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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鼻腔突然有些泛酸。
“但是你得明白,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死乞白赖。”严策的声音揉进夜风里,温柔了许多,“而是要成为能让他依靠的人。”
“当然。”严策停顿两秒,“这种依靠必然是相互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双手抓紧窗沿,骨节渐渐泛白,像是回答已经离开肃城的严策,又像是回答自己。
?
昭凡在家里住了好几日,每天好吃懒做,彻底没了在警院时那种争分夺秒的干劲。
林浩成自己就是从警院出来的,明白警校生的辛苦,加上他也难得回家一趟,便惯着他,每顿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晚上雷打不动一个冰镇西瓜,直接就把人养胖了五斤。
昭凡过够了“蛀虫”的瘾,从体重秤上下来,有点想回警院了。
一来业精于勤荒于嬉,他还记得严策跟他说的话,开学之后反恐专业会搞个选拔,优胜者有和精英特种兵一起出国参赛的资格。在家百般好,但再这么舒坦下去,恐怕在选拔里会“翻车”;
二来那天虽然在电话里已经与严啸说清楚了,但过后心里一琢磨,觉得还是该见严啸一面,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这才能一笑泯恩仇。眼看这马上开学了,若再耽误下去,下次见面可能就真得等到一年之后了。
而且《桃色惊魂》一直没有再更新,他觉得不大对劲,可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催更”——毕竟自己是原型,原型亲自“催更”,脸皮厚如城墙倒拐。
林浩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将刚切好的西瓜递到他手里,“休息够了就回学校吧。”
“你舍得我哦?”他边啃西瓜边说,汁水从手腕淌到了手肘。
“二十岁了还撒娇。”林浩成笑,“我过两天也得去局里报到了,你趁早回去,还能给我留点时间收拾收拾被你糟蹋的屋。”
他嘿嘿直乐。
吃完西瓜,父子俩在阳台乘凉,他突然问:“爸,说实话,你有没有后悔收养我?”
“后悔了能把你退回去吗?”林浩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每次一要离家就矫情,行了,收拾行李去吧。”
八月最后一周的星期三,昭凡背着一大包老家的土特产回到肃城,想先找严啸吃个饭,再让严啸带几份土特产回去和戚南绪分着吃,然而到了宿舍才从沈寻处得知,严啸辞掉了宠物美容院的工作,已经搭今天上午的航班回学校了。
第39章
深秋,校园里的银杏叶全黄了,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落下,铺出一地金黄。
下午第一趟课打铃不久,三教阶梯教室后门就静悄悄地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啸哥,又翘课?”赵其非握着一杯奶茶,笑嘻嘻地喊道。
严啸停下脚步,肩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老周名都点完了,你还跟这儿晃。”
“点到我没?”赵其非问。
“点到了。”严啸勾着一边唇笑,“没人帮你答,老周给你记上了。”
他仍留着在临江警院外剪的寸头,时不时去理发店里修一修,右侧刻的那两道伤痕换成了一枚子弹。这样的发型在警院司空见惯,但在他自个儿的大学里就太不同寻常了,加上他五官本就凌厉,不笑的时候眉眼中总是酿着一道冷冷的痞气,看上去就成了“校园一霸”般的存在。
天气已经很凉了,他穿一身纯黑色的兜帽衣,下穿迷彩裤,脚上还踩着来路不明的牛皮靴,头上没戴帽子,眯眼睨人的时候吓走过不少大一大二的学弟。
但赵其非跟他当了两年多室友,从来不怵,也就开学见到他的新发型时惊讶了半天,这会儿乐呵着将奶茶递到他跟前,“你就吓唬我吧,老周真要点到我,你肯定帮我答了。来,吸口珍珠。”
他笑着推开,向楼下走去,“吸管都被你咬出牙印了,恶心不恶心?走了。”
“大老爷们儿的,恶心啥啊?”赵其非趴在楼梯把手上喊:“啸哥,晚上一起吃饭吗?”
他头都没回,只扬了扬手,“忙,别等我。”
“嘁!”赵其非又咬住吸管,用力吸溜珍珠,自言自语道:“你啊,都把咖啡馆当创业基地喽!”
校园外头就属网吧、咖啡馆、小吃店最多,严啸一出校门,就径直走向一家名叫“壶幽”的咖啡馆,要了杯乌龙茶,坐在角落里的老位置上,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
这家咖啡馆里的饮品售价高,随便一杯就要卖三十来块钱,比周围其他饮品店高出不少,因此客人不多,清静。
他图的便是这份清静。
老板亲自送来乌龙茶,在他笔记本桌面上瞥了一眼,“啧啧啧”笑出声。
他自个儿也盯着桌面,也笑,眼中尽是温柔。
桌面用的是昭凡那张歪脖子照片,每次开机和关机前,他都要看上好一会儿。
老板笑完就回到吧台上,他则挺了挺腰背,喝一口茶,新建一个文档,双手放在键盘上,眼神渐渐变得专注。
离开肃城之后,他没有再在“铁汉情”上继续写“特种战神”系列小说,而是一头扎进新兴的网络小说圈子,认真评估权衡之后,在正规文学网站“蜂归”上建了号,开始连载长篇军事小说。
“蜂归”里写军事小说的作者不少,他耐着性子慢慢磨,并不急着出头。
因为有在“铁汉情”上写种马爽文的经验,他在“蜂归”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作者,但时不时也有读者夸赞文风幽默、情节有趣。渐渐地,便有了一部分固定读者。
半个月前,军事分频的编辑小松通过了他的签约申请。两天前,第一笔稿费已经打到了他的账户里。
虽然只有两千多块钱,但也算是终于走上了正轨。
在“蜂归”写小说不比在“铁汉情”,后者纯属自娱自乐,想更就更,想坑就坑,一拍脑门就搞死一个反派,版主顶多私敲提提意见,别的什么也管不了。“蜂归”却有明确的约束条例,走的也是商业化路线,一旦签约,写什么、怎么写,就不能完全由着性子来。
昨天晚上,他和小松就一个重要的支线剧情讨论到半夜三点。小松比他大几岁,却跟个咋呼小孩似的,精力旺盛,话特别多,关QQ之前还给他打气:“笑笑,加油,咱这本就当做打基础,我陪着你熬,花个三年五年的,咱们肯定会红。你相信我,现在网络小说虽然受众不多,但将来市场稳定了,读者多了,咱一个版权卖出去,就是一夜暴富!”
