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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已经偏移,而事件的导火索和始作俑者,已经没有人关注了。
就在他蒙受这种种抨击的时候,箫韶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他每天都忙于与各院线的负责人应酬往来,分身乏术。
后来,临渊终于想明白了,令自己变得不体面的不是被指控抄袭,而是他不愿与时代同流。同流未必就是合污,但逆流,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晨空》首周战绩告捷,创下了当时国产电影史上票房的巅峰,而这个记录,直到好几年后,才由箫韶自己亲手打破。箫韶年少成名,但这十几年来,光是口碑赞颂已经不足以让他满足了。只有实实在在地赚到钱,他才能真正有底气地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庆功宴结束后,他回到家,打算正是跟临渊道歉和好。没想到,临渊已经悄不作声地搬离了这个他们共同相处了十几年的地方了。
三年后,当临渊化名郁羡鱼重新回到影视圈,曾有人发现了他笔名的端倪,笑道,临渊羡鱼,模仿谁不好,居然模仿那个临渊。但一年年过去,知道临渊的人越来越少,便连这一点的嘲笑,也再听不到了。
…
乔可均第一次见到虞冰卿也是在电视上,那一年他六岁,而那个本应他叫做妈妈的女人,彼时也只有二十五岁。
记得那一天早上,乔可均起床后发现乔衡镜又不在家,便生了好大一顿闷气,连午饭都不愿意吃。为了哄他,保姆打开了电视,大概是前天晚上,乔衡镜忘了将影碟机里的光盘取出,画面便直接从暂停的部分接着往下播放。
看到她的第一眼,小小的乔可均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无可自抑的奇妙的悸动。
那是一部翻拍的《赵氏孤儿》。相传程婴为了瞒过权势滔天的屠岸贾,保全赵氏遗孤的性命,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献出。而虞冰卿饰演的程婴的妻子在无法说服丈夫回心转意的情况下,私自先将两个婴儿对调,让程婴误以为活下来的是真正的赵氏孤儿赵武。
二十年后,“赵武”长大成人,完成了复仇的使命并重返权力巅峰。这时候,程氏才将真相对程婴和盘托出,“你怨我坏了你的大义,我又何尝不恨透了你的大义,但我必须保全我的孩子,只要他能活得好好的,我可以将坏事做尽。”
后来再看这段话,乔可均只觉得虚伪又讽刺。那人果然是最好的女演员,能诠释超越经验的感情,纵使她曾无情地抛弃自己的孩子,却也不耽误她将一位沉痛悲壮的母亲演绎得入木三分。
第54章 九、破碎
箫韶和虞冰卿时隔二十年再次合作,话题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是宣传力度够大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这对“黄金组合”触动了许多年长观众的怀旧情结。
箫韶从业三十多年,江湖地位已不容置疑,但直到今天,出自他手的最让人难以忘怀的电影,还都是发生在与“初代箫女郎”合作的那十七年。尽管那时候的电影章法还不成熟,但个人风格浓烈,很有生命力。那些故事就如同未经加工的青苹果,或许口感略显粗糙生涩,却别有一种鲜活的滋味。
相比起来,后来的箫氏电影尽管剧本越发严谨,故事逻辑渐趋完美,视觉特效、画面质感都与以前都不可同日而比,但就像便利店里出售的苹果汁,颜色鲜亮,酸甜适中,却始终少了几分打动人心的力量在里面。
只是观众们恐怕还是要失望了,从制作和剧情上看,《白良关》依然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商业喜剧片。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都不过作为影视工业链的一环,大环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就变得有所不同。但幸好对于很多人来说,看到箫韶和虞冰卿同时出现在荧幕上,就已经足以满足他们的情怀想象了。
一晃二十年,虞冰卿从一代“箫女郎”成了名气不逊于箫韶的国际大明星,而箫韶也从一名导演成了国内最大娱乐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实力足以与莫氏老板分庭抗礼。十多年前,箫韶与莫大老板不合的消息在圈内不胫而走,有传言说他甚至当众打过莫先生一拳,很多人在背地里都不看好他,认为箫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没想到,他还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今天,前几天还在媒体前与莫先生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在两人友善的面孔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汹涌了。
当然,比起权利斗争,虞冰卿与箫韶之间扑朔迷离的私人关系更加让人津津乐道。在虞冰卿定居A国的二十年里,有好几次被路人、狗仔或是伪装成路人的狗仔拍到了她与神秘男子亲密相处的照片。幸好虞冰卿远在重洋之外,国内媒体也没办法一直追踪她的生活,加上对方警惕心很强,始终没让人拍到正面,绯闻便总是不了了之。
…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身着浅白色家居服的乔可均坐在地毯上,电视上泛起的光亮覆在他仰起的脸上,映得一双眼睛宛如幽幽深泉。
“成名对我来说,并不代表拥有更多爱你的人,只是多了许多不允许你犯错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失去了许多在乎的东西……”虞冰卿坐在访谈室里与主持人侃侃而谈,时光让画面悄然重叠,她看起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致嫣然。
“你后悔过吗,为那些失去的东西?”主持人问道。
虞冰卿浅浅一笑,语气却很坚决:“我从不后悔。”
这一辑纪念节目播出的同时,她已经坐上了到A国的飞机,这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年。而直到那时候,乔可均才从父亲口中证实了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饶是乔可均现在看起来再成熟稳重,但许多年前,他也还只是一个处在叛逆期之中的少年,甚至没办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也会故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希望博取父亲的注意。十五岁那一年,乔可均离家出走,结识了一个绰号叫做“壁虎”的男人,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对方,窝在塘街上一混就是好几个月。
倒不是乔可均一直不想回家,只是乔衡镜的态度实在让他下不来台。直到乔可均出走的两天后,乔衡镜才发现了儿子不在家。以他的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儿子的下落,可见面以后,乔衡镜却没有要将人领回家的意思,只留下了足够的钱,对乔可均说:“喜欢就待在这里玩几天吧,权当长长见识。”
这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憋屈感贯穿着乔可均成长的始终。一方面是乔家人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没有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在父子之间沟通磨合的角色,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多年来一直不冷不热的,在某种程度上比陌生人还陌生。
…
温白凡推开房门,学着乔可均的样子挨着人盘腿坐下,将一杯温热的可可奶塞到他手心,腾出来的手又不安分地摸了一把乔可均睡衣上那层绵软的绒毛。
“干嘛呢?”
