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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
“?”
“这把吉他,很……贵的。”
“……哈?”
钟麓瞬间呆愣原地,半晌没出声。
雨终于停了啊,许稔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这么想。
☆、第二章 残响
他很久没再做那个梦。
坑坑洼洼的陈腐地板摔满老旧不堪的破砖碎块儿,令人作呕的些微酒味从中隐隐传出。明明周遭寂静无声,他却好似听见了从地狱深处爆发的低吼,吞噬着认知范围内一切有温度的事物。世界仿佛只剩下黑白灰三色,尘土随那人缓步走近而扑簌簌落下,像天空坠落一张网,隔离掩埋他所拥有的,本应该自己保护的一切。他拼了命想逃离这个冰凉窒息的房间,却仍是无人应声。
直到对面房屋的木质玻璃窗,突然有人递出了一朵花。
许稔倏地惊醒。
豆大的汗滴沿额发流至腮边,剧烈的噩梦反应使他迫切地张口渴求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后如释重负背靠向枕头,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许稔没有办法,挣扎着把手伸向床头柜拿那盒刚买没几星期的安眠药。却突然无力一般,还没来得及抓稳就失手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发出药片落地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好脾气地将瓶子捡起来,里边儿却只剩下一片安眠药了。
于是他放弃入睡,只身披着层薄床单赤脚踩在冰冷透骨的水泥地板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的世界,手指不断隔着玻璃描摹远方残缺月亮的形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时间不会冲淡痛苦,时间只会让人习惯痛苦。”
那我的解药……是你吗?
“贵,真心贵,”林宜易苦口婆心道,“麓麓,卖身吧。”
钟麓连中指都懒得比,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吉他就想走。
“诶不是!”林宜易连忙拦住他,“你这人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那得看你是在哪儿方面开的玩笑。”
林宜易没接话,小心翼翼拿起桌上放着的破了相的吉他,更加仔细观摩起来。他父母都从事与音乐相关的事业,再加上天生有兴趣,连带着他自己也浸润了许多这方面知识。
“其实要说贵也没贵到哪儿天边去,我刚蒙你的。这吉他面板是偏深的原木色,兽骨琴枕,我要没记错的话,大概是Martin D35。若是美产原装,大概三四万上下。看着是件好货,不过那个小孩儿——”
“他是澄大的。”
“他都大学啦?还是高材生啊,”林宜易震惊过后一阵唏嘘,而后才若有若无地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四舍五入他比自己大了两岁,又是往那条路走,附近的学校除了澄大也没有其他答案了。钟麓顿了顿,却突然不想跟别人说明清楚。撇了头不去看林宜易好奇的眼神,心里却好像有什么在膨胀叫嚣。
“我就是知道啊。”
他轻声,执着地回答。
“我跟你讲,这琴要是专门去店里换弦修过,容易被坑,”林宜易尽心尽职,替兄弟无比担忧,“要不这样?我叫我表哥来帮你修,专业。”
林宜易表哥林执在隔壁省读着大二,最近因为家里琐事请了好几天假,却也不见得有多忙,“你知道我那表哥高中就在咱们学校组了个乐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全校史最灿烂风光的一页!喏,他是那个乐队的吉他手。”
钟麓是艺术生,自然也对两年前榕高swig乐队的大名如雷贯耳。据说当年乐队成员玩儿得好成绩也好,几乎个个上了国内名校。他略微思索,向林宜易道声谢,“麻烦你了。”
林宜易甩甩手,听见上课铃响,让钟麓小心把吉他藏回桌洞就挥手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钟麓坐回座位。却没有分一点心思给即将到来的老师和眼前随意摊开的课本。
昨晚的每一秒都还历历在目。
说起来是真的很奇怪。那个叫许稔的男孩子被自己牵住时是那样兵荒马乱,眼里像藏了头惊慌失措的鹿。在说出琴被碰坏了的虚托之词之后几乎都要急得跺脚。
可爱得要命。
他甚至不敢抬眼看自己,却在低头时候露出靠近耳垂地方的一颗痣。
“所以说——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尽力修好这把琴,之后再还给你,怎么样?”
“好吗?”
许稔在见到眼前人的那一刻大脑就当机了。
掌控情绪反应的海马体和杏仁核几乎要当场一命呜呼,仅仅靠那人此刻还牵着自己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苟延残喘。刚停的湿漉漉的雨和眼前不切实际的美好混搭起来,成功让许稔脱口而出那句琴很贵的傻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钟麓脾气这么好,笑着道了歉,还温柔地说会帮他修琴。
那只是他临时扯的一个谎而已啊。
琴不修也没关系。可以去哥哥的店里换过。可钟麓不言不语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回答,却让他莫名生出一股缱绻至深的错觉。
如果,不是梦的话。至少让他可以这么任性一回吧。
“好……啊。”
于是在交换了联系方式的那个小巷,许稔不知道的是,他正在不知不觉,慢步踱进钟麓为他铺好的一个接一个的,柔软陷阱。
…你什么时候再去Met?
…明晚有演出,琴修好了吗?
没心没思过了一天,钟麓还是没忍住翘了下午的课,跑去画室待了半天,中途还没忍住给许稔发了条明知故问的信息。直到放学时候跟林宜易约在了饭堂,才收到回信。
钟麓收到信息后心情愉悦,勾了勾嘴角。将手机倒扣在饭盒旁,伸手就去敲林宜易的脑瓜壳,“我琴修好没有。”
“等会儿去我家门口自取,”林宜易偷偷摸摸打着游戏,头都没抬,“逾时不候——不是,你又翘晚修?”