他的新笔名叫“颜笑”,看似简单粗暴,与本名同音不同字,其实不尽然。
这笔名指的是初见昭凡时,昭凡那展颜一笑。
于是一见钟情,再难忘怀。
如此一来,笔名中便既有他,也有昭凡。
这次他没再瞒着昭凡,第一时间给昭凡发了消息。昭凡当时正在忙选拔,大半夜才回消息,自是没发现“颜笑”的另一个含义,光顾着笑他起名没新意。
“那怎样才有新意?”他几乎是秒回。
“还没睡?”昭凡问。
他在信息框里敲了个“等你”,又很快删掉,重新写道:“你不也没睡?”
昭凡:“哎,我拼了老命想进集训营啊!”
他知道那集训营就是严策之前说的那个,反恐专业的学员如果通过了选拔,就能去集训营里和五大特种部队的精英特种兵一起训练,昭凡如果在集训营里表现优异,还能以警校生的身份出国参赛。
参赛本身已是殊荣,若还能拿下名次,就更是不得了的成绩。
“还是要注意身体。”他写:“别太辛苦了。”
昭凡没再回,第二天上午他才看到昭凡早上发来的消息:“哎呀昨晚太困睡着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软软的,又有些痛。
心痛昭凡,想去警院看看昭凡训练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瘦了,半天才将冲动按捺下去,午休时给沈寻拨去电话。
“你就放心吧。”沈寻说:“你凡凡现在好得很,吃得香睡得好,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堪?”
这话他听着有些不对味,“你连我凡凡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都知道?”
“我操!”沈寻笑骂,“不是你让我留心观察他?啸哥我可跟你说,要不是你,我才懒得成天盯着一个男的瞧,你凡凡好看是好看,但不是我的‘菜’,明白吗?”
他当然知道昭凡不是沈寻的“菜”,可一想到只能通过兄弟的眼“看”心上人,就不爽快,就想贫两句。
“对了。”沈寻又道:“你凡凡最近有没对你嘘寒问暖?”
他有些不解,“什么嘘寒问暖?”
分开之后,他与昭凡还保持着联系,有时在QQ上碰到了也会聊会儿天。他跟昭凡解释过为什么坑掉《桃色惊魂》——剧情乱、写得太随性、“铁汉情”平台太小等等,昭凡表示理解,还鼓励他换了平台后好好努力。
但如今毕竟不像暑假时能够成天黏在一起,各自也有各自的事要忙,入秋后他倒是嘱咐过昭凡记得加衣、别感冒,但昭凡好像没有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他不明白沈寻的“嘘寒问暖”指的是什么。
“你凡凡知道你胸口受伤的事了。”沈寻说。
他眼色微暗,“你告诉他的?”
“我就顺嘴一说。”沈寻道:“他们专业搞力量比赛,我和黄黔去看热闹。他拿了第二,跑来跟我聊天,我话没过脑,夸他爆发力强,一脚把你踹得贴在桌沿上,胸口青紫一大片,他脸色当即就变了。哎,我这不是故意帮你卖惨啊,真是嘴快……”
沈寻是不是故意的,他比谁都清楚。
话不过脑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稀奇,但沈寻不会。沈寻就是要让昭凡知道,他胸口被撞伤了,还伤得挺严重。
不过昭凡后来也没跟他提这事,更别说“嘘寒问暖”。
说一点儿不期待是骗自己,但昭凡心里到底怎么想,他也不知道,总不能故意提上一嘴“那什么你记不记得把我踹伤了”。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壶幽”名字取得好,却没能“忽悠”来几位客人。眼看天色将暮,老板端来一叠小圆饼,笑道:“送你,不收钱。”
严啸写了几个小时,累了也饿了,小圆饼吃到一半,才意识到这玩意儿叫老婆饼。
在警院时昭凡就给他买过,还冲他嘿嘿直乐。
他哪能不知道昭凡心里想什么——在警院那种姑娘少之又少的地儿,请同性吃老婆饼就等于占人便宜,跟昭凡以前说的“背媳妇儿”一个道理。
不过这种玩笑,也只有没心没肺的直男开得出来。
今天状态不错,更新字数已经上了万。在“蜂归”这种规模不小的文学网站,字数就是王道,一天写个两三千连跟别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小松在QQ上夸他,让他赶紧去吃饭。
他却不急,关掉文档和网站后,看着桌面出神。
照片里昭凡故意嘟着嘴,嘴上还有油,让人想咬上一口。
片刻,他将吃剩的老婆饼递到桌面,自言自语:“凡凡,吃不吃老婆饼?”
这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手指轻轻一抖,老婆饼的碎渣掉在了键盘上。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昭凡”两个字像裹了一片光。
他连忙放下老婆饼,拿起手机。
“啸哥!”昭凡喘着粗气,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
他皱眉,“怎么了?”
“我,我……”昭凡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