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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打量了一番宁桐青的神色,程柏又问,“所以,是同一个人?”
“不是。”
“你一直不大会说谎。”
“可能是不如你。”
程柏微微眯起眼:“对。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见宁桐青不答,程柏继续说下去:“不是在St。 Pancra的站台。是在学校的一场讲座里,演讲人我他妈的早忘记了,讲了什么也忘记了。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追你。但我想不出别的理由,甚至不敢和你说话,所以听说你接暑期的零工,我就假装成委托人,让你陪我去马斯特里赫特——那个瓶子是我爸爸无论如何都要买到的,不需要任何人陪着,无论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买下来。它对我父亲意义非凡,是因为那是一对里的另一个;对我意义非凡,是因为我用它做借口,认识了你。”
他声音很轻,语速比平时要快,仿佛非要快快说完,不然就再也没有提起的机会。听完后宁桐青面无表情,没有接话,也没有表态,程柏看着他,一笑:“我坦白完了。”
“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因为有一条很细的线一直连着我们,可是这一次,我觉得它要断了。我想应该说出来了,在它断之前。”
宁桐青抬头:“你这多愁善感有点不合时宜。”
“大概吧。”
宁桐青短促地一笑:“那你输了。”
“什么?”
“没有什么见鬼的前男友和求之不得的愚蠢单恋。没有。都是假的,我瞎编的。”
一瞬间,程柏的瞳孔收缩了,眼睛仿佛都变了颜色。他没有掩盖自己的吃惊,笑容也消失不见:“为什么?”
再次的沉默后,宁桐青平静地说:“因为那时候我不想在你面前显得像是个笨手笨脚的傻瓜。我希望可以看起来熟练一点,有故事一点,能显得更有魅力。现在想起来太他妈蠢了。”
两人周遭间登时安静了下来。程柏盯着他:“为什么?”
“Bertie,别犯傻。同样的话我可不想说两遍。”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公平起见?”见程柏还是神色严肃,宁桐青想一想,又答,“但最后那一次是实话。我努力试了,我不喜欢。”
极罕见的,程柏没有在第一时间接上话。宁桐青想,这对程柏这样思维敏捷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异数。但这一刻他的心情非常轻快,就好像明知道自己拿着一张打不出去的牌,却并不害怕亮出来——
他们再不是对手了。
“Oh。。。Fxxk。。。”
没想到会在程柏嘴里听到这句话,宁桐青忍不住大笑起来。
程柏一怔,终于也笑了。
“我伤害了你,是吗?”
“是的。”终于可以给予这个回答后,宁桐青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回答,“但责任不全在你。我可以拒绝……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又说不定因为别的原因分手。”
相比于程柏的错愕,宁桐青发现自己异常冷静。他不禁再次笑了:“好了,这个开诚布公的夜晚之后,我们都能各自放弃一些情绪了。Bertie,正如你说过的,我也希望你能得到你最想要的。”
见程柏还是久久不语,宁桐青又问他:“怎么样,你后悔吗?”
程柏轻轻摇头,脸色复杂。
“这就对了。这才是真正的答案——我们都能谈起过去了。再好没有。”
说完,他凑上前,亲了一下程柏的脸颊,还是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再好没有。”
第65章
国庆假期前,瞿意来了T市。
她来参加她外甥女的婚礼,然后来看望儿子,家事办完后,约宁桐青一起吃顿饭。
她挑的日子正好是程柏回英国那天——拍卖会上程柏有得有失,替人代拍的万历五彩罐顺利收入囊中,自己心仪的则花落别家,于是在办完手续后,他第一时间离开了T市。
正逢国庆假期,加上瞿意定的是晚餐,宁桐青便先送程柏去机场。入秋之后是T市多雨,这一天雨特别大,宁桐青有些忧虑地看着车窗外密密的雨帘,眼看着机场越来越近了,才说:“能不能飞啊?”
程柏点头:“我给航空公司去了电话,航班没有取消。”
“那就好。如果天气太差干脆多留一天,也不差多住一晚。”
“回去还有事。”程柏转过头来看这一眼宁桐青,“我爸爸进医院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周一。急性心梗,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事情也处理好了,没必要让你们担心。”
宁桐青惊魂稍定,用力地握了一下方向盘:“那……替我向Blanc先生问好。”
程柏笑了笑:“会的。你要是有空,不妨考虑回来看看大家。”
“……我在准备的那个青瓷展,被无限期地延后了。”
“不是出差。就是单纯地来休个假。难道英国没有任何值得你怀念的吗?”
“恰恰相反,太多了。”
“那就对了。所以尽快回来一趟,趁大家都还在。”
“……你没有隐瞒Blanc先生的病情吧?”
“没有。桐青,我只对你说过一个谎,而且我已经对你坦白了。”
宁桐青略一思索:“今年冬天可能不行了。明年夏天我找找机会。”
“愿意回来就好。”
机场到了。
宁桐青本来想把程柏送进航站楼,但程柏拒绝了:“你一向是反对送别送到不能再送的地步了。所以今天我们也维持老规矩吧。”
“那好。再见了,Bertie。”宁桐青答应了。
程柏拿好行李,程柏一摊手:“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对了,我还得再问一句,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做什么?”
