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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毛骨悚然,这深不见底的危机中,他似乎同样得到了某种深不可测的权力。
现在,夏天登录了战神殿——登陆数字让人觉得程序出错了——对着祭品殿发了好一会儿愣。
白敬安发现从他们逃离之后,献祭竟又翻了三倍,并且还在快速增加。
他回忆起浮金电视台的专题节目,画面中,整座上城都像在发高烧。无以计数屏幕中的红色映红了浮空城的天空,如同战火,又像颠倒过来的红色深渊。
上世界朝着一个高热的地方坠落进去,没人知道它通往何方,只是一直升温,没有尽头。
事到如今,玩家们满怀渴求交出的不再是金钱、欢呼或是喜爱,而是上城最真实武力的权柄。
但是没有战神,那是一座由上城杀戮文化造就的虚像,白敬安想,存在的只有夏天而已。出身于下城的重罪犯,情绪化,喜欢笑,有个妹妹,失去了很多,满心愤怒,努力想活下来。
战神只存在于上城虚无的血红色狂欢中,祭品也向着虚无堆积。可当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虚像将变成真实。
正在这时,终端上突然跳出来一个视频广告,是嘉宾秀里的。
夏天被绑在一张如巨大盘子般深红的大床上,那些人拉开他的四肢,几条蛇在他身上懒洋洋地游移,不时吐出分叉的舌头。一条金色的蛇缠住他的头发,让他只能保持迎向光线的姿势。
他疼得很厉害,在哭,橙红的光照在他脸上,泪水仿佛黄金一般。
有谁——有六根多了一个骨节的手指,更像爪子——伸手触碰他的泪水,在嘴里舔了舔,说道:“美味至极。”
夏天猛地伸手关掉。
他瞪着空白的屏幕,浑身紧绷,呼吸急促,极度愤怒。他眼神幽暗,像暴风将起的天穹,想要摧毁什么。
老化的灯泡闪了一下,屋内骤然变暗。有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暗夜与深渊之中。
夏天冷着脸开了虚拟模式,进入战神殿——至少没广告。
白敬安走进去时,夏天正在清点武器。这里大半陷在阴影中,越过石块的微光照在他身上,战神面无表情,专注地清点拥有的东西,身上像烧着白色灼热的火。
当他清点完毕,武器便会消失在他手指中,好像被吸收了一样——这里毕竟有暴露的可能,而他们本能地会隐藏起所有的武器,留待逼不得已时使用,绝不交出。
这种力量从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或几个人,也本不该如此密集地交予下城满心愤怒的罪犯手中。
上城的大地在倾斜,不只是破了一两个洞而已,但不知将倾向何方。
夏天看着手里防卫部黑色的长剑——“深渊”系列武器最高权限——漆黑的影子映在他眼中,同样像片不见底的深渊。
白敬安在他旁边坐下,说道:“我一直在想……”
正在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
白敬安怔了一下,这是私人号码,无法追踪,知道的人非常少,是为紧急情况准备的。夏天的手机早没影了,要找他们只能通过这支手机。
他拿起来,上面显示是灰田的号码。
在看到的一瞬间,他的心脏沉下去,有一会儿不确定是否还能再次跳动。
他接通它,对面传来他们形象策划的声音,听上去筋疲力尽,在发抖。
她问道:“你们在哪?”
灰田是自己来的,但他们知道她代表着什么。
她站在客厅的一角,穿着身黑白漩涡花样的套装,是从时尚杂志上直接拷贝下来的,由无数时髦的元素乱糟糟地拼凑在一起,明艳又夸张,越发显得穿衣服的人像团悬崖边虚幻的雾气。
她说道:“他们不喜欢这个发展。”
白敬安冷着脸听她说,夏天一样沉着脸站在旁边。白敬安神经质地时刻关注他,让他处于视线范围之内。
灰田之前在电话里说,“他们想谈谈”。白敬安没说话,她又加了一句:“你们没有选择。”
她没再多说了,仿佛言语已经走到了悬崖旁边,不想再多探出一步。白敬安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对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权贵们撕掉了最基本游戏的面具,庞然大物坐到了谈判桌上,摆出交流的架式。但他们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一场谈判。
就像权贵们很多曾在某个宴会朝他们微笑过,但不代表不会吃了他们。
白敬安头又开始疼,他思索着可能性,他不认为他们会再一涌而上抓捕他们了,也不至于会想杀掉或是真的毁了他们。涉及的钱太多了,再财大气粗的权贵也不可能无视这种数目。
但你无法预测权贵们在想什么,那是团混沌的深渊。
“你们有两个选择。”灰田说,盯着地面,仿佛那里随时会碎裂,所有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齐下商提议重启,回到赛事第二天,你们发现车内间谍程序的时候。车子会直接把你俩带到宴会上去,你们会一起关进笼子,他们……”
她停下来。那些人肯定教过她怎么说——随着她进入,也绝对有摄像头跟进——但她停了半天,好像那超过了语言表达范围,无法言说。
她最终也没说出来。
“雅克夫斯基……说秀毕竟是秀,重启破坏规矩的同时,也会失之乐趣,”她又说道,“他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他们同意了。
“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必须接受这个方案。那些人非得到什么不可——你们会很不喜欢,但不这样秀就会重启,你们绝不能回去!”
