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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了半天,又拿出他和沈广霁的合影还有房子的钥匙,对方才勉强同意他进去。
久违的小院再次打开,院子里花草依旧,那棵石榴树长高不少,周念玖并没有在花园逗留,他换了拖鞋进门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了个遍,做完这些之后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到卧室里拿出以前穿过的睡衣去洗澡。头发湿漉漉的,他找不到电吹风,以前都是沈广霁提前给他备好放在洗漱间的位置,现在人不在,他只好由着头发自然风干。
这个夜晚似乎特别漫长,周念玖在客厅枯坐了一会儿,又回房间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依旧睡不着,他干脆起身去画画,当手放到画室门把手上的时候,玄关的大门忽然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增加近千字更新。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久别重逢
灯光骤然熄灭,周念玖抬头看灯的瞬间大门被粗暴地砸开了,一个健壮的身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利落地制住了他,一个硬邦邦的冷东西顶在额际。
“抓到沈了。”那人冲门外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找沈广霁的?周念玖心底一沉。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近,来人一声轻笑,道:“泰格,你抓错人了。”
这久违的声音让周念玖疑惑道:“袁勋?”
“又见面了,”袁勋示意泰格松开他,道,“真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周念玖舒展了一下肩膀,对这位不速之客道:“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不会有下一次,” 袁勋打发泰格去外面,然后指指沙发道,“介意坐下来聊聊吗?”
周念玖皱眉道:“如果你是来找沈广霁的话恐怕要失望了,他不在这里。”
“看出来了,否则你身临险境他怎么可能不出现,”袁勋自顾自在客座上坐定,道,“不用那么戒备,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念玖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道:“为什么抓他?”
袁勋道:“你真是一点都不关注时政,如果你稍稍看下新闻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过来。”
见周念玖一副不解的样子,袁勋道:“这半年以来华国调查处理了两万多起违纪违规的事件,已经撤查了上千名公职人员,其中省部级以上的共计一百余人,很不幸我弟弟袁章也在被调查人员之列,他上月被纪检委请去喝茶迄今未归。家中老父十分忧心,听说我跟方家的人有些交情就让我过来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放人。”
周念玖道:“沈广霁这几年并没有插手这些事。”
“没插手不代表不知道,”袁勋悠悠道,“更何况他的存在就是一枚很好的筹码,毕竟他本来应该姓方。”
周念玖忽然想到如果是单纯打听消息根本犯不上动手,袁勋此行多半是奉命拿住沈广霁当人质,他盯着对方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脸,问道:“姓方?什么意思?”
“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所保留,”袁勋示意他坐过来一些,道,“方老爷子明面上只有两个儿子,我们袁家也是前几年才知道他还有一个比方怀民他们小得多的孩子,那孩子是一场政治交易的产物,方老爷子对他的存在一直秘而不宣。”
周念玖隐约预感接下来会是一个不大让人舒服的故事,内心有个声音让他催促袁勋继续讲下去,但理智又让他保持惯有的平静,他迟疑着,一时之间无法决定到底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那孩子秘密地从婴儿长成稚童,他有着惊人的才华,但长期的幽闭生活造成他在心理方面有严重缺陷,方老爷子思量再三,终于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并定期把他送到一个私人机构进行治疗……” 袁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种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反而让周念玖定了心神,他有些急促地打断道:“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那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袁勋笑道:“怎么?害怕知道真相,宁可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念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说:“要不要告诉我是他的权利,是不是想知道是我。的。自由,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袁勋的眼里闪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注意到泰格回到门口向他打了个手势,便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说:“那么请容许我再次为刚才的唐突以及无礼行为表示歉意,我想我该走了。”
周念玖茫然地目送对方乘着夜色离去,像是一阵轻风飞快地穿过庭院,再想寻觅时已经了无踪迹,除了尚未恢复的电力以及被破坏掉的门锁,完全看不出房子有被人非法入侵的迹象。
周念玖搬了个椅子抵住大门,拿出手机给方乐业打了个电话,那边响了几声后自动转了语音信箱,他没有留言,挂断电话之后再次回到画室。他在沈广霁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的某处,那是一面空白的墙壁,凄清的月色将它照得有如珍珠般微微发光。
周念玖长久地注视着,他忽然发现这面发光的墙壁上有个不起眼的阴影,某种力量驱使他离开椅子,将手指用力地按在那个地方,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人宽的大小,脚下一道台阶通往不知名的某处。
那是光无法抵达的地方,入目是森森的黑暗,周念玖在入口站了一小会儿便打开手机的灯往下走,黑色的台阶踏上去柔软而有弹性,两侧的墙壁也是漆黑,他手持着光像是沿着某只黑色巨怪的脉络深入它的脏腑,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耳际是能听到自己呼吸的静谧,但他并不觉得恐惧。