他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没有的话我强烈要求一个告别吻。”
宁桐青不由挑眉,程柏又说:“Please。 For a lonely heart。”
这句话逗笑了宁桐青:“您老人家以前好像不是这个风格。”
“人总是要变的……”
话音未落,宁桐青拉过他的风衣前襟,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亲吻中他感觉到程柏挺直了脊背,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是如此,倒仿佛回到了两个人的第一个吻,小心翼翼,郑重其事。
分开后宁桐青摸了摸耳朵,对盯着他的程柏说:“别看了。没有第二个。”
可这并不妨碍程柏飞快地在他耳边偷一个吻:“谢谢。”
大庭广众之下的接吻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程柏又对宁桐青笑笑,高高地一扬手,然后转身走向电梯,再没有回头。
回城的路上雨势更大了,交通拥堵得厉害。宁桐青在等待中看了好几次程柏那班航班的消息,所幸只是下雨没有雷电,延误得不多。他赶在约定的时间前到了瞿意订好的餐厅,结果只有展遥到了。
“你妈妈呢?”
听到宁桐青的声音,展遥放下手机,眼睛一亮:“在大姨家。”
“你没去?”宁桐青落座,照例点了冰可乐加柠檬片。
“没去。不想去。”
“婚礼怎么样?”
“也没去。”
“…………”宁桐青看着他,“哦。”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位潘老师,她在我们学校做了讲座。”
“哦,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你去听了?”
“没有,和物理课冲突了。”
“忙吗?”
展遥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又很快摇头:“还可以。比高中好点……不过和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不一样。”
两个人上一次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已经是太久以前了,宁桐青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怀念这样的时光的。他顺着展遥的话说下去:“怎么说?”
“以前以为上大学了,就都自由了。其实没什么变化。”
宁桐青微微一笑:“自由这个问题和年龄关系不大。”
“那和什么有关系?”
“钱和心智。”
“哦……”展遥漫无目的地转着手机,“反正就和以前差不多。连上的课也和学医没什么关系。”
“别心急,你要读五年本科呢。学习之外多去玩一玩,别老在学校待着。”
“T市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多认识一些朋友就好了。”
很微妙地,宁桐青意识到展遥又在兜圈子了。他便也跟着展遥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并在每次展遥有意地引导话题时,再把话岔开。几个来回后展遥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停了下来,望向宁桐青,不做声了。
宁桐青冲他笑笑,指着窗外的雨说:“雨不小,你问问你妈妈,要不要我去接她。”
“不用。我说要接她,她说可以自己过来。”
“今晚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吧。她说要请你吃饭。”
“对了,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展遥笑了:“因为我说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在照顾我。”
“……”宁桐青一时语塞,“我可没有。”
“有的。”展遥缓慢而坚定地说。
他们又没话说了。
宁桐青坐了一会儿,觉得不甚自在,出去抽了个根烟,抽到一半,远远地看见有人在伞下冲他招手。他定睛一看,谢天谢地,瞿意终于到了。
“……我打不到车,地铁过来的。”收起伞后,瞿意一边掏手绢擦脸,一边说。
“您给我打个电话,我接你就是。”
“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你也忙……小十到了没有?”
“到了。”
瞿意无奈地笑笑:“他少爷脾气犯了,无论如何不肯和我去我大姐家。我只能让他先来餐厅。”
“怎么?和你姐姐家的孩子不对付?上次好像也是不大乐意。”
瞿意的神色有点尴尬,更多还是无奈:“当初为了你展师兄的病,我们把身边的亲戚都借遍了……他当时还小,我以为他不记得了。”
宁桐青沉默下来:“这样……那也没办法。再长大一点,可能就好了。”
“所以只能随他去了。不过他这次连表姐的婚礼也不肯去,我是生气了的。可惜生气也没用。”瞿意自嘲地笑了笑,“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
“像你们所有的优点。”
“不继承所有的缺点就谢天谢地了。”瞿意又说,“快进去吧,也该吃晚饭了。”
也不知道展遥对瞿意说了什么,整整一顿饭上,宁桐青被表扬了数不清多少次,而瞿意也在桌上,宁桐青没法发作,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和瞿意周旋和十五分的急智与展遥临时“串供”,居然也把这顿饭应付过去了——但另一个问题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说茬了,还是展遥有意为之,现在的他,似乎成了班上出名的刺头学生了。
瞿意对于展遥自我呈现出的现状显然不大满意:“你也快二十岁的人了,早晚要独立生活的,不能一上大学,就觉得我们都管不了你,什么都随心所欲。”
展遥不顶嘴,脾气也好:“我管不住自己。”
“那你说说,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不知道。也没人教我。”
瞿意一噎:“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大,又觉得是别人没教?你怎么不讲道理啊?那行,反正现在放假,你和我回去一趟,让你爸爸教你。”
“我爸说了,这是自然规律。人就是有段时间脾气大。”
宁桐青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了许久,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师姐,展遥不算脾气大了。我觉得他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