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他除了一腔悔恨,一无所有。
不是没吃过苦,父亲离世、母亲发疯的时候,在城市里打工、遭受各种挫折和白眼的时候,他都没有垮掉,反而因为梦想的支撑,变得更加坚韧强悍。但是这一次,他扛不住了。事业成功的同时,他失去了爱人和梦想,正如沈博所言,得到即是剥夺。
他的身体迅速被酒精所蚕食,身上的钱也用的很快。
又一个醉生梦死的夜晚,他站在提款机前,把钱包里的卡一张张拿出来试。不知是自己用的,还是被苏菲冻结了,大部分卡都不能用。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随后又往提款机里塞了一张卡,有钱。他取了一部分装进钱包,拎起地上的酒瓶,摇摇晃晃地转过街角。
刚走到一处比较暗的地方,突然跳出几个人,二话不收就把他踹翻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身体早被酒精灌成了烂泥,无论怎样使劲都爬不起来。
那几个人又往他身上踢了几脚,然后从他口袋里掏出钱包,抢了里面的钱,并把他先前取款的那张卡也抢走了。原来他取钱的时候已经被这伙人盯上了。
有个鬼佬拿着卡,蹲下来对他说了句英文,大概是问他密码。他目光涣散,一言不发。鬼佬怒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半提了起来,发出威胁的质问。
不知是不是被激发了体内的血性,随着上半身离开地面,他忽然有了力气,抡起手中的酒瓶砸到鬼佬头上,当场帮抢劫犯开了瓢儿!
接下来,他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太疼,飞起的鲜血也特别不真实,竟然和好几年前他和孟朝阳被人堵在巷子里那晚重合在一起。他仿佛看见孟二傻子挥舞着木条,大吼大叫:“你们别打他的手!”疯癫得实在可爱。
尔后,他在暴风骤雨的拳脚下,笑了。
警笛尖锐的鸣叫惊散了抢劫犯。
魏行风被沈博和一名警察扶起来时,脸上除了血渍伤痕,还有一个傻愣的微笑,别提多诡异了。
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快到凌晨。魏行风的酒醒了大部分,终于可以比较清醒地和老师说话。
他问:“您怎么来了?”
沈博:“你妻子打电话让我来找你。”
魏行风按着脑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苏菲?她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沈博笑了笑:“她着急和你离婚,总找不到你,所以雇了私人侦探调查你的行踪。今晚私人侦探告诉她你在那酒吧喝酒。她就托我过来和你谈谈。”
魏行风:“怪不得警察来的那么快,肯定是她的私人侦探报的警。”
沈博拍着他的肩膀说:“行了,她忍了你那么久,这种时候还跟你先礼后兵,已经不错了。”
魏行风自嘲地笑了下,没说话。
沈博:“你到底愿不愿意离婚?”
魏行风:“愿意。”
沈博:“那今天跟我去把离婚协议签了?”
魏行风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好。”
沈博把魏行风带到医院包扎完伤口,然后一起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先吃了点东西,煮好咖啡,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始师徒对话。
“我真没想到你能混成这个鬼样子!”沈博开口就是严厉的批评。
“对不起,我给老师丢脸了。”魏行风不生气,不难过,平心静气地道了个歉。
沈博攒着眉头审视他良久,才问:“到底为什么?因为你的手吗?”
“是。”魏行风摊开右手反复地看,嘴角噙着一点迷茫的笑。
“可我听说,医生并没有确诊你的手不能画画。”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画不好。也许是它自己不想画了。”
沈博既同情又不满地看着他,问:“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是特别想成功、想超越我吗?”
“我曾经是特别想。”魏行风双手抱头,痛苦地说:“可自从我的手受伤以后,原来的野心就变成了恐惧,好像什么安身立命的东西不见了。我简直不敢去看那些失败的画,多看一眼都会多增加一分恐惧。不看的时候,我又会想象外界的批评和嘲讽,什么‘魏行风不行了'、‘一夜成名始终不长久'之类,再想想我所失去的,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片灰暗……”
“外界的议论肯定是会有的,”沈博叹了口气,尽量想说些安慰的话,然而一开口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你的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这也是我那么多年画不出好作品的原因之一,但你毕竟年轻,你还有时间和机会。”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毕竟他自己才四十多,根本算不上老,而且成名已久,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刚崭露头角的徒弟要强,连自己都放弃了的事,又该如何劝人家坚持下去?
“老师,”魏行风仍旧低着头,轻飘飘地说:“您还记得,您曾经说希望我吃苦头么?我现在吃到了,一次就吃怕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重头来一次,我总是想如果还不成怎么办?毕竟山顶的风景我已经见识过了,我很后悔为了登顶我放弃了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冷漠如沈博,也对这样的魏行风感到惋惜。他曾经希望魏行风后悔是不错,可他没想到徒弟会如此消沉,曾经的野心、信心和无畏荡然无存,如今的他宛如被扒掉了筋骨,别说提不起画笔,连人最本能的求生欲似乎都散掉了。这样的一个人,也难怪会沉溺在酒精之中了。
师徒俩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沈博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见到孟朝阳?”