温白凡边蹭边笑道:“总觉得你今天特别可爱。”
乔可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遇见了这个人,自己才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温白凡被盯得有点不自在,笑道:“你看什么呀?”
“看你。”
温白凡一挑眉:“好看吗?”
“……好。”乔可均耳尖悄然一红。
“那我们元宵节下班后去看电影怎么样?”温白凡突然提议。
“好。”
“不带真哥哥,就我俩。”
“好。”
温白凡跟个偷油耗子似的悄咪咪瞄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那咱们去看《白良关》好吧?”
乔可均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吐出了一个“好”字。
去日苦多,但幸好,来日方长。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可以陪伴着他一□□补过去那些破碎的时刻。
…
乔可均站立的样子如同一尊古罗马雕塑,一动不动伫立在影院门口,仿佛对周围隐秘且频繁的打量浑然不觉。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才没有将怀里那一大桶温热喷香的爆米花当场捏碎。为了响应最近名目繁多的情人节,爆米花的纸桶包装从寻常的黄白色“Poprn!”换成了高调到令人发指的粉红色,中间还印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娇俏红心。
不知等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个声称吃不到爆米花就要闹的始作俑者终于从人头涌动的小卖部抽出身来,高举着两个旋风状冰激凌向他走来。
快走到他面前时,温白凡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头一口咬掉一个尖儿,才把其中一个递给乔可均:“请你吃,秃头雪糕,限量版。”
“我谢谢你。”乔可均哭笑不得地接过,尝了一口,味道倒还不错。
温白凡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地左右瞄了瞄,催促乔可均:“快进去,咱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记住,气场要低调,动作要迅速,因为我订不到普通票,只剩下情侣座了。”
乔可均看了一眼手里的爆米花桶,面无表情地质疑:“就这你还想低调?”
“想。”温白凡坚定地点了点头。
尽管温白凡的要求相当无理且无理,但好在这家影院的情侣座设计颇为贴心,不仅位置宽敞,视野隐秘,而且还有专门的进出口通道,也算是对得起那翻了一倍的票价了。
音乐响起,随着屏幕暗下去的时刻,乔可均终于松了一口气。
开场好几分钟后,坐在他们前方的一对情侣才十指紧扣地姗姗来迟。他们弄出的动静不算大,但在漆黑一片的影院里走动总归还是令人在意的,乔可均下意识便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两人逆着光,男方长得特别高,尽管在走动的时候努力弯下腰,却依然不小心挡住了屏幕的一部分,女方穿着很臃肿,看不出身材,不知是不是特别怕冷,这个天气里依然把围巾裹得厚实。
但他看了两眼,便被身旁“嘎吱嘎吱”的动静给转移了注意力,温白凡一口雪糕一□□米花,跟个花栗鼠似的啃得欢快,彻底扼杀了乔可均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后一点点的旖旎想象。电影到底在演什么,乔可均已经无暇顾及了,约莫就是一个颇有些黑色幽默的破镜重圆的故事,此刻他的脑子里满满回荡着的尽是某种啮齿类动物进食的声响。
直到灯光亮起的刹那,乔可均心里依然充满了不解,世上竟有人不解风情到了这种地步,在元宵节,与热恋中的男友,置身于电影院的情侣座,专心致志地吃了一个半小时的爆米花。
“你说买这爆米花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前方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只听见那低哑的声线里流露出无可掩饰的宠溺,“这么高热量,你又不能多吃,还把自己馋得不行。”
乔可均浑身一僵,像被瞬间定格了一般。
“我乐意。”接话的女声像被什么织物挡住了嘴,音色被过滤得一片模糊,但语调却颇为轻巧。“咱们等这拨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出去吧。都怪你,刚才明明应该早点走的,现在好了,散场了人这么多。”
“难得出来看场电影,错过片头也就罢了,结局也没看到那多亏啊。”
“你小气不小气,这有什么亏的!”
“这跟小气没关系,这是情趣懂不懂?”
温白凡轻咳了一声,前方一时陷入沉默,片刻后,两张熟悉的脸从高高的靠椅上露了出来。两人在座位之间还放着一个爆米花桶,明晃晃印着一颗粉嫩无敌的小心脏,就是型号比温白凡怀里的小了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