“没关系啊,”钟麓把最后一口饭扒干净,抬头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我翘了晚修也比你认真学习强啊。”
“你他妈,”林宜易手一抖,手里游戏人物差点儿含笑九泉,“不秀能死?!”
钟麓的求学之路一直是林宜易梦寐以求的装逼法宝。“做全级第一太腻了脑子一热跑去学美术还学得相当不错”之类的理由轻描淡写讲出来都给人种相当牛逼的感觉——虽然也确实画出了些名堂,按他现在的艺术分和文化分,他想上国内哪所专业大学都没问题。
只不过林宜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小学到初一连美术课都懒得上的这人,怎么突然对这些感了兴趣?他望着钟麓吃完饭离校的身影,深沉地摇了摇头。
“兼职顺利吧?”
“挺顺利的,”许稔下了课还抽空到社团练习室试了试晚上的歌曲,往校外走时却碰巧遇见了介绍这份兼职给他的学姐,“还得感谢感谢学姐。”
徐婳是在接任澄大音乐社团的社长后认识的许稔。也着实被他的清亮声嗓所惊艳,加入社团以来也无比关照。
像许稔这样的男孩儿,若只是默默无闻就太可惜了,他是天生适合舞台的人——在某次观赏了许稔一场live后徐婳这样想。恰巧她与Met老板是老相识,能去酒吧驻唱是练习舞台表现力的绝佳机会,于是在酒吧缺驻唱的第一时刻便向经理推荐了许稔。
许稔有了兼职,手头也能宽裕一点。他懂徐婳的用心,也是打心底实实在在感谢她。
“婳婳!”有人隔着老远喊向徐婳,跑过来顺带跟许稔打了声招呼,显然是无法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毫不掩饰就大声开口,“校门口站了个贼好看的小哥哥!一身黑酷得要死!还背了把Martin!妈啊那身段……”
张西蕊是他们社团的一名吉他手,这会儿却不见女孩儿平日里的沉稳冷静,愁眉苦脸不停锤着徐婳的半条胳膊,“我发誓我没在学校里见过他!好多人看着啊又不敢上前要他微信……”
许稔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跟着徐婳随便打趣儿了西蕊几声,心里却升起一股微妙的想法。
他不自觉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在练习时候怕吵被自己调成了静音,好几条新信息没有及时看到,发信人却是一小时前还心心念念没有回音的钟麓。
“我在你校门口了。”
“你现在下课了吧?”
“好多人啊……你吃晚饭了吗?”
最早一条信息发送于半小时前。
这下糟糕了。
许稔打声招呼就想往校门口赶,慌乱中一转身,却不小心撞上了来人。
“我等你好久,”熟悉的脸庞赫然出现眼前,还带了股明显到不行的委屈,“你却在和女孩儿谈天说地聊东聊西?”
“……对不起,”对方好似多年老友般的开场白让许稔愣了又愣,条件反射开口道了声歉,想着钟麓怕是在校门口等了太久,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嗫嚅道,“我没看到你信息,我的错。”
钟麓去林执那儿拿完琴其实才五点半不到,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和目的,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回了趟家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来——第一条信息说他到校门口时,其实他还在家。
就是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罢了。却没想到好像用力过猛,惹得男孩儿太过愧疚。钟麓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咳了一声开口,“也不是,我来你学校没有通知你,是我疏忽了才对。你吃了晚饭吗?”
说实话晚饭对于许稔来说几乎是可有可无,况且吃得太饱怎么唱好歌——他这种硬扯的歪理被徐婳批判过无数次,也无数次不了了之,错了再犯,坚决不改。
但这次他决定实话实说,“没有……但是空腹唱歌我比较有底。”
钟麓好像对这话不大满意,皱着眉眯起双眼,“那你就这么饿着?”
许稔也搞不懂刚还和煦温柔的男孩儿怎么突然像坏了脾气的猫,对他凶巴巴地蜷起尾巴。然后不到一小时前刚刚风卷残云解决一餐的钟麓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真巧,我也没吃。”
“……”自己吉他还在对方手里,许稔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想法,也还是好脾气地顺着台阶下,“……那一起?”
“成啊。”钟麓终于眉眼弯弯,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被忽视一旁许久的徐婳和张西蕊两个颜狗在转身看到钟麓的一瞬间就石化原地。接着又双双晕乎乎着听他俩旁若无人的对话了半晌,眼睛也没闲下来过。
许稔本来就生得好看,刚开学在校园论坛上就被偷拍过他的女孩儿上传过照片,这会儿站在校道上路人关注度更是颇高。而这位貌似与许稔关系甚好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穿了跟许稔一样的一身黑,站在校道中央实在帅得太过惹人眼。
徐婳和张西蕊纵使被迷得七荤八素,也没忘了提醒两人,别一不小心就上了明日的学校头条,惊得他俩赶紧离校。
许稔最终和钟麓肩并肩坐在了校外一家小吃店内。许稔打算垫垫肚子就成,钟麓本来也就饱了差不多。吃着东西安静了许久,钟麓才想起他背了一路的吉他,对方似乎也忘了。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什么?”许稔迷茫地从一堆儿鸡块里抬起头,“啊……我的吉他!”
钟麓颇为服气地递过琴去,许稔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自己来?不用晚修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中生?”
“……”许稔蓦地停住筷子,无法回答。
“说啊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中生?”钟麓看着对方的脸被一个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