“他们要什么?”白敬安说,声音冷得让人打寒颤。
“你们得上床。”灰田说。
第117章 坠落
灰田是被临时叫去开的视频会,用的绝不是和她商量的口气。
她在公司的一众人众星捧月的待遇下接入虚拟实境,进入权贵们的沙龙。
在进入的那一刻,感觉仿佛真的在走进一个温暖的沙龙,壁炉里烧着火,大厅的风格古典,非常舒适。人不多,穿着略有些复古的礼服,用文雅的腔调闲谈。钢琴的声音悠远而典雅。
“灰田小姐,”有人朝她微笑,“欢迎光临嘉宾秀临时协会,请哪里舒服就坐哪儿吧。”
她穿着件格格不入的职业套装,进入此地像羊走进了一群肉食动物中一样毛骨悚然。
她拘谨地微笑,在沙发的一角坐下,一群人一个个斯文漂亮,散坐在沙龙的角落。
有人说道:“我们讨论了一下,希望灰田小姐能帮忙带个话。”
然后他们说了讨论的结果。
灰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明白……”她干巴巴地说。
一群人笑了,一个穿烟蓝色套装的男人朝她说道:“怎么了?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但不是那种……”灰田说。
“我看他们扮情侣扮得挺开心嘛。”又有个人笑,“那就来个全套给我们看看好了。”
灰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到角落里坐着的雅克夫斯基,作为总导演,他坐在最边角的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面无表情盯着桌角,桌上已经放了个空瓶,又几乎把另一大瓶烈酒全清空了。
这里是上城科技和享受的顶点,但感觉像是坠入深渊,在一个黑暗而未知的混沌之地。
“我就喜欢这种血和枪火中一路杀过来的‘好兄弟’,”有人吃吃笑道,“白敬安可是为夏天冒了大风险呢,战神阁下该‘身体力行’地感谢他一下。”
“我希望他明白人无非是牲畜,最终只会跟从性本能。”又有人说。
“你想让他上白敬安吗?”
“我认为我们应该让他主动一点。夏天很能扛,他的问题在于太不合作。”
“白敬安上他也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
“无论如何,白敬安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我们该全都写在菜单上。”
“那也得一样一样来。”
这班权贵们舒适地坐在炉火旁,讨论这诡异而恶毒的话题。
“他俩搞一场能赚多少?”有人问。
“现在不行,不能挂牌。”一个带装饰性眼镜的小个子说,他穿着华贵,但神态中的一些东西又像个冷漠的市场分析员。
“战神名声正是最盛的时候,他必须不可战胜。”他说,“等到他陨落,在粉丝眼中沦落为色情明星,缺乏后续价值,只有床戏称得上噱头时,才是挂牌的时间。”
“我们得赚到每一分钱。”
“不会太久的。”
“嗯,下一届我们直接在所有选手体内置入耳机和惩罚措施,到时把他俩分开,设定非对抗不可的情境,他们会再爆出一波热潮,结束时就差不多了……”
“我喜欢这次的造神营销,虽然一切的狂热都是阶段性的,但在事发时还是令人激动。好像真有某种意义。”
灰田听得头皮发麻。
这片空间如此虚幻,好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不管夏天到时候情况如何,”有人说,“下届又有什么新鲜货色,他一定要在明年的嘉宾秀邀请名单上。”
他旁边衣冠楚楚的同伴表示同意。“我有很多戏码,准备在下场嘉宾秀时和他好好‘交流’一下呢。”
他们继续讨论赚钱、体位和想看的各种细节,他们衣冠周正,是上城真正的掌权者,可说的东西极其变态。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无非是空洞的泡沫。
而最终决定这场“床戏”要怎么演的方式,居然是他妈的抽签。
灰田看着抽签结果,结结巴巴地说道:“但……但他不会做的……”
“你跟他说,他要不干,就让他妹妹代替。”
灰田没听到说话的人是谁,可能是这里的任何一个。
语气中带着笑意,轻快而冰冷,好像此事无关紧要,他说过很多次了,也做过很多次了,丧心病狂之事只是道司空见惯的甜点。
灰田浑身冰冷地坐在那里,她没敢问迪迪在哪里——应该在她家里的——她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不怎么清醒,但这一刻她很确定一件事。
夏天和白敬安必须照他们说的做。
这班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灰田站在下城这栋小小的公寓中,桌上散放着杯子和枪支,衣服随便搭在沙发上,夏天和白敬安只修整了一晚,却让这儿几乎有种家庭气氛。
但现在一切错觉都散去了。
两个杀戮秀明星站在单薄的灯光下,表情很吓人。灰田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可是没人说话,一切像停滞在悬崖之前,无法向前一步,空气都凝固了。
灰田鼓起勇气说下去。
“听着,如果你们不这么做,今晚就得回到‘宴会’上去。”她说,“他们得给你们一个足够有羞辱性的教训,确认你们仍是顺从的——不会有很多人看到的,只有最高层那些——
“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不会想把迪迪扯进来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
夏天张开手掌,又死死攥住,灰田不太确定他是否在尽力控制去拔枪,但这动作像一次垂死挣扎。
“她在哪?”他虚弱地说。
“我不知道……”灰田说。
他不再说话了。
夏天从来都是个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人,她想,身体里好像天生就有某种机制,即使生活在这种黑暗中,也从不混淆,不会迷失。但当来到上城,他终于会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无从选择,只能把尊严交出去,让那些人碾碎。他甚至