这台阶到底多长无法计算,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但似乎又只有极短的时间,忽然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风吹过树梢,也像海浪轻拍沙滩,这时候台阶已经到了尽头,他的面前是一扇门,那种沙沙声就是从门后传出来的。
周念玖毫不迟疑地推开,一道光刺得他眼花,无比熟悉的颜料味扑鼻而来,等他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时,他发现沈广霁正坐在这个黑色房间当中的画架后面。
明明一个月没见,明明是不请自来,沈广霁却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他甚至没有从画中抬起头来看来人一眼。
周念玖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和沈广霁相处这么久还从没真正见过对方创作的样子,关于这一点他有过猜想,所以这样的时间在这样一个地下密室重逢,算是误打误撞,抑或是必然。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画布上的内容。
蓝到近乎透明的天空,光犹如实质般的丝线流泻,洁白的鸽子降落,翅膀像天使的羽翼在画中人身后伸展,深蓝色眸子里的目光眷恋地落在观画者的身上、又好像透过身躯投射向不知名的某处。
那么近,那么远,触手可及,却又无法掌控,如同一场在思想的白昼实现的形式之梦。①
周念玖感受到沈广霁倾注在画中的强烈的自我,而且是毫无矫饰的纯粹的不被需求和欲望左右的最真的本我。他很难将视线从画布上移开,这就是他在沈广霁眼中的投影吗?周念玖忽然发觉自己十分残忍,他将目光从画布移到那只依旧在对颜色做修正的手上,然后逐渐往上停在那张憔悴的脸上——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他知道最好让他先停下来,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缓了。
周念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沈广霁从他的作品中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脚已经没了知觉。
两人没有相互问候,是沈广霁先缓缓站起身来,周念玖用力抱住了他,对方无力的手也轻轻落在他的背后,然后两个人一起僵硬地躺到厚厚的地毯上,他们就像迷途中寻到同伴的孩子,相互拥抱着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周念玖说:“我们在一起。”
沈广霁亲了亲他的额头算作回答。
他们挽着手紧挨着对方从那条狭窄的台阶走上去,月光依旧洒在泛着珍珠白的画室里,沈广霁对被破坏的大门没有露出半点讶异,他启动了备用电源,房子重新亮起来。
周念玖给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了电,时间亮起的时候他发现居然已经是第三天晚上,察觉到这一点,饥饿感随之而来。
两人吃了一些简单的食物,等这一切做完之后,沈广霁终于说了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在这之前我应该和你谈谈我自己。”
他太久没有讲话,声音有些嘶哑。
“我有过严重的自闭症,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正常和人交流,那时候我唯一肯做的事情就是画画,不吃不喝不睡没完没了的画画,”他展开自己的手,手指有些弯曲,那是骨骼成型时期过度使用手持画笔的姿势形成的,“他们送我去治疗,公式化的询问是家常便饭,各种药片算是饭后甜点,在这过程中我发现在适当的时候说上几句合宜的话能减少这些烦人的干扰,于是我开始将真实的我藏起来,装作被他们逐渐治愈,最终我如愿以偿地摆脱了那个地方。”
沈广霁露出惯有的温煦的微笑,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你看他是不是藏得很好。”
周念玖握住他变形的指节,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胸前。
沈广霁任由他握着,继续说:“但是那个被藏起来的人一直都在,他内向,阴郁,既自傲又自卑,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从你看懂《归燕》的时候。”
周念玖坦然地说:“是。”
沈广霁眼神依旧是一片从容的宁静,这片宁静之中隐含一抹忧伤,他说:“即使是这样的我,你还愿意说出在一起的话吗?”
周念玖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的相遇,一些莫名的情绪蜂拥而出,这一次他敏锐地发现那种习惯性地将自我感知剔除的被称之为的减法的东西正在试图将这些杂乱的思绪一点一点吞噬。他无措地在所有情绪消失殆尽之前紧紧拥住了沈广霁。
“是的,我愿意。”
吞噬停止了,减法的魔力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出自奥斯卡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略有改动。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火热水深
将情绪隔离的力场一旦消失,另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便悄然苏醒,不可名状地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发出从细微到贪婪的喧嚣,身体发烫,嘴唇发干,耳际嗡嗡作响,仿佛整个生命都被点燃,连神经都开始紧张到发颤。
周念玖茫然地注视着沈广霁,对方目光像一道深渊,又像光与暗凝聚成的一场风暴,拉扯着他往不知名的深处坠落,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全凭着这呼吸的律动往外走。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寻找着什么,而另一个同样热切的呼吸也在逼近,时间流动得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缓慢,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房子里的灯光同时熄灭,是备用电源的电量耗尽了。房子里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在意,当有光的时候,光是火,当没有光的时候,他们就是火本身,每一次带着力量的抚触都像是爆裂的火花,以嘴唇、以肢体,那种热度毫无节制地恣意沸腾,侵入内在最本质的核心,不单是身体,连整个灵魂都开始毕剥作响。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像是一道警钟将紧紧纠缠的两人从迷乱中唤醒,沈广霁迅速抽身往大门那边去。
后知后觉的周念玖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带着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