个月他就把我告到法院,这人的心肠也太狠了吧!”
“您老公的丧事?”听到意料之外的信息,方泉坐直身子,“有争议的这套房子应该属您老公生前和您共同所有吧?”
“当然啦,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俩的名字啊。”马女士的声音哽咽起来,“刚把房子卖给那个原告,我丈夫就忽然发了心脏/病,说没就没了,呜呜呜……”
“突发心脏病?那么遗嘱……”
“你是在寻我开心吗?遗嘱那种东西当然没有了!可怜他那八十岁的老娘和我那刚参加完高考的女儿……你说我哪还有时间来处理这破房子的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原告会到法院来。
“不行啊这案子不能随便调啊,被告这边存在追加当事人的问题……”挂断电话,方泉用笔狠狠地挠着自己的头皮,“好不容易有个诚心诚意想调解的……啊,距离下班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接下来是龚庭长提到的、这一批新案子里唯一的离婚案件,被告的祝颖泰小姐是三水理工大学的女博士,如果是跟这种高级知识分子打交道的话,说不准——
“什么传票啊?我没空拿,你寄到我寝室这边的地址去吧!”
“那么……调解意——”
“我导师来了,再见。”
——会比普通人更难沟通……
“……还是赶紧进行下一个吧。”
倒数第二件案子是个不当得利纠纷。案情同样不复杂:原被告订婚后解除了婚约,作为原告的男方现在要求被告女方返还礼金——老家有这种事也就罢了,想不到三水这种大都市的老城区也会存在这样的情况。
“如果调解有用的话,他们就不会把我告到法院去了,不是吗?”被告汤婉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地哭诉道。
“说不准原告陆由他看在我们法庭的面子上就……”在失败了三次后,第四次方泉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不可能的,都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了……”汤婉在电话那头哭得更伤心了,“传票我会去拿,开庭我也会去,但调解,抱歉……”
“……这种情况下逼别人调解也不太好吧。”长叹一口气,方泉把案卷放到一边。忙活了一下午,居然一个案子都没有调成。真不知道庭长、郑法官她们50%的调解、撤诉率是怎么来的。
“马上也快下班了,把最后一个案子的被告联系了吧。”最后一个案子是饲养动物损害责任纠纷,怕狗的原告在被被告的狗追逐后滚下楼梯摔伤,被告仅赔偿了医药费,而现在原告还主张因为养伤而产生的误工费。
“误工费啊……”被告胡梓沉默了半晌,“请问原告他具体是什么工作单位呢?”
“您等等,”方泉把电话夹在耳朵边,翻看案卷后面附的证据,“这里写的原告霍申先生是‘老虎厨房’餐厅的主厨——”
“‘老虎厨房’?是那个‘老虎厨房’吗?”电话那头的被告终于有了明显的感情波动,“是那个香草奶昔上了同城美食公众号推荐的‘老虎厨房’吗?”
“这个么……我就不清楚了……”
“误工费是您刚才说的那么多吗?麻烦您告诉原告霍先生,我这边愿意调解,愿意全额支付误工费。”
“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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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想到啊……原告这种彪形大汉,居然会被被告那么可爱的小型犬给吓得滚下楼梯……有那么怕狗吗?”
“人不可貌相嘛——譬如你看那被告明明叫胡梓,却长得白白净净的,别说胡子了,就是腿毛估计都没有长几根吧?”
“……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不错啊你小子!”看着两名当事人拿着调解书有说有笑地走出法庭,易钟明一掌狠狠地拍在方泉的背上,“第一次调解就旗开得胜了啊!”
“别碰我死基佬!”方泉闪到一边,“而且这回的五个案子明明长得都很好调解的样子,最后却只调下来了一个,就这一个我也没周旋什么,纯属运气好……”
“急什么,调解在审理的任何阶段都可以进行,到时候只要你想,就有够你周旋的。你最后实在调不下来的话我再判就是了。”
“……你这意思是彻底不想帮我调了咯?”明明之前那个不当得利的案子只用了五分钟搞定了。
“这个问题么……”
“啊,易法官!真巧!我正好来找您!”穿过大厅将要踏上楼梯时,一个女人叫住了他们。
“王王王士琪律师?!”虽然和这个律师无怨无仇,但一回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圣贤杯案,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方泉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哦,王律师啊,怎么了?”易钟明扶了扶眼镜,转身走了过去,“你们案子的那个杯子司法鉴定刚委托出去,结果还够没出来呢。”
“易法官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打听情况的,我是来撤诉的。”王律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撤诉申请,所有的原告都已经签字了。”
“撤诉?”方泉颇感意外地眨眨眼睛,“难道被告已经把杯子还给你们那边了吗?”
“倒不是那档子事,是我终于鼓起勇气把真相告诉他们了……”王律师垂下眼睑,“那个圣贤杯,那个董家的宝物,在十年前就打碎了,而且是被我打碎的……”
“诶?????!!!!!!”方泉侧过眼睛望向易钟明,后者的脸上也挂着罕见的惊讶表情,“那这么说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
“就是一场闹剧,没错……”王律师苦笑了一声,“原告那边虽然同意撤诉,但具体怎么赔偿,我还得继续和他们商量,说不准过些日子还得上你们这里处理呢!”
“这样啊,到时候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易钟明点点头,“这份撤诉申请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收下了,过几天我会通知你们和被告来拿撤诉裁定的。”
“这案子还真是坑啊……”见王律师走远了,方泉忍不住嘀咕道,“我就说是浪费司法资源吧!”
“确实。”易钟明爽快地赞同道,“不过一天之内调了一个撤了一个,成果还是很可观的嘛!”
“什么啊,还是挺开心的嘛……”方泉撇撇嘴,“还以为你根本不赞成调解和撤诉制度呢……”
“我傻啊我不赞成!有实际的好处我凭什么不赞成!”易钟明挑起眉毛,“是个法官都会希望自己的案子多几个调解和撤诉好吗?!”
“但你却连帮自己的书记员调解都不愿意……”
“稀泥那种东西,和的人越多越不成形。”易钟明把双手□□兜里,走上台阶,“而且有那个时间瞎掺和我还不如多写两个判决呢!”
“明明盼着别人能调解、撤诉,却还把他们的矛盾纠纷说成是‘稀泥’不愿意去和,你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药可救呢!复杂的不说,简单的案子事实就摆在那里,稍微多了解沟通一下又能多花多少时间呢?”
“事实啊……”易钟明停下脚步转过身,边摇着手上的撤诉申请边俯视几级楼梯之下的方泉,“对于刚才王律师说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啊……”方泉皱起眉头,“拿到那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听王律师说了这件事以后多多少少能想通了。就算如此,这个真相多少也有点太惊人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真相这个东西确实总会给人些意外的惊喜呢。”易钟明低下头,“不过就算解释得通,刚才那个也不一定是‘真相’。”
“说什么瞎话呢!正因为能解释得通所以才是‘真相’啊!”
“那按照原告之前提交的证据,杯子这十年来在被告那里也是解释得通的啊~~”
“这!!!”
方泉的背上和额头渗出冷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这就是民庭。”易钟明走下台阶,抬手在方泉的额上轻轻一弹,“民事案件‘真相’的‘真’不在乎‘真相’本身,而在于当事人的意志。”
“切,不想调就不去调呗!”方泉揉揉自己的眉心,“絮絮叨叨说一大堆是干嘛?!”
“当然是为了你啊我宝贵的书记员。”拍拍方泉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