魏行风的眼睛倏然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他轻声说:“见到又如何?我什么也做不了。”
沈博拿出一支香烟在烟盒上磕了磕,说:“你可以把他找回来。假如他还没有家室……不过就算有,你至少可以和他做朋友,总好过一个人独自追悔。”
魏行风喃喃自问:“我,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不是无情之人,就算无法回到过去,起码求他一个原谅也好……”沈博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像是被自己的话触动了心事一般,他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半晌才苦笑道:“你还有一个机会。不像我,我找嘉佑好多年,他就是躲着不肯见我,连一次道歉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魏行风默然陷入沉思,低垂的眼里渐渐浮上了渴望,一层一层逐渐加深。那个沈博熟悉的弟子正在回魂,尽管只是单薄的一点影子,但好歹有了丝精气神。
沈博沉默地吸完一支烟,缓缓站起身,难掩疲惫地对弟子说:“你还是先把酒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虐渣了,小天使们还不给评论鼓励下咩?
第41章
孟朝阳离开家乡大半年,东西北走了一圈,在往南走的时候被绊住了。绊住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圣父心发作做了件好事。
自失恋和失母之后,他心灰意懒,自认为堪破红尘,一颗心已冷若硬石,旅行途中酷得不行。有一次,有个女孩找他问路,被他冷眼一瞪,硬是吓得不敢开口。还有一次坐火车,对面铺上小孩子被他生生看哭了,岂料饶是他又貌似凶恶的劳改犯,也还是有不怕死的热心肠往上凑。
就在一周前,孟朝阳刚踏上祖国西南边陲的某列火车——因为卧铺票卖完了,他便买了硬坐票——对面的乘客是个小伙子,性格特别开朗,不但自来熟还话痨,一路上像讲单口相声一样,一个人讲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抖个幽默的包袱。
孟朝阳先惜字如金,不怎么搭理他,后来终于还是被他逗笑了。笑过之后,那张酷皮便再也绷不住,他开始和小伙子聊天。一聊才知道,小伙子和他是校友,比他低两级。
既然是学弟,气氛自然就亲热起来。另外孟朝阳觉得学弟安旭有些像孙磊——他不让自己想魏行风,却经常想起孙磊和徐曦然——于是对安旭又多了几分亲密,甚至还破天荒地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好以后联系。
原本到了终点站就该各奔东西的,岂料安旭这倒霉孩子竟然在火车站发作急性阑尾炎,更倒霉的是他的包不知何时被人掏了,钱和证件全丢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虽然叫了救护车,可进医院后的医药费怎么办,找警察叔叔通知家人又将是一番波折。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想做好事也不敢呀,都怕被赖上。
孟朝阳看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折身回来扶了他一把,便被当做救命稻草给薅住了。
安旭靠在他手臂上,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抖着声音哀求:“学、长,麻烦帮、帮我打、打个电话……”也许是太疼了,那张总是带笑的圆脸上挂了两颗泪珠,分外显眼。
孟朝阳本质是个圣父,尽管十分想走,却实在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儿。最终他跟着安旭一起上了救护车,充当家属替安旭交了医药费,尽职尽责地守着学弟做完手术,又尽职尽责地给他找来护工、买来生活用品并一天几趟地往医院跑……然后就到了现在。
拎着保温桶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孟朝阳还有点稀里糊涂,非常纳闷自己怎的照顾起病人来了?说好的冷眼看人间呢?说好的自我放逐呢?好嘛,一放就给自己放到了医院。
他嘴上不说,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是有答案的。答案就是,他的手机里除了舅舅一家的号码外,就只有安旭这一个外人。尽管死鸭子嘴硬要装酷,但他到底还是耐不住寂寞的——这大半年全国各地的跑,他讲过的话屈指可数,这要下去非得失语不可。
安旭莽莽撞撞、热火朝天地撞进他的生活,愣头愣脑颇有当年孟二傻子的风范,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累,单是听他讲讲话都会很热闹。他需要这点儿热闹,好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安旭在里面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个人说出了两人对话的效果,孟朝阳忍不住微笑起来,推门而入。
隔壁病床的大爷笑着向孟朝阳打招呼:“他哥来了?”
“来了。您今天好点没有?”孟朝阳点了点头回应道。
“哎呦,还是那样儿。老胳膊老腿的恢复得慢,不像你兄弟,比我晚进来好几天,转眼就要出院了。年轻就是好!”
“大哥,医生今天查房的时候说我马上可以出院了。”安旭兴高采烈地向孟朝阳报告。
“急什么,”孟朝阳放下保温桶,往椅子上一坐,“多住两天,等完全恢复了再说。”
安旭扑哧笑道:“哥你当住宾馆呢,人家医院的床位紧张得很,再说住院费那么贵,我也住不起。我今天又给家里打电话,我阿妈说公路修好了,阿爸已经上路了,最迟明晚就会到,正好接我出院。”
“我不是说了你住院的钱我来出,你安心养病就行,”孟朝阳揭开桶盖,一股鸡汤的鲜香飘了出了,“徐记的老母鸡汤,你快吃;别凉了。”
安旭接过鸡汤,两眼闪着感动的光,一脸恨不得跳下床给孟朝阳三鞠躬的表情,“大哥,你真是大好人!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这些天总看他这种表情,总听他说这类话,孟朝阳脸皮已经练厚了,没心没肺地乱忽悠:“我帮你是因为我发过愿,这辈子必须做一百件好事,你是第二十五件,我要你的报答还算什么誓愿!”
隔壁大爹插话说:“小伙子,现在像你这么好心肠的人少见呐!我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